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运气不错,在下那须的观音岬旁发现这艘弃船,要是再晚一步发现,这个重要物证恐怕就会被大雨冲走了。”
刑警说着便掀开覆盖着小船的帆布;这时,橘署长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张大眼睛。
因为小船里全是可怕的血渍,黏稠浓黑的血液遍布在小船上,令人望之生畏。
橘署长和金田一耕助望着这幅可怕的景象,久久不能言语。过了一会儿,橘署长才干咳几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这回你可猜错了。因为凶手真的用这艘小船来运走无头尸体。”
“是啊!看样子我的确输了。但是,署长……”
金田一耕助清清嗓门,朗声问道:
“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他把死者的头颅换到菊花玩偶上,可是却把尸体藏起来;这么做不是太超乎常理、太奇怪了吗?”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不过既然我们知道凶手用这艘船运走尸体,就得派人到湖里打捞尸体,才能知道真相了。你们两个吃完饭之后立刻去准备一下。”
“是,知道了。对了,署长,我们还探听到一件事。”
“哦?什么事?”
“泽井找到一个证人……啊!他们来了。”
只见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穿深蓝色和服,腰间还系上一条深蓝色围裙的男子跟随刑警走来。
原来这名男子在下那须经营一家叫“柏屋”的旅馆,他名字是志摩久平。
那须市虽称为“市”,但是早在十年前就巳分成上那须和下那须,犬神家位于上那须的尽头,离犬神家半里之内并人家,而对面的下那须则挤满了居民。
此时柏屋老板志摩久平开口说话了。
“刚才我告诉过这位刑警大哥,事实上,昨天晚上有一位奇怪的客人来我店里投宿……”
据老板所说,那位客人是个解甲军人,不但身穿军服、军鞋、肩上还背着一个布袋。
不过,这样的装束倒不奇怪,令柏屋老板深感奇怪的是,这个男人戴了一顶军用便帽,并把帽沿压得非常低,连眉毛的部分都遮住了,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围巾,甚至围到鼻部以上,所以整张脸就只看得到两只眼睛。
老板和女服务生依照客人的要求提供他一间客房,并为他送晚饭。
哪知道女服务生送完晚饭回来后却告诉老板:
“老板,那位客人好奇怪啊!他进到屋子后依然围着围巾,我想在旁边服侍他用餐,他居然叫我出来。总之,他好像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老板听了女服务的话之后,内心也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便带着旅客登记薄去找那位客人。
只见刚吃完饭的男客依然戴着帽子,而且整张脸几乎都包在围巾里。
老板只得拿出旅客登记簿对他说:
“这位客人,请你登记一下名字。”
“这是什么东西?”
男客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在老板拿给他看的旅客登记簿上填写下列资料——
东京都町区三番町二十一番地·无业·山田三平·三十岁
“泽井,立刻照会东京警局,看地址、姓名是不是真的……对不起,老板,请继续说下去。”
经橘署长催促后,老板又继续说道:
“唉呀!有件事我忘了说,那个客人大约八点左右到我店里,后来差不多十点多时,客人说有朋友住在这附近,要出去一下,当然,这时他还是用帽子和围巾遮住整张脸。直到两个钟头后,也就是十二点,我正要关大门,那位客人忽然回来了,当时他似乎非常慌张,可是我也没有特别问他……”
“啊!请停一下。”
金田一耕助急忙打断老板的叙述。
“那个时候他还是蒙着脸吗?”
“当然啦!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客人的庐山真面目……今天早上大约五点左右,他突然说要上路,于是就离开我的旅社了。总之,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奇怪的客人,而且负责清扫房间的女服务生,还在他房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老板拿出一条日式手巾给大家看。
橘署长和金田一耕助一看到这样东西,都不由得瞪大眼睛。
复员援护(注:援助解甲返乡军人)。博多友爱会
从印在手巾上的这几个字就不难知道,这一定是博多复员援护局赠送给解甲军人的东西,但令他们惊讶的并不是手巾本身,而是手巾上那黏稠、发黑的血渍……
看来这条手巾会用来擦拭沾满鲜血的双手。
金田一耕助和橘署第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最近才回到博多的解甲军人——戴面具的佐清。
(可是佐清昨晚八点到十点,不是被犬神家族围坐在那间六坪大的房间里吗?)
