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感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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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感西部-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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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可能使得西部这个杂居共居体成为一个潜在的优势。 

从这里就能够看到,动感西部第一个现代潜质,就是西部人多民族杂居的这种状态和现代人跨社区发展状态是相应合的,它给现代人的很多要求提供了潜质。 

第二个,我们可以从文化结构来看动感西部。我们在谈到文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交流是文化发展的必要条件,这是对的。没有交流文化怎么发展?要得富先修路,经济况且如此,何况文化。但是我们常常忽略了很重要的另外一个方面,隔离也不光是文化发展的消极因素。我曾经专门用过一个词,叫隔离机制。文化的隔离机制,同样是文化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甚至于必要的因素,文化的交流机制和隔离机制,和人跟它的影子一样,是如影随形存在的。大家知道隔离机制是一个地方文化生成个性的必要条件,是一个地方文化形成传统,并且保存下来的必要条件。一个现代化的都市,没有民间文化,因为它没有隔离,它全是些批量生产的光盘(等等),只有那些闭塞的地方,才有着非常鲜活的民族文化渊源。所以,隔离机制在西部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我可以说,我作为一个西部人,可以很痛切地说,西部是以自己艰难的生存,是以自己的荒蛮和落后所造成的隔离,造就了世界四大古文化的出现。 

正是因为(西部)几千年的隔离,导致欧亚地区的人只能用自己局部的智慧,来创造只属于自己的文化样态,所以这才形成了这样一个欧洲文化、波斯文化、印度文化、东亚文化的这样的地图,而中国西部大家知道在中间阻隔着。但是文化又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它跟电、跟水是一样的,它要往低处流。在欧亚文化,形成了一个欧亚文化的密集圈,中国西部是文化的疏离圈,文化很落后。欧亚文化密集圈外部,非洲、澳洲、美洲,又是文化的疏离圈,这个时候文化密集圈内的文化,开始要探索着向心的向中国西部交流,也要离心的向美、澳、非交流。大家知道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历史上千千万万个马可·波罗,他们探索着东边的人在怎么生存,也出现了千千万万个张骞和班超,他们探索着西边的人在怎么生存,开始交流,这种交流的结果就形成了我们西部五圈四线的一种文化网络状态。 

第一个,就是新疆的西域丝路文化圈。大家可以看到这个地图,新疆的西域丝路文化圈。 

第二个,就是青藏高原的藏传佛教文化圈。 

第三个,是河套河西地区的,甘肃宁夏的伊斯兰文化圈。 

第四个,是西南川滇黔桂的多民族文化圈。 

第五个,是长江腹地(四川盆地)和黄河腹地,广大平原和黄土地的农耕文化圈。形成这五个文化圈。 

这五个文化圈又用四条文化要道,也是交通经济要道,把它勾连起来。西部文化通道的起点就是长安。由长安往西的丝绸之路,一直把中国黄河腹地的农耕文化,跟西域文化,跟地中海波斯文化勾连起来。由长安出发,到兰州西宁,翻过唐古拉山,进入拉萨、尼泊尔、印度的这个唐蕃古道,它把我们中原文化、黄河腹地农耕文化和藏传佛教文化,和印度等四大类文化勾连起来。由西安到宝鸡,走宝成路和成昆路往南,从瑞丽出境一直到中南半岛泰国缅甸的路,叫做南方丝绸之路,它把农耕文化,和川滇黔桂的多民族文化,和南亚文化勾连起来。由长安出发往北,古秦直道的基础上,秦直道被称为秦代的高速公路,据说有50米宽,以那个为基础,一直向北通到贝加尔湖,把蒙古族的文化和中原连接起来。 

这样五圈四线的文化的结合部,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叫漩涡共生区。就是在海北山南地带,青海湖以北,祁连山以南,这是藏传佛教区、伊斯兰文化区、西域文化区和土地文化区结合部,形成一种漩涡状的杂色文化区。在一个不足一个地区那么大的地方,有五六个小民族,大家知道,撒拉族,班禅额尔德尼的故乡,东乡族、裕固族、土族、保安族,都在那个地方,它们没有多大,最多就是一两万人。他们在大民族的挤压中倔强地生存着,而且广纳百川,把各个文化因子拿来铸造它自己的文化,生存得非常有活力。 

我现在想说的是,现代人,我们的现代社会,就进入了一个多维交汇的开放的时代。文化在历史上的发展阶段,是三个阶段。 一个是隔离发展期。我前面讲了,西部的隔离导致他们发展,形成个性。 第二个,是选择发展期。通过竞争,你吃掉我,我吃掉你。(第三),然后到了当代,进入综合发展期。综合发展期就是不是我吃掉你,你吃掉我。我们打仗,我们竞争,我们文化论辩,但是我们双赢,我们互相吸收对方的有用的文化因子,吸收对方的碎片,像马克思吸收黑格尔跟傅立叶的理论,哪怕你是真理的碎片我都吸收,我把你的主干不要,来壮大自身。这样一种文化,当然是很有生命力的。 

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我到过一个地方,是甘肃,也就是那个漩涡共聚区永昌县的者来寨,那个地方现在残存着罗马十字军东征的一支后裔,现在只有400人,当年是1200人,被我们汉代收编的,叫骊千人,现在国务院还没有承认它是一个民族。 

