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不然怎么色诱?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说明……一定要认真考虑好好回答。
厉冰心看他苦思冥想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她的用意了:“我不是要听好话,照实说。”
既然都这么说了。“说不上很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很温馨,应该是个极善良的人。知道你是杀手时我真的大吃一惊。如果是在大街上素昧平生地遇见你,估计别人对我说你是杀手我都未必会相信。”厉冰心柔和的眼神让陈剑侠松了口气,他答对了。
“像我这样乍一看貌不惊人的女杀手不在少数,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小说里的男杀手都是帅哥。”
好象是这样。相反的,帅哥警察就没那么多了,陈剑侠很为过去的同行们郁闷。
“一个好杀手要学的远不止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众人之间隐藏自己,也就是像变色龙一样,在贵族中像贵族,在平民中像平民,在流氓中像流氓。懂装不懂很容易,不懂装懂一个不小心就会露马脚,所以杀手还要学天文地理、风土人情、社交礼仪等等。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教养的人往往会展现出迷人的风度。男人看女人看的是长相身材,女人看男人看的就是风度气质,因此男杀手只要不是长得太抱歉就会显得风度翩翩。而一个长相不出众但气质好的女人,男人只会说 ‘长得一般嘛’,后面补充的‘不过气质还不错’听起来还像怕前一句冒犯了评论对象而违心说的。”
“那不是很好吗?”
“错!这就是男杀手的致命伤。”
陈剑侠被她语气上的急转弯吓了一跳。
“我记得一个间谍作家说间谍就是‘以最平凡的身份做最不平凡的事’,杀手也一样。对杀手而言容易惹人注意永远不会是好事。”
陈剑侠觉得脊背有点凉飕飕的:“那么还有其他方面的劣势呢?”
“要说容易逃脱,男杀手那样买衣服很容易给人留下‘背后有故事的酷哥’的印象,有被人记住的风险,但如果一个女人在车站或洗手间或出租车里拿出化妆镜开始描眉施粉,别人至多觉得这么做不雅,没人会觉得奇怪。至于化妆品的威力,和妍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也该领教到了吧?她的长相是最适合女杀手的长相。”
姬妍化妆前是街上走过几十个都未必有人会记住一个的那种人,但稍加修饰就一点也不负“美丽的女人”这个名字(在古汉语中“妍”意为“美丽的”,“姬”意为 “女人”,因此姬妍的名字按欧洲人名在前姓在后的写法就是“美丽的女人”)。要色诱有色相,要悄悄离开只要卸掉脸上的妆就可以了。
“我化妆后不会变成大美女,不过也是很适合间谍、杀手的长相。”
厉冰心记得小时侯在师父家发现很多化妆品时很意外。这些东西对女孩就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就像别的女孩会趁大人不在家时偷试妈妈的彩妆一样,厉冰心也想趁师父洗澡时试,结果被师父逮了个正着,下场就是……师父发现新大陆——厉冰心的长相只要稍加修饰就可以像完全不同的人种,——于是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厉冰心觉得自己的脸成了师父试各种彩妆的调色板。
“他说如何通过改变化妆风格达到易容的目的是女杀手的必修课之一,我的先天条件很好,他就不教我别的易容方法了。”
陈剑侠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的师父是男的。”
“我也觉得他是男人的可能性比较高。”
陈剑侠听不懂了。
“师父是个易容高手,经常扮成不同长相的人,不过技术比允儿还略逊一筹。允儿扮男装根本看不出破绽,而师父无论怎么扮都只扮男人。我也只知道他是男的,师父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我完全不知道。”
“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那怎么称呼他?”
“刚认识时我叫他‘师父’,他说这个称呼太容易招来异样的目光,不许我再这么叫他。于是他扮老人时我叫他‘爷爷’,他扮中年人我叫他‘爸爸’,扮年轻人就是‘哥哥’。在邻居看来我们是一位体面的老绅士和他的孙女,而且这家人有不少男亲戚。”
“邻居?”陈剑侠印象中杀手应该在深山孤岛之类与世隔绝的地方培养。
“那时我们住在巴黎的闹市区。师父喜欢历史悠久的国家和城市,说那样的环境有助于培养良好的修养,经常与人接触可以锻炼演技。做杀手也是一门艺术。”
“他不怕你逃走?”
“完全不怕。刚到那里时他就明确地对我说如果没有监护人陪同,机场不会让我这么点大的孩子独自乘飞机,更何况我没钱买机票,也没护照。”
“那你可以向别人求救。”
“我早就试过不止一次了。我说师父不是我的爷爷,而是职业杀手,邻居批评我说谎的不是好孩子。我从家里逃出来找警察求救,第一次他们还愿意帮我,可师父说孙女丢了也去报警,警察见到他以后就相信他的话把我还给他,完全不听我说什么。孩子说的往往是实话,知道这话的人不少,假装相信这话的人也不少,真正相信的人就……从此以后我要逃走还得躲着警察,不然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就会把我送回去,然后说一大堆‘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懂事,老是离家出走让年迈的祖父担心’之类的话。逃的次数多了以后我慢慢地绝望了,意识到成为一个师父认可的杀手才是回到大家身边的唯一方法,开始专心学习杀手课程。哪怕是我逃走以后被抓回来,师父也从不打我骂我,那会毁了他‘慈祥’的形象,更过分的是还一次次帮我修正逃跑计划,反正我怎么逃也逃不出巴黎,他只要去报警就可以了,我被抓回来只是时间问题。我决定再也不逃时他还挺失望,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练身手的好方法。”
陈剑侠体会到师父的可怕之处了:“他也不怕别的训练项目会被人发现?”
