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尸体之后,我们就能确切地知道真相。”
“那么,将要解剖尸体了?”玛丽夫人战栗了。“对于可怜的巴宾顿太太来说,这太可怕了。对于任何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你跟巴宾顿一家关系相当密切,玛丽夫人,是吗?”
“确实是这样。他们是……过去是我们的好朋友。”
“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有谁可能对那位教区牧师怀有忌妒之心?”
“没有,确实没有。”
“他也从未提到过有这样的人?”
“没有。”
“他们俩相处很好吗?”
“非常融洽。他们互敬互爱,与孩子们和睦相处。当然,他们景况不好。
巴宾顿先生患了风湿关节炎,这是他们家惟一的麻烦。”
“奥利弗·曼德斯与牧师关系如何?”
“这个……”玛丽夫人犹豫了一会儿,“他们相处得不是很和谐。巴宾顿一家对奥利弗不太满意。一到假期,他常常去牧师住宅与巴宾顿家的男孩们玩耍,只是他们之间相处也不太好。奥利弗确实是一个有名气的男孩。他吹嘘自己如何有钱,带到学校的食品如何丰盛,以及他在伦敦的种种逸闻趣事。但孩子们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是这样。但后来呢?在他长大以后怎么样?”
“我想,他和住在牧师住宅里的人们后来就不大见面了。事实上,有一天奥利弗对待巴宾顿先生相当粗鲁,就在这儿,在我的家里,那是大约两年前的事。”
“发生了什么?”
“奥利弗对基督教进行了相当恶意的攻击。巴宾顿先生对他非常有耐心,而且也很客气。这反而使奥利弗变本加厉,他说:‘只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没有结过婚,你们所有信教的人就蔑视我。我想,你们会把我叫作‘罪恶之子’。
我崇敬那些对自己个人的信念充满勇气的人,崇敬他们对伪君子和牧师们的思想不屑一顾的精神。’巴宾顿先生没有回答,奥利弗继续说道:‘你无法回答。正是教会中心主义和迷信将整个世界抛进了混乱之中。我要将全世界所有的教堂扫荡干净。’巴宾顿先生笑着说:‘也包括牧师吧?’我想他的微笑激怒了奥利弗,他感到他的话没有被认真对待。他接着说,‘我恨教会所代表的一切:自命不凡,四平八稳,虚假伪善。我说,要铲除只会说假话的这个群体!’巴宾顿先生又笑了。他笑得十分甜蜜。他说:‘我亲爱的孩子,假如你要扫除已经建起来,或者计划要建起来的所有教堂,那么你就只能找上帝算账了。’”
“小曼德斯对此如何回答?”
“他好像被吓了一跳,接着他恢复了刚才的脾气和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
“他说,‘恐怕我说的这些话是很不中听的,而且,你们这一代人也是很难领悟的。’”
萨特恩韦特先生说:“你不喜欢小曼德斯,是吗,玛丽夫人?”
“我为他感到难过。”玛丽夫人没有正面回答。
“但是你不会喜欢他娶蛋蛋。”
“哦,不。”
“具体地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不善良……而且……”
“怎么样?”
“因为他身上有问题,但是,我还不理解。只感到有些冷酷的东西……”
萨特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
“巴塞罗缪·斯特兰奇认为他怎么样?提起过他吗”
“记得他说,他发现小曼德斯是一个有趣的研究对象。他说小曼德斯使他想起他当时在疗养院治疗的一个病人。我说,奥利弗看起来身体健壮,他说:‘是的,他的健康没问题,但是他很危险。’”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
“我想,巴塞罗缪爵土是一个聪明的精神病专家。”
“我相信他在同行中德高望重。”
“我喜欢他。”玛丽夫人说。
“他向你说起过有关巴宾顿的死吗?”
“没有。”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吗?”
“从来没有。”
“你认为他会想些什么呢?由于你不太了解他,这样谈会有困难。”
“看来他情绪很好,甚至常常因为某件事发笑,自己也开开玩笑。那晚宴会时他告诉我,他要让我大吃一惊。”
“哦!他是这样说的吗”
在回家的路上,萨特思韦特先生一直在思索那句话。
巴塞罗缪爵士打算要让他的客人大吃一惊的东西是什么?
他要做的事会不会像他想像的那样,能让大家取乐呢?或者,他这风趣的谈话方式隐藏着一个不露声色然而毫不动摇的目的?这个目的会有谁知道吗?
第三章 波洛重新登场
“坦白说吧,”查尔斯爵士说,“我们要不要继续干下去呢?”
这是一个战斗的群体。查尔斯爵士、萨特思韦特先生和蛋蛋·利顿·戈尔坐在“船舱大厅”里。壁炉里的火正在燃烧。半夜的狂风在窗外呼啸。
萨特思韦特先生和蛋蛋姑娘的回答大相径庭。
“不。”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要。”蛋蛋姑娘说。
查尔斯爵士看看这一个,又看看那一个。萨特思韦特客气地表示,女士先说。
蛋蛋沉默了好一会儿,冥思苦想着。
“我们一定要继续干下去。”她终于说,“要干下去,因为我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听起来真是荒唐胡闹,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轮廓式的想法,现在我们知道,有些想法肯定不能成立。”
“运用排除法。”查尔斯爵士说。
“正是那样。”
萨特思韦特先生清了清嗓子。他希望把事情解释清楚。
“要谋财的想法,现在可以完全抛开。”他说,“看起来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用侦探小说里的说法)能够从斯蒂芬·巴宾顿的死亡谋取钱财。报仇也同样是不可能的。除了他那天生的和蔼可亲和与世无争的性格之外,他并非是什么足以树敌的重要人物。所以,我们只有回到最后那种更加模糊的想法——恐惧。通过斯蒂芬·巴宾顿的死可以看出,有人已逍遥法外。”
“说得太好了。”蛋蛋说。
萨特思韦特先生和颜悦色。查尔斯爵士显得有点儿烦恼。他是明星的角色,不是萨特思韦特先生这种配角。
“问题是,”蛋蛋说,“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我指的是,具体要做些什么。我们要去侦查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吗?我们要不要乔装打扮,然后去追踪他们呢?”
