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的事,泰然说他是在保存于妙远寺的文献上看到的,但是在小雾的日记里,却说那是记载在保存于谺呀治的上屋与妙远寺的文献里。换句话说,不只是泰然,恐怕全村的人都不知道上屋也保留着那份文献,知道的只有小雾——或许还有叉雾夫人——这两个人而已,因此才能够在“肆”里针对山神、案山子大人和厌魅之间的关系做出那么详尽的描述。
除此之外,仔细看一些比较细节的描写,还可以得到各式各样有趣的发现,像是把背对着案山子大人的行为称之为“诚惶诚恐”、用“神姿”来形容案山子大人;可是在另一方面,却把胜虎他们形容为“说是吃闲饭也不为过的四个人”或者是“对该尊敬的东西加以疏远、对该敬畏的东西抱以轻蔑态度的家伙”等等。
另外,把纱雾的日记、涟三郎的回忆录和我的采访笔记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在日记里是以“谺呀治家与神栉家”或者是“黑与白”来叙述,但是在回忆录里却是以“神栉家与谺呀治家”或者是“白与黑”来叙述。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因为两人的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各自以这样的顺序来叙述。附带一提,在采访笔记里则是尽可能配合当时的情况采取适当的叙述。然而,从“壹”到“柒”的小雾日记和叙述内容全都采用与纱雾的日记相同的表现方式上看来,不难发现那是她站在谺呀治家的立场上所做的描写。
不过,最明显的还是“应该是?”“?的声音”“似乎是?”“或许?”“我想是?”“?的表情”“?吧”“?也说不定”“看起来?”“彷佛是?”的这种推测型的表现方式。明明是小雾自己可以断定的地方,却故意采用这种书写方式,基本上都是以当时当地的状况和当事人的表情和声音来做推测描写,这点也令人十分感兴趣。
还有一点,也许是牵强附会的看法也不一定,那就是“是的……”、“不对……”的表现方式,都很常出现在小雾和纱雾的日记里的这项事实……除了容貌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相似的双胞胎,却在这里出现了意外的相似之处,果然还是充满了斧凿痕迹不是吗?
另外,在全篇的日记和叙述内容里,凡是我觉得可能会给人家带来困扰的地名,全都以“**”字带过。虽然小雾所叙述的文章里也有五个地方出现了“XX”的伏字,我想那里头原本应该是“山神”这两个字吧!当然,那是因为对她而言,自己并非名为谺呀治小雾的人类,而是山神或者是案山子大人这一类的神灵。她这种特殊的认知,在我指着叩拜所的方向——其实是指着案山子大人的方向——也就是在指认真凶的时候特别明显,因为她写的是“他所指的方向只有一个人”。事实上,那个方向应该有小雾和叉雾夫人两个人,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类,所以才会以“只有一个人”的方式来表现。
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写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就此打住。
后来,在场的大江田警部当场找出了人就藏在供奉于叩拜所里的案山子大人里的小雾,而叉雾夫人早就在隐居小屋里毒发身亡了。到底是她自己服毒自尽,还是小雾让她吃下了毒药,如今已不得而知。很遗憾没能把一切都弄个水落石出,但是事件本身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办法。
小雾在接受警方侦讯的时候什么也不说,从头到尾都处于茫然若失的状态,令人束手无策。只是在当麻谷陪同应讯的时候,听说当警方拿出从她在隐居小屋的房间里发现的日记给她看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写起“柒”的内容来,不过写完之后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所以只好送她去做精神监定,然后就直接安排她住院接受治疗。站在警方的立场上,根本还没找到任何有力的证据,就必须为神神栉村的连续离奇死亡案件画下句点,这真是让人觉得非常不痛快的破案方式……附带一提,那位警部——大江田真八原来是我父亲以前离家出走,拜在私家侦探大江田铎真门下当弟子的那个大江田铎真的儿子。我虽然不认识他,不过对方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被誉为昭和名侦探的冬城牙城的儿子,他才赋予我当时在那个场合的权力,这件事至今仍是一团谜,不过关于这位警部,我们后来还有交集。
基本上,这次的事件虽然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但总算是落幕了,是好是坏都对整个神神栉村带来相当巨大的影响,至于这些影响将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会摧毁掉什么?又会孕育出什么?目前虽然很难全部预料到,但是可以想见的是,村子一定会出现大幅度的变革吧! 棒槌学堂·出品
最叫我松了一口气的是,纱雾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从她姐姐的束缚中走出来了。虽然她所处的状况是那么地险恶,但是本人却表现出积极地想要克服所有困难的态度,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之前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太安稳的感觉,曾几何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或许她其实是位非常坚强的女性也说不定,总之让人觉得十分激赏。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我又发现关于那场发生在地藏路口的生灵骚动,纱雾果然还是有不在场证明。在帮千代祛除魔物——那也是导致叉雾夫人卧病在床的原因——的三天前,夫人曾经处理过一个症状比较轻微的待祓者,时间就发生在那个礼拜四的傍晚,与千代遇到生灵是同一天。