《如厌魅附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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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厌魅附身之物-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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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麻谷确实也说过,那份文献不是收藏在谺呀治家而是神栉家,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听我这么一说——
  “哼……真不愧是顽固老头,连思考模式都跟粪坑里的石头一样。”
  泰然自言自语似的低喃了一句,然后又接着说道:
  “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谺呀治家的本家原本位于爬跛村里,那个村子位在朱雀连山和蛇骨连山的交界处,其中有三个大型的山谷。从这样的地理条件再加上谺呀治这个名称,可以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首先这个字代表着,其次代表着或者是,而则望文生义是的意思。也就是说,谺呀治这个姓氏本身就有主张自己是爬跛村的支配者的意思。”
  原本一个名字的成立,往往存在着地理或者历史的背景。言耶对这一点也很有概念,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泰然的分析。
  “只是,当谺呀治家进行分家,并且搬出村外之后——也就是分家之后搬到神神栉村的上屋——面对原本就住在这里的神栉家的势力,毕竟还是略逊一筹。话虽如此,谺呀治的本家之所以故意让分家搬出村外,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将自己的势力版图扩张到爬跛村以外的地方。这里有个值得注目的地方,那就是谺呀治家是在宽永到庆安年间分的家,而上屋从第二代到第三代最活跃的时候是在享保到宽延年间,当时正好有一波前所未有的货币经济巨浪从都市席卷到农村……”
  言耶拼命在脑子里换算成西历,宽永到庆安年间是一六二四年到五一年,而享保到宽延年间则是一七一六到五〇年左右。
  “那段时期可以说是从一直以来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因为突飞猛进的商业发展而开始产生大规模变化的年代。上屋非常巧妙地利用了那股时代的洪流。从在第三代的时候就又分家成中屋来看,应该也可以了解到谺呀治家在那个时期拥有多大的势力吧!最后演变成新兴的上屋在势力上凌驾了原本身为大地主的神栉家的。在上屋又分出下屋的同一时期,大神屋也与新神屋分家,老朽认为,那已经是神栉家的最后的挣扎。不过,会分家本来就有各式各样的原因,也不能这样一概而论就是了……”
  “在来这里之前我也做了一些调查,像这种被视为具有附身魔物血统的家族——也就是血统有问题的家族,其祖先通常都是当地第二大的新兴势力,这一点以谺呀治家的场合来说,似乎也是非常吻合的……”
  “嗯……虽然不能这么轻易地下定论,但是像新兴地主或暴发户这种所谓站在对村民进行压榨地位的家族,有很多都具有这种血统倒是真的。既然你查过很多资料,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一些避免被魔物附身的方法、以及被附身之后要如何祓除的方法吧!就拿犬神来说好了,只要事先把针插在胸口上,在经过具有犬神血统的家门前就不会被附身;或者是万一被附身的话,只要拿三个饭团在那个人的身上来回摩挲一遍,再把那三个饭团丢进具有犬神血统的人家里就行了;抑或是犬神最讨厌的就是猫头鹰,所以只要把猫头鹰的爪子挂在自己家门口就可以避免被附身;又或是把粪便泼在具有犬神血统的家庭周围……等等,虽然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将魔物从附身魔物体质的家族血统里祓除的方法’,却可以说是没有。”
  “的确,我看了一些以前的资料之后也发现,一旦被贴上具有这种血统的标签,就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摆脱掉的。”
  “至于蛇神血统嘛,你应该也有听说过用纸把钱包起来,丢在十字路口的方法吧!捡到钱的人就会被蛇神附身。这种做法其实在其他附身魔物传说里似乎也很常看到呢!在某个角度上或许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方法。”
  “可是,如果是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大家不这么做呢?毕竟大部分具有这种血统的家族都是有钱人……”
  “用纸把钱包起来的这种说法,容易让人以为不是太大的金额,但是事实上,其实是指那户人家的全部财产……”
  “全、全部财产!这也太夸张了吧……”
  “所以啦~~根本没有人会用这个方法的。虽说具有这种血统的人会世世代代受到歧视,但是也没有人会因此就宁愿选择倾家荡产吧!不过,像这样的家族当中也有很多受到村八分的制裁,找不到工作,以至于逐渐坐吃山空,终于走向没落一途……从这么现实的角度上来考虑的话,倒也不能以迷信来一笑了之呢!”
  “问题是,那种血统的家族是如何祓除魔物的,其实充满了暗示性呢!而且里头还是可以感受到人们对于突然发迹的人的羡慕与嫉妒。这么说来,会不会是神栉家因为不满新兴的谺呀治家在村子里的势力大过自己,所以才故意散布附身魔物的谣言呢?”
  “不,事实上开始流行这种说法的应该是村民吧!身为被压榨的弱势族群,当经年累月所累积下来的愤怒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最后便以这种形式爆发。老朽认为,上屋在第三代时候分出中屋;谺呀治家被视为具有附身魔物血统的事件发生在上屋的第三代和第四代之间绝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老朽看来,这两件事其实是有因果关系的,当然,神栉家也牵涉其中,至于只是随着骚动煽风点火,还是在暗地里主导这场骚动,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事实……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吗?”