充满疑问的X
柏屋老板志摩久平的证词非常重要。现在,我们重新整理一下他刚才的证词。
昨天晚上,有一名男子到距离犬神家半里之远的下那须柏屋旅社投宿。
让我们暂时称这名男子为X,他留下的线索如下:
一、X到柏屋旅社时,差不多晚上八点左右。
二、X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长相。
三、根据X自己填的资料显示,他叫山田三平,住在东京都町区三番町二十一番地,目前并无职业。
四、X十点时会说想去附近拜访朋友,于是离开旅社。
五、X大约十二点左右回到柏屋旅社,这时他的样子似乎显得非常慌乱。
六、X今天早上五点,因为突然想起有急事,所以很早就退房了。
七、女服务生在X投宿的房间里,发现一条染有血迹的手巾,手巾上还印有“复员援护.博多友爱会”的字样。
如果把X这号人物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所有行动和犬神家昨天晚上发生的杀人事件相互比对,不难发现这两件事有许多引人注意的共通点。
首先是佐武被杀的时间。根据珠世的证词,佐武应该是十一点十分以后被杀,因此,十点左右离开下须柏屋的X,可以十分从容地来到犬神家,杀了佐武。
其次是那艘小船的问题。小船是在下那须的观音岬被人发现的,从那里到柏屋只须五分钟,因此,X有可能在十一点半把佐武的无头尸体搬到小船上,再从犬神家的小闸划到湖边丢弃尸体,然后回到观音岬,并在十二点左右回到柏屋。
也就是说,这位X的行动,和昨天晚上那起杀人事件在时间上有许多地方非常吻合。
“金田一先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奇怪,难道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杀佐武吗?”
“署长,现在下断言未免过早……”
金田一耕助凝望着远方,眼神十分深沉地说:
“姑且不论这个人是不是来杀佐武,至少有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人把佐武的无头尸体搬到小船上,并且从这里划走。”
“你是说……”
橘署长不解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署长,我始终想不透他为什么非要把头部以下的尸体藏起来不可,因为凶手既然公然把死者的头放在菊花玩偶上,那么藏匿死身体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吗?这么做非但毫无意义可言,甚至可说非常危险。因此,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听了柏屋老板的话之后,才好不容易想通了。”
“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
“署长,柏屋老板为什么会如此怀疑X这号人物?是不是因为X留下一条染有血迹的手巾?如果那条手巾不出现,就算X这号人物的行为举止多么怪异,只怕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怀疑到这个人的身上,因为柏屋老板也不希望和这种事发生任何牵连。这么看来,这个X会不会故意留下这条沾满血迹的手巾,以便让柏屋老板早一步去警察局报案呢?否则如此重大的证物,哪有忘记带走的道理?”
“我明白了。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这个X刻意要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是的。再者,X特地用小船运走尸体,而且还将沾满血迹的小船抛弃在柏屋附近的观音岬……”
“金田一先生,你是说,这个男子为了要掩护某个人,所以才故弄玄虚?”
金田一耕助默默点点头。
“那么,他究竟杨掩护谁?”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掩护的人必定住在犬神家。因为这位X的行动,目的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外面,他要让人们误以为凶手是外来的人,所以才这么做。可见真正的凶手应该是犬神家的人。”
“换句话说,这个X不过是一名共犯罢了。而且,真正的凶手是这家人的其中之一,对吧?”
“是的。”
“但是,这个可疑的X究竟是谁?他和犬神一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田一耕助一边搔头,一边说:
“署长,这、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能知道可疑的X是谁,就不难知道凶手是谁。但是,署长!”
金田一耕助肌向橘署长,一脸认真地说: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橘署长茫然地看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则露出嘲讽的笑容。
“昨天晚上八点时,犬神家为了取得佐清的手印在聚集在后面那个房间里。结果,他们并没有采集到佐清的手印,而且还相在唇枪舌剑到十点。而另一方面,可疑的X八点左右出现在柏屋旅社,直到十点都一直待在旅社。这倒方便了我们办案,否则我们就得一一调查犬神家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看看是否有人假扮X去柏屋了。”
“金田一先生,这么说,你曾怀疑可疑的X是犬神家的人罗?”
“嗯,不过刚才我已经否定了这种假设。对了,署长,X出现在柏屋的时候,还没发生命案,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遮自己的脸呢?通常人们之所以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是因为颜面严重受损,也就是像佐清这样,否则就是怕让人认出自己。”
“是啊!这么说那人或许也住在犬神家,毕竟没有人不认识犬神家的人啊!”
橘署长静静咬着自己的指甲。
看来这个署长在沉思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出现咬指甲的行为呢!
“金田一先生,根据你的想法,这个家里有人和某人共谋,共犯之一昨晚假扮成X,出现在下那须的柏屋旅社,而且在十一点左右来到这里,用小船运走佐武的无头尸体,并将尸体丢入湖中,把小船停靠在观音岬,然后回柏屋睡觉。也就是说,他们故弄玄虚,好让人们以为凶手是外来的人。同时还把染有血迹的手巾留在柏屋,直到今天早上共犯才离开柏屋,悄悄回到犬神家,甚至还装出一副未曾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是不是?”
“没错,但是昨天晚上有家族会议,所以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橘署长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是吗?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吗?”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由得吃惊地看着橘署长的脸。
“署长,难道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有一个人恐怕很难提出不在场证明。”
“是谁?署长,这个人究竟是谁?”
“猿藏!”
金田一耕助就像被从天而降的铅块击中头部似的,感到十分震惊。
他望着橘署长好一会儿,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