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问问,”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也许有个护士知道。”
“无论如何,只管问吧。”波洛说,但他的声音里没有流露出任何希望。
萨特思韦特先生转身对着护士长,她立即叫来两个护士。她们曾分别值日夜班,负责照看德·拉什布里杰太太。但是,她们俩都没有说出更多的情况。
德·拉什布里杰太太从来也没有提起过巴塞罗缪爵士的死,她们甚至不知道发电报的事。
应波洛的要求,他和萨特恩韦特先生被带到死者的房间。他们看见跨区警督正在值勤。萨特思韦特先生将他介绍给波洛。
然后他们走到床边,认真查看女人的尸体。她大约四十岁,黑头发,皮肤苍白,面部不安详,显出死前极度痛苦。
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慢地说:
“可怜的人……”
他看看对面的赫尔克里·波洛。在这位矮个子比利时人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那神态使萨特思韦特先生颤栗……
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有人知道她要说话,所以杀了她。杀人灭口嘛……”
波洛点了点头。
“是的,正是这样。”
“谋杀她是要避免她告诉我们真相。”
“或许她不知道……我们别耽误时间……有许多事情要做。绝不能再有人死了,我们必须警惕。”
萨特思韦特先生好奇地问道:
“这符合你对凶手特征的判断吗?”
“是的,符合的……但是,我意识到一件事情,凶手比我想到的还要危险……我们必须小心从事。”
跨区警督跟随着他们走出屋子,了解他们接到电报的有关情况。电报是交到梅尔福特邮局的。经查询,弄清了电报是由一个小男孩交来的。那天当班的小姐还记得这事,因为电报内容使她非常惊慌,上面提到了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的死。
他们与警督一块吃过午饭,又给查尔斯爵士发了一封电报。新的侦查又开始了。
傍晚六点钟,递交电报的小男孩找到了。他很快就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一位穿着破旧的男人交给他这份电报稿,并告诉他,电报稿是“公园里那幢房子”的一个“疯子太太”给他的。她从窗口扔下电报稿,里面包着两个半克朗旧银币。这男人说怕误了自己的急事,他要去的地方又与邮局方向相反,于是他给男孩两先令六便士,要他发出电报,不用找钱。
应当追查这个男人。他们在这儿已无事可做。于是,波洛与萨特思韦特先生只好赶回伦敦。
他们两人回到伦敦时,时间已临近午夜。蛋蛋已经到了她母亲那儿。查尔斯爵士迎接他们。三个男人开始讨论事态的发展。
“我的朋友,”波洛说,“照我说的去做。查清这个案件的惟一要素是大脑中的灰色小细胞。要在英国上下奔走,找到这个人,要他告诉我们他知道什么——这些手段是半路出家的人干的,确实荒唐可笑。真相只能从内部发现。”
查尔斯爵士显得有点迷惑不解。
“那么你要干什么?”
“我要进行思考。我要求你给我二十四个小时去想问题。”
查尔斯爵士面带微笑摇起头来。
“思考难道能让你知道,那女人如果活着会告诉你什么吗?”
“我相信可以。”
“这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波洛先生,你尽管用你自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如果你能看穿这个疑团,我就该挨打,而且承认事实,因为这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何况我另有要事。”
也许他希望他们向他提问,但如果真是这样,他的期望就会落空。萨特思韦特先生警觉地抬起头来,但波洛已经陷入了沉思。
“好吧,我得走了。”演员说,“哦,还有一件事。我相当担心……威尔斯小姐。”
“她怎么样了?”
“她走了。”
波洛瞪着他看。
“走了?去哪儿?”
“谁也不知道……自从我收到你们的电报以后,我一直在思索。正如我那次告诉你的一样。我确信,有件事情那女人没有告诉我们。我当时想,我要作最后一击,从她口中把那件事弄出来。我开车去她家。到那儿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我要求见她。他们说今天早晨她已经离开家了。据她自己说,是去伦敦度过一天。傍晚,她的家人得到一封电报,说她不回家了,要在外面住一两天,不用着急。”
“他们着急吗?”
“我想他们一定很着急。你瞧,她什么行李也没带。”
“怪事。”波洛喃喃地说。
“我知道。好像……真不明白,让人感到不安。”
“我警告过她的。”波洛说,“我警告过每一个人。你还记得我对大家说的话吗?我说,现在该说了。”
“是的,是的。你认为她也是……?”
“我自有主张。”波洛说,“眼下我不想讨论这事。”
“首先是管家埃利斯,然后是威尔斯小姐。埃利斯在哪儿?真不可思议,警察一直抓不到他。”
“他们还没有在适当的地方寻找他的尸体。”
“那么你是同意蛋蛋的看法,认为他已经死了?”
“我们永远都不会看见埃利斯还活着了。”
“我的上帝啊!”查尔斯爵士突然叫起来,“这是一场恶梦。整个案件完全不可思议。”
“不,不,正相反。事情完全符合情理,也符合逻辑。”
查尔斯爵士凝视着他。
“你是这样说的吗?”
