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吃惊呢?”
吉田先生在办公桌上摊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知道,微电脑公司是一家政府所有的公司,它的投资部分来自美国政府提供的基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笔款子占总投资的13%。在日本,我们会把它看成是官办公司。所以,我们在进行谈判时理所当然就十分谨慎。我们不想做出唐突的举动,但是我们在华盛顿的代理人要我们放心,他们说这笔交易不会引起任何异议。”
“原来如此。”
“可是眼下,就像我们事先担心的那样,困难重重。我认为,如今,我们给美国人制造了借口。华府的某些人惴惴不安。这并不是我们的愿望。”
“你没有预料到华府会表示反对?”
吉田先生耸耸肩,表示对此没有把握。“我们两个国家有很大差异。在日本,我们对事态的发展能了如指掌;在这儿,却总会有人出来唱对台戏。可是赤井陶瓷公司并不希望招眼,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尴尬。”
康纳表示同情地点点头。“听起来,你们想打退堂鼓。”
“国内总部有许多人对我横加指责,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情况。但是我对他们说,这是无法预料的。华府并没有一贯的商业政策。它的政策随着政治局势的变化而每天都在改变。”他笑着补充了一句:“哦,我要说的是,在我们看来,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你认为这笔买卖还会继续进行?”
“这可说不准。也许来自华府的批评太强烈啦。你知道,日本政府希望和美国保持友好关系嘛。他们会对企业施加压力,要他们放弃会使美国政府不安的买卖。购买洛克菲勒中心和环球影片公司,这两笔交易使我们遭到了批评指责。他们要我们Yojinbukai。意思是……”
“小心谨慎。”康纳说道。
“小心翼翼。是的。审慎从事。”他望着康纳。“你会说日语吗?”
“稍懂一些。”
吉田点点头。一时里他似乎在考虑改用日语交谈,但还是忍住了。“我们希望保持友好关系,”他说道,“对我们的这些批评,我们觉得是不公平的。达利—希金斯公司财政上拮据,也许他们管理方面不善,也许还有其他原因。我说不上来。但这并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不能对此负责。而且我们事先并没谋求得到微电脑公司,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我们想帮忙,反倒挨指责。”他叹了口气。
窗外,一架大型喷气式飞机正在起飞,窗户给震得格格响。
康纳问道:“那么其他的出价人呢?他们什么时候退出去的?”
吉田先生皱起了眉头。“没有别的出价人,他们是私下里向我们提出的。达利—希金斯公司不想把他们的财政困难公之于众。因此我们就跟他们合作。可是眼下……新闻界对我们百般曲解。我们感到十分……kega o shita,伤害?”
“是的。”
他耸耸肩。“这是我们的感觉。我希望你能懂得我的蹩脚英语。”
接着是一阵沉默。事实上,随后一分钟的时间里,无人再开腔。康纳面对吉田坐着。我坐在他身旁。又一架喷气式飞机起飞了,窗户又是一阵震动。仍然无人吭声,吉田发出一声长吁。康纳点点头。吉田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康纳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声。吉田也叹了口气。两人似乎都在全神贯注地考虑着什么。某种事情正在发生,但我对此并不清楚。我认为,这一定是不可言传的直觉。
最后,吉田开了腔。“上尉,我希望我们不要发生误会。赤井陶瓷公司是一家声誊良好的公司。眼下的这种复杂局面与我们……与我们毫无相干。我们的处境很困难。但是我将竭尽全力对你们提供帮助。”
康纳说道:“我很感谢。”
“这没什么。”
于是吉田站了起来。我们互相鞠躬握手。
“倘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立即和我联系,千万不要客气。”
“谢谢你。”康纳回答说。
吉田把我们带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我们又一次鞠躬,然后他把门打开。
门外是一个40来岁气色红润的美国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前一天晚上和罗参议员一起坐在车里的那个金发男子。当时,他并没有做自我介绍。
“啊,里奇蒙先生,”吉田说道,“你在这儿真是太巧啦。这两位先生正在打听微电脑公司的情况。”他把身子转向我们。“也许你们愿意和里奇蒙先生聊聊,他的英语要比我强得多。他可以提供更多的你们希望了解的细节。”
“我叫鲍勃·里奇蒙,迈尔斯·劳森·里奇蒙公司的。”他的握手十分有力。他浑身晒得黑黝黝的,似乎经常打网球。他神采奕奕地笑着。“这世界真小,是吗?”
康纳和我都做了自我介绍。我说道:“罗参议员身体康复了吗?”
“哦,是的,”里奇蒙回答道,“谢谢你们的帮助。”他微笑了一下。“我不愿去想他今天上午会感觉如何,不过我认为这并不是第一次。”他不停地移动着身体的重心,就像一个网球运动员在等待发球。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惴惴不安。“我得说,我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们两位。有什么需要和我说的吗?我在微电脑公司谈判中是赤井公司的代表。”
“没什么,”康纳态度和婉地说道,“我们只是了解一般背景情况。”
“这是不是和昨夜发生在中本公司的事件有关?”