夫人多半都选在傍晚时分举行祛除魔物的仪式,而担任凭座的纱雾自然要随侍在侧,所以从时间点来考量的话,根本不够让她去完地藏路口再回到上屋。纱雾的日记上写着“祛除魔物的仪式也只有在三天前举行过一次,那还是症状轻微的”,小雾也在礼拜一的早上写下“四天前从傍晚到天黑的那段时间,巫女才刚为谺呀治家下屋的某个佃农家媳妇举行过祓除蛇神的仪式,对于巫女来说,那已经是隔了好久才又接的工作”……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涟三郎为了研究能不能把这次的事件运用在对村民们的破除迷信运动上,所以邀请我继续留在大神屋作客,我也很想助他一臂之力,再加上当时还很担心纱雾的状况,所以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住在大神屋的期间,好几次都想把我从泰然那里听来的有关建男和嵯雾的事情告诉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我认为,如今就算把两家的关系摊在阳光下,也只会招来白之家的抗拒罢了,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所以我只告诉涟三郎,不止当麻谷,有空也可以去找泰然聊聊。虽然泰然是个不好相处的和尚,但是只要是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他建男和嵯雾的事吧!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给他那样的建议。
跟涟三郎一起研究了一阵子,确定纱雾的样子没有问题之后,体内想要流浪的血液又开始蠢蠢欲动,于是我决定踏上新的途程。
在村子里的最后一晚,涟三郎希望我能为他哥哥联太郎的神隐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希望我能解开石阶和佛堂的消失之谜。我先告诉他我最多也只能从现象面去解释,然后便开始试着解谜。
首先,我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く”字,代表九供山的九弯十八拐道路,然后在下面这条线的右端写上一个“イ”,在线条转别的地方写上一个“ロ”、在上面那条线的右端写上一个“八”,继续在上面画一个“く”,再由下往上依序写下“ニ”“ホ”“ヘ”;然后把“ハ”和“ニ”用直线连起来,在中间画上一个小小的四方形。换句话说,这张图代表着兄弟俩从“く”开始往上爬,爬到“ハ”的地点发现了石阶,经由途中的佛堂(四方形)沿着石阶爬到“ニ”的地方,然后再进入九弯十八拐的山路。等到涟三郎看懂了之后,我再用直线把“ロ”和“ホ”连起来,告诉他:“这条线肯定就是你祖父当年爬的那条兽径小路了。”
我的推理是,在他们兄弟俩进入神山的时候还没有那条路,但是当联太郎的神隐骚动闹到几乎要捜九供山的时候,在叉雾巫女的指示下,由黑之家的佃农子弟们将神山上的草木砍掉,做出来一条假山路。他的祖父天男和叉雾夫人为什么花了两天才达成共识,就是因为夫人要争取时间开辟这条路所采取的拖延战术。她肯定还把砍下来的草木移植到原本从“ロ”和“ホ”往右手边延伸的道路上以作为伪装吧!跟在叉雾夫人后面,第一次登上九供山的天男无法识破这样的伎俩也在所难免。再加上涟三郎曾经提到过的绑着护身符的拐杖就掉在那条路的半路上,就更难辨真伪了。当然,那是为了让伪装显得更加逼真,特地把掉在佛堂石阶上的拐杖拿到那里去的。根据天男的说法,那条路有点倾斜,可能是因为从“ロ”到“ハ”的距离比从“ニ”到“ホ”的距离还要长的缘故吧!涟三郎曾经说过,九弯十八拐的路愈往上走,直线的距离愈短,就正好说明了这个现象。
果然不出我所料,涟三郎紧接着又问那他在石阶上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应该是发现他们两兄弟进入神山而追上来的上屋的人吧!他说他亲耳听到从佛堂里面传来打开格子门的声音,其实只要想成是那个人从外面打开的话就说得通了,那个人或许只是要确定他们有没有把佛堂里弄乱吧!至于从穿过佛堂底下的石阶洞穴里探出头来的那件事,如果那个人并不是趴在地上,而是面朝上地走完那段最后的路程,那么以不合乎人体工学的姿势把脖子往上伸长的动作也就获得解释了。也就是说,涟三郎刚好看到那个人把头伸出洞穴的一瞬间,但是因为自己和哥哥都是以匍匐前进的方式爬出来的,就以为那个人肯定也是采取同样的方式,才会把那个动作看成是人体不可能做出的姿势。
只是,这些再怎么说都只是我硬加上的解释,我并无法坚持那就是事实的真相。
出发的那天早上,我和涟三郎在大神屋前与纱雾会合,一起走向村子东门外的巴士站,在那里看到当麻谷的身影。虽说他是要去村子里出诊,但是为了送我,还特地提早过来,特地在巴士站等我。
向三人道别之后,跳上巴士,和来的时候一样,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不住地朝他们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大家的身影为止。当巴士转过一个弯,使三个人从我视野中消失的瞬间,一尊供奉在大门前的案山子大人映入我的眼帘。
(这可能是我看到的最后一尊案山子大人了……)
正当纱雾天真无邪的笑脸开始朦胧淡去的时候……
猝不及防地,脑海中回忆起在村子里遇到的恐怖体验。也就是在连续发生离奇死亡案件的那个礼拜二傍晚,我在前往妙远寺的途中看到的那个。
结果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那次的体验。那个当然是小雾搞的鬼。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为了牵制我这个没事介入这起事件的外地人,还是要找个机会把我做掉,但那肯定是小雾没错。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联想到和我拥有同样体验的千代,然后非常愕然地发现一件事情。
千代在地藏路口遇见小雾应该是在礼拜四的傍晚,因为叉雾夫人进行了祛除魔物的仪式,所以我认为担任凭座的纱雾有不在场证明。问题是,既然如此的话,必须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