“肯定无疑。你瞧,我运用有序思维。”
“我不懂。”萨特思韦特先生好奇地看着矮个子侦探。
“那么我具有什么样的思维呢?”查尔斯爵士问这话时带有一点讥讽。
“你具有演员思维,查尔斯爵士,富于创造性,别出心裁,看待一切总是从戏剧观念出发。萨特思韦特先生具有戏迷的思维。他观察性格,有制造气氛的素质。但是我,我的思维讲究实际,毫无诗意。我只看事实,不需要舞台上的装饰和灯光。”
“那么,我们要让你一个人去思考了。”
“这是我的想法。需要二十四个小时。”
“那么,祝你好运。晚安。”
当他们同时离开波洛时,查尔斯爵士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那家伙只想他自己。”
他说话的口气相当冷淡。
萨特思韦特先生笑了。明星的角色,结果成这样子。他说:
“你说你另有要事,这是什么意思,查尔斯爵士?”
查尔斯爵士脸上出现了一种羞怯的表情,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确信,他就要在汉诺威广场参加婚礼了。
“这个,其实……呃,蛋蛋和我……”
“听到这消息很高兴。”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恭喜你。”
“当然,我比她年长很多岁。”
“她不这样想。她的决断很正确。”
“你真好,萨特思韦特。你知道,我过去一直以为她对小曼德斯感兴趣。”
“很奇怪,你为什么会那样想。”萨特思韦特先生天真地说。
“不管怎么说,”查尔斯爵士肯定地说,“她对他并没有兴趣……”
第十四章 米尔雷小姐
波洛决意用来思考问题的二十四小时,还是被中断了。
第二天十一点二十分,蛋蛋出乎意料地走了进来。使她惊讶的是,她看见大侦探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纸片建房游戏。她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明显的轻蔑的神情,以至于波洛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小姐,并不是我在这么大的年龄,还玩小孩的游戏。绝不是。我早就发现,用纸片建房对思维有很大的刺激和启发作用。这已经成为我的老习惯了。
今天上午,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买一盒卡片。不巧,我犯了一个错误,它们不是真正的卡片。不过它们也可以代替。”
蛋蛋注意地看着桌子上耸立的建筑物。她大笑起来。
“天啦!他们卖给你的是《快乐家庭》。”
“你说什么?《快乐家庭》?”
“是的,这是一种游戏。是儿童在托儿所玩的。”
“哦,也好,我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构思建筑房子。”
蛋蛋从桌子上拿起几张卡片,津津有味地看着它们。
“胖师傅,就是面包师的儿子。我总是很喜欢他。还有一个马格太太,送牛奶师傅的妻子。啊,天啦!我想这就是我。”
“为什么这么滑稽的图片是你,小姐?”
“因为这名字。”
蛋蛋看着他那张迷惑不解的脸笑了起来,然后向他解释这名字的来龙去脉。听蛋蛋讲完以后,他说:
“哦,这就是昨天晚上查尔斯爵士那句话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mug——哦,对了。人们在俚语中用到,不太常用。某某是一个 mug,就说他是个笨蛋,对吧?自然,他要改名儿。你也不喜人家叫你笨蛋太太,呃?”
蛋蛋笑起来。她说:
“好啦,祝我幸福吧。”
“我衷心祝你幸福,小姐。不是青年时期的短暂幸福,而是持久的幸福,是建筑在磐石般的基础之上的幸福。”
“我要告诉查尔斯,你把他叫做‘磐石’,”蛋蛋说,“今天我来你这儿的目的是,我非常非常担心奥利弗从他皮包里掉出来的那张剪报。你知道吧,就是威尔斯小姐拾起来的那个东西。在我看来,奥利弗说他不记得报纸就在包里,或者说从未放在那儿,这完全是弥天大谎。反正他掉了一张奇怪的剪报,那个女人胡说那是有关尼古丁的报道。”
“为什么她要那样做,小姐?”
“因为她想开脱罪责,把它栽赃给奥利弗。”
“你是说她是罪犯?”
“是的。”
“她的动机是什么?”
“问我没用。我只能推测,她是个精神病患者。聪明的人往往有些疯癫。
我看不出有其他原因。实际上,我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这个案子有任何动机。”
“那肯定是个死胡同。我不该要求你去猜作案动机。我一直不停地问我自己这个问题:致巴宾顿先生于死地的动机是什么?我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你认为不是精神病……”蛋蛋提醒他说。
“不,小姐。不是你说的那种精神病。这当中有某种原因。我必须发现这种原因。”
“好吧,再见了。”蛋蛋说,“对不起,打扰你这么久。只是我刚刚冒出这个看法。我必须赶快告诉你。我要跟查尔斯爵士看《小狗笑了》的彩排,你知道,这是威尔斯小姐为安吉拉·萨克利夫小姐写的剧本。明天晚上就是第一场。”
“我的上帝啊!”波洛叫道。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确实发生了一件事。一种思想、一个精彩的念头。哦,但是我一直是瞎子……我瞎了眼。”
蛋蛋注视着他。波洛似乎意识到他的反常情绪,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他拍了拍蛋蛋的肩膀。
“你会认为我疯了。根本不是。我听见你刚才说要去看《小狗笑了》,萨克利夫小姐在剧中扮演角色。你们去吧,对我所说的不要在意。”
蛋蛋疑虑重重地离开了。只留下波洛一个人。他在屋里快步地走来走去,一边在随着他的呼吸窃窃私语。他的眼睛像猫一样闪着绿光。
“这可对了……这就可以解释一切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动机,非常稀奇古怪的动机。这样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