康纳回答道:“并非如此。我们只是了解一般背景情况。”
“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到会议室去聊一下。”
“很抱歉,”康纳说道,“我们另外有约会在先,已经迟到了。不过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当然可以,”里奇蒙说道,“我很乐意那样做,我一小时后回办公室。”他把名片给了我们。
“那很好。”康纳回答道。
但是里奇蒙仍然显得忐忑不安。他和我们一起走向电梯。“吉田先生受到的是旧式教育,”他说道,“我相信他总是彬彬有礼。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与微电脑公司有关的种种麻烦使他心里很恼火。东京的赤井公司总部对他进行指责,这是非常不公平的。他确实是上了华府方面的当,起先他得到保证,对这笔买卖不会有反对意见,但是后来莫顿却拆了他的台。”
康纳说道:“事情果真是这样吗?”
“一点不错,”里奇蒙说道,“我不知道约翰·莫顿有什么难处,但是这件事情他错定了。我们准备了所有合乎规范的材料,美国国外情报委员会在我们的谈判结束后很长时间里都没有讲个不字。这样办事是不合理的。我只是希望约翰意识到这一点,高抬贵手。因为眼下这种做法显得带有强烈的种族歧视色彩。”
“种族歧视?是这样吗?”
“没错,这和好孩子公司案一模一样。记得那个案子吗?藤井公司在1986年打算买下好孩子半导体公司,但是国会说这样做有损国家安全,因而制止了这桩买卖。国会不想把该公司卖给外国公司。两年后,好孩子公司卖给了一家法国公司,而这次国会却一声也没吭。显然,卖给外国公司并不要紧——只是不能卖给日本公司。我认为这是道道地地的种族歧视政策。”我们到了电梯跟前。“不管怎么说,请给我来电话,我会帮上忙的。”
“谢谢你。”康纳说道。
我们上了电梯,门关上了。
“蠢驴。”康纳骂道。
34
我驾车向北驶往威尔夏通道去见莫顿参议员。我问道:“干吗说他是头蠢驴?”
“鲍勃·里奇蒙直到去年为止一直是阿曼达·马登手下与日本进行商业谈判的副手。他参与美国政府制定策略的所有会议。一年后,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为日本人效劳。他们为了达成这笔交易付给他50万美元的年薪,再外加奖金。他也受之无愧,因为他对其中的种种奥妙了如指掌。”
“他那样做合法吗?”
“当然合法,这是正常的程序嘛,他们都那么干。要是里奇蒙为像微型软件公司这样一家高技术企业服务,他就得签署一项协议,保证他在5年中不会为与之竞争的公司服务,因为你不应当把商业秘密兜售给它的对手。但是我们政府的规定却要松得多。”
“为什么他是头蠢驴?”
“这种种族歧视的陈辞滥调,”康纳哼着鼻子轻蔑地说道,“他更清楚。里奇蒙完全了解出售好孩子公司是怎么回事,这和种族歧视毫无关系。”
“没关系?”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里奇蒙也十分明白:日本人是天下种族歧视最严重的民族。”
“是吗?”
“绝对没错。实际上,当日本外交人员……”
汽车中的电话铃响了,我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说道:“我是史密斯中尉。”
对讲机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老天爷,终于找到了。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哪儿去了?我都想睡觉了。”
我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弗雷德·霍夫曼,昨天夜里负责值班的警官。
康纳说道:“谢谢你又来和我们取得联系,弗雷德。”
“你想了解什么?”
“唔,”康纳回答道,“我对昨天晚上接到的中本大厦打来的电话很感兴趣。”
“不仅是你,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对此感兴趣呢,”霍夫曼说道,“局里有一半人都跟在我屁股后面询问这件事。吉姆·奥尔森索性就坐我的办公桌前写报告。尽管如此,眼下这完全是例行公事。”
“要是你再回忆一下所发生的情况……”
“没问题。我先是收到从城市部发来的消息,那是个电话原始录音,城市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打电话的人带有亚洲口音,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或者,也许是吸毒的缘故,他一个劲儿地说着‘处置尸体的问题’。他们无法弄清楚他在说什么。8点30左右,我派了一辆警车去那儿。当他们证实是凶杀时,我指派汤姆·格雷厄姆和罗迪·梅里诺进行调查——后来就因为这个,我倒大霉了。”
“唔——”
“但是,真见鬼,他们就在排下面那个班上。你知道,我们得严格地轮流执行侦破任务,为了避免出现特殊照顾。那是规定。我只是服从规定而已。”
“唔。”
“不管怎么说,后来9点钟时格雷厄姆来电话,报告说现场遇到了麻烦,要求派遣特种勤务处联络官,我又查了一下花名册。彼得·史密斯是勤务处里的值班人员。所以我把他家里的电话告诉了格雷厄姆。我想他给你去过电话,彼得。”
“是的,”我说道,“他来过电话。”
“唔,”康纳继续问道,“后来呢?”
“大约就在格雷厄姆来电话后两分钟,也许是在9点5分吧,我接到一个家伙的电话,外国口音很重。我觉得,听上去像是亚洲口音,不过我可吃不准。那家伙说,他以中本公司的名义要求派康纳上尉去办这个案子。”
“打电话的人有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当然说的喽。我让他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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