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狗娘养的是谁?”蛋蛋情绪激昂地追问道。
萨特思韦特先生盯着她,惊讶得张开了嘴巴。蛋蛋拉住他的手臂,拼命地摇动。
“你一定知道。”她叫道,“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是灰头发的那个吗?到底是哪一个?”
“我亲爱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这当中肯定有某个女人。他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他喜欢我。前两天晚上,那个女人也一定看出了我们的事。因此她千方百计把他从我身边弄走。我恨女人,全都是卑鄙的贱货。你看见她穿的什么衣服?是染绿头发那个吧?她们让我嫉妒得咬牙切齿。穿那种衣服的女人会勾引男人的,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她很老,又丑得要死,真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别的女人看来,她像一个穿戴古板的助理牧师的妻子。就是她吧?或者是那个灰头发的女人?她滑稽可笑。你能看出这一点。她是一堆性感的肉团。
他叫她的爱称‘安’。不会是那个像棵枯萎的大白菜的女人吧?是漂亮的那一个,还是安吉拉?”
“我亲爱的,你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呃,查尔斯·卡特赖特对那些女人都毫无兴趣。”
“我不相信。不管怎么说,她们对他却大有兴趣……”
“不,不,不。你错了。那都是你的想像。”
“那些母狗,”蛋蛋姑娘说,“她们就是些母狗!”
“你不能这样叫她们,亲爱的。”
“我还想到了比这更难听的。”
“也许,也许,但求你别这样说。我可以让你相信,你这是徒劳无益的。”
“那他为什么要出走呢?……像这个样子。”
萨特思韦特先生清了清喉咙说:
“我猜想他…唔……认为这样最好。”
蛋蛋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为了我?”
“那……也许是这类原因吧。”
“所以他就开路了。我想我过去太直率了……男人厌恶被别人追逐。是不是这样?毕竟妈妈是对的……你很难想像,当她谈到男人时那样子有多甜蜜,总是用第三人称,多么优雅和礼貌。她说‘一个男人讨厌被人追逐,而姑娘应当让男人领跑’。你不认为‘领跑’是两个新颖的字眼吗?听起来与实际上的意思正好相反。事实上,这就是查尔斯所做的——领跑。他从我身边跑开,他害怕了。倒霉的是,我不能追随他。假若我追随他,我想他会弄只小船划到非洲的荒漠地带,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赫米欧,”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你对查尔斯爵士是认真的吗?”
蛋蛋姑娘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我当然是认真的。”
“那么,你对奥利弗·曼德斯怎么样呢?”
蛋蛋不耐烦地把头一甩。她这时心事重重,思绪万端。
“你认为我该写封信给他吧?要写也没有什么惊人之笔,都是些女孩子的唠叨话……你知道,我是想要他心里平静一点,让他能度过这段惊吓的日子。”
她皱起了眉头。
“我是多么傻啊。太太们碰到这样的事,就会比我处理得好得多。她们都是些正人君子,却知道怎样耍花招,都是些让人害臊的以守为攻的伎俩。我却一错再错。实际上我想到的是,他需要有人鼓励。他似乎……呃,他似乎需要一点帮助。”她猛然转向萨特思韦特,“告诉我,昨天晚上他看见我跟奥利弗接吻的那场戏吗?”
“连我也不知道。当时……”
“那是在月光下。那时我们在小路上散步。我认为他还在露台上眺望。我想,如果他看见我和奥利弗……唔,我想,看见我们俩接吻会使他猛醒。因为,他确实喜欢我。我可以发誓,他是喜欢我的。”
“这不是让奥利弗有点难堪吗?”
蛋蛋姑娘果断地摇摇头。
“根本不会。奥利弗认为,任何姑娘让他亲吻,都是一种荣幸。当然,这是他的虚荣心在作祟。但是,谁也不会当真。我想刺激查尔斯。最近他变了,变得更加冷漠了。”
“我亲爱的孩子,”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认为你还没有意识到查尔斯爵士突然出走的原因。他是以为你倾心于奥利弗。他出走是要摆脱进一步的痛苦。”
蛋蛋环顾四周,她一把抓住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肩膀,并盯着他的脸说:
“那是真的吗?那确实是真的吗?这个呆子!愚蠢的错误!啊……!”
她突然放开萨特思韦特先生,从他身边轻快地跳到前面。
“那么他会回来的,”她说,“他会回来的。如果他不……”
“哦?如果他不什么?”