“我亲爱的孩子,”查尔斯爵士说,“我过去总是反对扮演长胡子的老人,现在也不打算那样做。”
“那么,做什么……”蛋蛋正要讲下去,就被打断了。门开了,女仆坦普尔通报说: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到了。”
波洛先生容光焕发地走了进来,他向异常惊讶的三个人打了招呼。
“我被允许,”他眨了眨眼说,“前来参加你们的会议,助一臂之力。你们在开会。我说对了,还是错了?”
“亲爱的朋友,我们非常高兴能见到你。”查尔斯爵士说。他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上前与他的客人热情地握手,并把他拉到一张大扶手椅那儿坐下。“你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在伦敦时,我曾拜访过老朋友萨特思韦特先生。他告诉我,他要离开伦敦,到康沃尔郡。Ehbien; 他到了什么地方,我了如指掌。我乘第一班火车到了鲁茅斯,就来这儿了。”
“是的。”蛋蛋姑娘说,“可你来这儿做什么?”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失礼貌,脸上便起了红晕。她继续说道:“我是说,你来这儿有特殊使命吧?”
“我来这儿,”赫尔克里·波洛说,“是要承认错误。”
他带着一种动人的微笑,转身对着查尔斯爵士,以一种异样的姿势向他伸开双手。
“先生,正是在这间屋子里,你曾宣布你并不满意,而且——我想这是你戏剧家的本能。我对自己说,他是一个大演员,无论花什么代价,他都要拥有戏剧。我承认,一位与世无争的老绅士竟死于非命,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即使是现在,我仍然不清楚是怎样对他下毒的,也不能猜出其中有何动机。看起来实在荒唐,不可思议。然而,那以后又出现了第二次死亡事件——情况相似的死亡,人们不会认为那是巧合。不是的,两者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所以,查尔斯爵士,我来这儿向你道歉:我,赫尔克里·波洛,判断错误,还请求你允许我加入你们的行列。”
查尔斯爵士神经质地清了清喉咙,显得有些为难。
“你做得真漂亮,波洛先生。我不知道……这会花费你很多时间……我……”
他停下来,若有所思。他用眼睛向萨特思韦特先生征求意见。
“你真好……”萨特思韦特开始说。
“不,不,我有什么好。这是一种好奇心,而且,对了,是对我的自满的一种刺激。我必须弥补我的过失。我的时间——那算得了什么——毕竟一个人干吗要来世上走一遭呢?所用的语言可能不一样,但无论在哪儿,人性都是一样的。当然,如果你们不欢迎我,如果你们认为我会干扰……”
两个男人同时说道:
“不,不是那样。”
“不会的。”
波洛把目光转向姑娘。
“小姐的意见呢?”
蛋蛋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三个男人有一个共同的印象:蛋蛋姑娘不想要波洛先生的帮助……
萨特思韦特先生认为他知道其中的原因。这是查尔斯·卡特赖特和蛋蛋·利顿·戈尔两人之间的游戏。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心里一清二楚,他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陪衬。但是,赫尔克里·波洛可大不相同。他有可能成为主角。
要是查尔斯爵士愿意让贤,那么蛋蛋姑娘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他看着姑娘,十分同情她的窘境。这些男人并不理解她,只有他以一种对于女人的敏感,意识到了她的尴尬。蛋蛋要为她的幸福而奋斗……
她会说些什么呢?
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吐露内心的想法呢?“走吧,走吧!你一来就会破坏一切。我不希望你在这儿搀和……”
然而蛋蛋·利顿·戈尔只说了她应当说的话。
“当然,”她淡淡一笑说道,“我们都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列。”
第四章 侦查简报
“好呀,”波洛说,“我们是同事了。好吧,如果你们愿意,请让我熟悉一下情况。”
萨特思韦特先生简要地介绍了他们回到英国以后所采取的步骤,波洛十分认真地听着。萨特思韦特先生很善于讲解,他有创造一种气氛或描绘一张图画的本领。他对修道院、对仆人们、对警察局长的描述都很精彩。波洛对查尔斯爵土在壁炉底下发现未完成的信件表示十分赞赏。
“呀!这太了不起了!”他欣喜若狂地叫起来,“这种推理,这种设想,真是妙极了!查尔斯爵士,你本来应当成为一个大侦探,而不是一个名演员。”
查尔斯爵士有礼貌地接受了对他的赞许。这是一种特殊的礼貌。多年以来,每当他在演出后接受观众的称赞时,毫无例外地要以一种完美的方式来答谢他们。
“你的观察也是很准确的。”波洛说着,转身对着萨特思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