那里的人,我到者来寨去,大都是高鼻梁、深眼窝、头发卷,倒不黄,因为汉代到现在。他们很穷,穿的那个衣服揉的跟南方的腌菜一样,这就是在罗马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公元前50年,罗马首席执政官克拉苏的长子,带领一个部队在安息,就是现在的伊朗,打了一个败仗,他们流落在我们中国的西部,整整十七年。最后跑到了河西走廊,在永昌这个地方出现,被我们的西域都护使,叫甘延寿和他的副将陈汤,主要是陈汤,一仗下来把他们打败。因为他们已经流落了十七年,很弱了。然后就把他们安置在这个地方,永昌的者来寨,当时有1200人。这样的一个民族能够活到现在,它现在不是个民族,它是一个部族,而且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协会,非常强劲的生命力,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种多元文化杂交给予他的活力。 

所以,当代的综合发展能够在西部人的潜在的文化心理中,找到自己的对应物。美国学者詹明信说过一句话,说现代人,特别是后现代人,在把握这个世界的时候,它由历时态的线性把握,历时态就是一个朝代一个朝代(从时间角度)线性的这么来把握历史,转化为共时态的,就是共生并存的共时态的(从空间角度)把握。大家知道共存是什么?就是多维,多维共存,这就使否定性的竞争进入了综合性的竞争交汇。在这种情况下,文化多维所构成的底蕴,文化开放所容受的宏大的结构,文化的综合所形成的统摄力量,就构成现代人的重要素质。(这些)也可以在西部人身上找到潜在的因子。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动感西部的又一个潜质,这就是西部文化多维向心交汇,和世界新大陆文化多维离心交汇的应合,西部文化的动态多维组合和当代世界文化的综合发展趋势(的应和),应和了这个趋势。 

第三,我们还可以从生存状态来看动感西部。人类自古以来基本上两种生存状态,一种是动态的,一种是静态的。从历史上来说,一种是在家里,我们活着,家就是一个穴居,“穴”下面一个“豕”,这是我们农耕文化的象征;一个在马上,是游牧民族,两种生存状态。中国西部也是这样两种生存状态。 

但是在动态生存区,游牧区,它是移畜就草的,随畜就草,哪儿有草原,我的牛群、马群到哪儿,我的人跟到哪儿,我的帐房就盖到哪儿,终生在漂泊中渡过自己的一生。所以康巴汉子,藏族的一个支脉,它有一个风俗,康巴汉子如果有一个亲人被仇人杀死,这个康巴的小伙子就终其一生,要找到这个仇人,哪怕什么都不干,三十年也要找到他,永远在流浪中,非找到这个人把他杀死不行,康巴整个民族就接纳这样的汉子,走到哪儿都有吃。像磕长头的人,走到哪儿都有糌巴、酥油供给。他们这个民族文化是认可一种强悍的漂泊性存在的。 

我们汉族不一样,我们有一个风俗大家知道,你们来上学之前,肯定家里要给你杀鸡,陕北还要宰羊,叫饯行。为什么饯行?现在当然是一种礼仪,实际上是一种对动态生存的恐惧感遗留下来的一种风俗。就是说我的孩子上路了,路上车翻了怎么办,住黑店强盗抢了怎么办,种种风险,因此先吃一顿,咱们团聚一下。 

那么你们回去,寒假回去,你妈你爸又要给你炖鸡,为什么?叫接风,为什么接风呢?就是庆贺你离开了一个危险地区,又回到了这个穴居的这个家里。这就是我们的风俗跟游牧人的风俗完全不一样。他们视动态、视漂泊为常态。 

那么在西部,西西部,特别是(那里),有六个动态(生存)群落。第一个是草原上的牧民,游牧的群落。哈萨克、蒙古、维族,一个是生活在新开垦的处女地上的集团性移民。比方说生产建设兵团,比方说我们的酒泉基地。为了叫我们的边防巩固,(清代还在伊犁)在维族、哈族中间搞了一个(旗人的生存带),人体长城。这是集团性移民。 

还有知识分子在失宠之后,达官贵人在犯错误、犯罪之后,流放西部,流放者群体。大家知道林则徐,虎门硝烟之后,“犯罪”了,然后就到伊犁将军府,在那儿也给老百姓办好事,修水利。大家到伊犁去,可以看这个地方。 

还有大家知道艾青、王蒙,流放者,张贤亮,流放者。当然这是西部最有思想的一批人。 

还有失去土地盲目流动到西部的个体(农民),无规则流动,我们叫盲流。大家注意不是流氓,是盲流,他们对建设西部也是有功劳的。 

还有现代知识分子,在心灵中放逐自我,文化上边缘化,他们到西部来寻找真实的人生和自然,寻求文化补偿和思考,像我这样来补钙的这一批人。例如张承志,大家知道,郭小川,写过西行的很多诗歌。 

还有现在的行走族、背包族。 

但是大家是否想到,无论是游牧之游,移民之移,盲流之流,流放之流,军旅之旅,离散之离,所有的游、移、迁、旅都是什么,都是一个字:“动”。它所告白的西部人,是在一种动态的生存状态下度过自己一生的。西部人常常将自己的生命,义无反顾地交代给皑皑的雪山和茫茫的草原,他们乐意拥有一个马背上的人生,一个脚步绵延中的人生。许多西部文化研究、文艺作品,对这方面的研究(和描绘),构成中华文化的重要的一个补充。所以说,无动则无西部人生,无动则无西部文化和西部文艺。 

动,意味着什么呢?动,意味着自己和自己的生存环境,多次的剥离。就是这一朵花不停地在移栽,因此它会造成很多心灵上的痛苦。你们没有下过乡,老三届的都下过乡。乍然从京华盛地一下来到西部荒原,那种心灵的撕裂性感觉,使他一下就成熟了,在一个晚上就成熟了。但是同时,锻打了西部人的生命力。使得西部人有一种生于忧患的感觉,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忧患意识和悲剧感,这恰恰是中华民族缺少的。李泽厚先生曾经说,中华民族是一个乐感民族,入世的儒家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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