  这不正是涟三郎他们最想知道的事实吗?当然,即使能够说到全体村民都能理解,也不会傻到以为他们马上接受这个事实,进而消除歧视,但至少也算是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托战后农地改革的福,从经济的角度上来看,地主与佃农的关系已经开始逐渐崩溃。只不过,虽说是农地改革,但也不是免费向地主征收土地,或是免费把土地分配给农民。另一方面,农地改革也没有改革到山林。的确有些支配阶级在这一连串的改革中迅速地没落,但是也有很多人依旧拥有傲人的财富与权利。只要社会、经济上的角力关系还存在着,那么就算把附身魔物信仰的背景搞得再清楚明白,还是起不了任何作用。”
  “是这样的吗?可是总比什么都不做……”
  “我猜你现在想的不外乎是破除迷信的运动吧!那种运动在宝历年间就发起过了。后来到了明治时代又发起过一次,三不五时还要闹上法院。可是在另一方面,白之家与黑之家的年轻男女明明相爱却不能结婚,最后以殉情收场的事情也层出不穷呢!”
  “所以才更要想办法解决啊……!对了,听说上一代的住持为了不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曾经试图撮合两家的亲事对吧?”
  在这之前一直口若悬河的泰然,突然安静了下来。看样子他似乎是不太愿意提起上一代的事。但也不能让这个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但毕竟已经答应涟三郎要跟他一起想办法,所以言耶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一些有力的情报。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让这个和尚了解到这一点呢?正当言耶抱头苦思的时候——
  “上一代……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一个让人无法想象他是和尚的理性主义者呢!”
  泰然说道,脸上似乎正微微地抽动着,因为那表情太过于奇怪,以致言耶还以为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可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在笑。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所有的和尚都很迷信,不过,大家毕竟都是侍奉着已经死去的佛祖嘛!话说回来,你听说过‘祈祷、施药’吗?”
  “呃……祈祷指的是帮别人祷告,至于施药嘛……”
  “就是指把药物给别人。意思是说生病的时候不只可以找医生,视情况也可以找宗教分子。当然也有相反的情况,即使医生都已经说是病人自己的错觉了,但是只要病人深信自己被附身了,那么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只能束手无策。相反地,如果已经真的生病了,那么不管宗教分子再怎么施法,病也不会好。简而言之就是各司其职、各取所需的意思。”
  “啊!这个我知道……”      棒槌学堂·出品
  “不过可不能像大垣那个蒙古医生那样半瓶水。”
  “大家好像都不太认同那位大垣医生的医术……”
  “没错,因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蒙古大夫,我们虽然是一起喝酒的好朋友,但是老朽就算哪天生病了也不想让那个家伙看。他年轻的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只能说是贪杯误事了。”
  “半瓶水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提到的‘祈祷、施药’,指的是医生与宗教分子站在平等的地位上,以把患者治好为目的,各自负责各自的领域,绝对不会去踩对方的线。但是大垣那个蒙古大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医生的本分都做不好也就算了,还直接把病人全部丢给神神栉神社和巫神堂去处理。”
  “他该不会明明是个医生,却对患者做出‘你这是被魔物附身的关系’这种诊断吧……”
  “我想他应该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是也差不多了。老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但是的确有一段时间神栉家和谺呀治家都会塞零用钱给他花用,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彻底堕落的。但是对上屋来说,他肯定是个相当重要的存在,所以也不能把一切都怪到他头上。”
  “我只听过宗教分子建议病人去看医生的,还没听说过医生建议病人去求助与宗教分子的。不过,如果牵涉到附身魔物信仰的家族问题,可能就另当别论了……”
  “啊、不是啦!老朽的意思是,如果能够和平共存的话,就不需要掀起无谓的风波。如果是在拥有上百户人家的村子里,具有附身魔物血统的人家只有五户的话,那么的确会发生各式各样的问题。但是这个村子光从黑白两家的人数上来看,其实是势均力敌的。村子分成两派的这种事,放眼日本到处都看得到不是吗?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其理由是基于政治上的理由还是宗教上的理由,如此而已。更何况老朽刚才也说过,战后的农地改革已经使得这种信仰的背景产生了些微的变化,接下来只要静待这种信仰随着时代的进步自然消失就行了。”
  “是喔……”
  “只是一个搞不好,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不只是这样的风俗或迷信,就连传统的祭祀或日常的仪式也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和战前的富国强兵不太一样,但是战后的日本似乎也正盲目地朝着某一个方向埋头前进呢!说是这么说,可是每年在举办迎神仪式及送神仪式这两大传统仪式的时候,因为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所以老朽每年都会在开始准备的前一天做出逃到邻村这种会遭天谴的事。这么说来,老朽其实也没资格说一些因为是和尚所以说了也没关系的事。”
  看样子,要改变这个和尚的想法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涟三郎也带来,让他听听前半段的话,但既然后半段变成这样,那么有没有带他来或许也就没差了。只是也没道理放着泰然这步棋不用,所以言耶努力地思考该怎么做比较理想,就在这个时候——
  “不过老朽刚才说的全部都是场面话。”
  泰然突然说出很奇怪的话。
  “场面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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