“不,他不教我杀人。认识师父时我已经有十二岁了,从头开始学杀手课程晚了点,后来师父发现我有很多做杀手的天赋,更是把那些杀人灭口的基础课直接忽略。”
陈剑侠感到一股寒气从脚下往头上冒:“什么天赋?”
“一般人认人都主要是靠视觉吧?我主要靠嗅觉,所以师父针对眼睛的伪装对我没用。逃走的时候每次我都能瞒过师父逃上房顶,走房顶时从没摔下来过,而且房顶之间的距离只要不超过十米我就能跳过去,天生异于常人的平衡感、弹跳力都让师父很欣赏。还有就是超常的夜视能力。”停尸间没开灯,窗外的月光相当明亮,但陈剑侠只能勉强看清房间里有些什么,厉冰心剖尸体时却好象头顶上有无影灯照着一样。
陈剑侠越来越觉得她像猫。
“觉得我很奇怪对吗?简直就像只猫一样。”从十八楼摔下来都还能安然无恙地顺着水落管爬回去,不是猫是什么。厉冰心泛起一点苦笑,“对常人而言这叫怪胎,对杀手而言这叫天赋。”
陈剑侠见她这样,连忙扯开话题:“那你怎么学杀人?”
“去念医学院。师父说他只教我别人没法教我的,教了我五年以后把我还给干爹,说让我去学医,然后自己就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写回忆录了。说来挺可笑,医生和杀手都得清楚地知道人体结构,不同的只是医生得避开要害,杀手要瞄准要害;药剂师为防止开出毒药而学毒理学,杀手要用毒药,学的也是一样的课程;作为杀手处理尸体是为了对付法医,去学法医学就能知道怎样毁尸灭迹能把法医搞糊涂。医学是救人的科学,但如果反过来用,就成了杀人的科学。救人和杀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之间区别就只有这么点。最大的好处就是做医生,救死扶伤,多么崇高的职业,要隐藏杀手身份没有比墨丘利节杖(墨丘利节杖是医务界的象征)更好的伪装。师父对我进行‘粗加工’后再送去医学院‘精加工’,把与医药有关的课程全部学完我就是个合格的杀手了。不过五年来我从师父那里也学到不少东西,最让我受益菲浅的是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弥补劣势,我怕他,但也崇拜他,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徒弟学得很好,师父要是现在再遇见“蜂王”,恐怕也难幸免于难。陈剑侠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在厉冰心被打造成“成品”以前就逃之夭夭:“不教你杀人,那他教你什么?”
“艺术鉴赏、社交礼仪、各国风土人情、演奏乐器,他也让我和别的孩子一起上学。另外就是洗衣做饭、针线家务之类,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他一个大男人教我化妆。”
陈剑侠想起先前的一个疑问:“你就那么肯定他是男的?”
“无论他扮什么样,身高都不会低于一米八,如果是女人,身高实在恐怖了点;懒到经常用擦香水代替洗澡,结果两种气味混在一起更刺鼻,后来他就从我的反应来判断是否该洗澡了;还很自恋,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特别喜欢扮年轻帅小伙,说什么现在用美男计的人也多了,这是培养我的免疫力,年轻人的外貌却经常发出老年病的声音也就罢了,还经常逞强要抱我,每次都还没抱起来就先闪了腰……”
原来和师父在一起还是有开心的时候。“这也不能说明……”
“他说羡慕我是女孩。”
难道师父是人妖?陈剑侠一个哆嗦。
“师父的心理绝对没问题,会有那种感触是因为年轻时吃过不少女人的苦头。”
陈剑侠以为又会听见师父的一些趣事。
“女性象征母性,一般人想到母性会联想到的多半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词,所以见了对方是女人就先放松三分警惕的傻瓜不在少数。他自己也是那种傻瓜的时候就差点死在一个女警察手里。同样道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尤其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的时候,要让周围的人感到他不会伤害他们,往往要付出比女性多几倍的努力。而对别人,因为在人类进化过程中一直承担抚育后代的工作,女性对危险的直觉比男性更灵敏,师父认为这就是传说中女性的第六感,有助于帮助女杀手避开危险。另外就是……杀手的水平也分三六九等,猜猜看怎么分。”
“越是新手用的武器射程越远,能用短刀的是专家?”
“《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电影不错。躲得离目标越远逃起来越容易,从这点上来说话也没错,但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故意冒不必要的险去接近目标的绝对是傻瓜。”
怎么说得和姬妍一样?“那么新手杀资深军人,最厉害的高手杀别的杀手。”
“妍对你说的?我叫她注意生活、饮食规律时她也这么对我说,不过没说错。”
刚到师父身边时,厉冰心也有过能吓退十步以外的人的眼神,师父却大摇其头:“干什么表情这么可怕?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表情很好。要是开过杀戒以后你还能一直保持这样平和的表情,你就是个成功的杀手。”说这些话时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如果不听说话的内容而光看师父的表情,别人一定会以为慈祥的老祖父正在教授孙女做人的道理。
“师父的分类标准是:十步以外就会让人觉得来者不善的只能说是杀人犯,还没资格被称为杀手;有点经验的可以随时保持平和的微笑,让一般人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