蛋蛋笑了起来。
“反正我要把他找回来。你就看我行不行。”
尽管有语言上的区别,蛋蛋姑娘与阿斯托拉特的百合少女仿佛有很多共同之处。然后,萨特思韦特光生感到,蛋蛋的方式比伊莱恩的方式更为实际。而且,她不会让一颗破碎的心死去。
第一章 蛋蛋来信
萨特思韦特先生搬过来,等待去蒙特卡洛的那一天。轮到他举办别墅招待会的日子已经过去。里维埃拉是他夏天喜欢去的游览胜地。
他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一边翻阅着两天前的《每日邮报》。
突然,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斯特兰奇。标题是:“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之死”。他很快读完了这段报道:我们沉痛地宣布,卓越的神经科专家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与世长辞。巴塞罗缪爵士在约克郡自己的家中举办别墅招待会时身体健康、情绪正常,在宴会中却突然发病,倒地身亡。当时巴塞罗缪正与朋友交谈,并在饮用一杯葡萄酒。死前来不及采取医疗急救措施。巴塞罗缪的逝世,将使人们万分悲痛。他曾经是……下面还罗列了巴塞罗缪爵士的生平。
萨特思韦特先生一松手让报纸落到地上。他感到非常难过。他最后看见的这位医生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活泼开朗,然而现在却离开了人世。短文中的一些句子突然跳出,在他脑海里晃动,令人悲伤:“当时……并在饮用一杯葡萄酒”,“突然发病”,“死前来不及采取医疗急救措施”……
是葡萄酒,不是鸡尾酒,但仍然让人联想到康沃尔郡鸦巢屋发生的死亡事故。萨特思韦特先生又一次看见了和蔼可亲的老牧师惊恐万状的脸……
假如……
他抬头看见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踏过草坪,朝自己走来。
“萨特思韦特,实在凑巧!我正好要见你。你读过可怜的老托利的消息了吗?”
“我刚刚读过。”
查尔斯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他穿着游艇服,打扮考究。身上不再是那套灰色法兰绒裤和旧式毛衣。他是法国南方赛场上技艺高超的游艇驾驶者。
“你听着,萨特思韦特,托利是一个响当当的男人。不会做错什么事。难道我真是个十足的异想天开的蠢驴?莫非这件事使你想起……”
“想起鲁茅斯发生的事?是的,正是这样。然而,我们也许是弄错了。相似只不过是表面现象。毕竟,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突然死亡事件,其原因多种多样。”
查尔斯爵士不耐烦地点点头,然后说道:
“我刚收到一封信——是蛋蛋·利顿·戈尔寄来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笑容。
“她写给你的第一封信?”
“不。我刚到这儿不久就收到她的一封信。可以说是紧紧跟随。只是告诉我一些新闻和各种琐事。我没有回信……真是伤脑筋,萨特思韦特,我不敢回信……当然,这姑娘缺乏主见。但我不想愚弄自己。”
萨特思韦特先生用手捂住还挂着笑容的嘴巴。
“这一次呢?”他问道。
“这一次可不同了。她是在求救……”
“求救?”萨特思韦特先生扬起眉头。
“她在现场。你知道,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在那间屋子里。”
“你是说,巴塞罗缪死亡的时候,她跟他在一起?”
“是的。”
“关于这件事,她说了些什么?”
查尔斯爵士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信递给萨特思韦特先生。
“你还是自己读吧。”
萨特思韦特先生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笺。
亲爱的查尔斯爵士:
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到你手中。我希望你能旱一点读到它。我
真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你会在报纸上看到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
士死亡的消息。他与巴宾顿先生死亡的情形一样。这绝不是巧合,绝不可
能……这不是巧合。我心里慌得要命……
请听我说,你能不能回来做些有益的工作?我们的想法听起来未免残
酷了一点。但你过去就存有疑心。只是当时没人听你的。现在轮到你自己
的朋友被杀害。你要是不回家,也许再没有人会发现真相,而我相信你
能。我从心底里感觉到这一点……还有,我很担心一个人……我知道,他
与这个案件毫不相干。可是,事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哦,一封信也说不清
楚。难道你还不想回家吗?
你是能发现真相的。我知道你能。
你的朋友
蛋蛋于匆忙之中
“好啦!”查尔斯爵士不耐烦地说道,“行文有点不连贯。她是在匆匆忙忙之中写的。可怎么会是这样呢?”
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慢地叠好信纸。让自己有一两分钟考虑如何回答。
他承认这封信写得不连贯,但他认为,信并不是在匆匆忙忙中写的。在他看来,这是非常认真的工作。是有意要激发查尔斯爵士的虚荣心,唤起他的骑士精神和他冒险的本能。
凭着萨特思韦特先生对查尔斯爵士的了解,这封信好像是一块吸铁石。
“你认为她说的‘一个人’指的是谁?”他问道。
“我想是曼德斯。”
“那么,他当时也在场吗?”
“一定在场。我不知道其中的缘故。除了在我家那一次,托利从来没有见过他。难以想像,托利为什么会邀请他出席。”
“托利经常举办这样大型的别墅招待会吗?”
“一年三四次。总有一次是为圣莱杰赛马而举办的。”
“他在约克郡住的时间长吗?”
“他有一个大疗养院——护理之家,你愿意叫它什么都行。他买下了梅尔福特修道院(这是个古迹),并把它照原样修复,还在空地上修建了这个疗养院。”
“是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我很想知道这次别墅招待会还有些什么人。”
查尔斯爵士提醒他,在报纸上可能会有消息。于是他们走到堆报纸的地方进行查找。
“找到了。”查尔斯爵士说。
他大声读道:
“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正在举办别墅招待会。光临的客人有伊登勋爵和夫人,玛丽·利顿·戈尔夫人、乔斯林爵士和坎贝尔夫人。戴克斯船长及夫人,著名演员安吉拉·萨克利夫小姐。”
他和萨特思韦特先生都看了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