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汀也变了。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帮助吉妮,妈妈很不喜欢。” “吉妮是你妹妹?” “是的,真名叫吉奈芙拉。” “她也不幸福?” 卡萝含混地摇摇头。 “吉妮最近很怪。我完全不能了解她。吉妮身体瘦弱,神经质。妈妈常为她大惊小怪,更使她越来越畏缩。最近,吉妮更奇怪了。我常常被她吓住。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过医生没有?” “没有。奈汀要她去看医生,妈妈不答应。吉妮歇斯底里地,哭闹着说不要去看医生。我真为她担心。” 卡萝突然站起来。 “我必须告辞了。谢谢你请我来聊天。你一定觉得我们是很奇怪的家庭吧。” “不,每个人都有他奇怪的一面。”莎拉轻声回答。
“请随时再来。方便的话,也带你哥哥来。” “真的行吗?” “真的。我们来拟定些秘密计划。希望你能见见我的朋友——杰拉尔博士。” 卡萝双颊泛红: “哇,真好,但愿别让妈妈发现。” 莎拉压抑了反驳的冲动,说道:“她怎么会发现!晚安,明天晚上这个时刻,行吗?” “好。不过,我们可能后天就要启程了。” “那我们明天一定要再见面。” “谢谢。” 卡萝走出房间,蹑足从走廊行去。她的房间在二楼。她走到房间,打开门的刹那,不禁愣在门槛上。 白英敦太太穿着深红毛呢化妆衣,坐在暖炉旁的安乐椅上,卡萝唇上溜出一声轻喊:“啊!” 一双黑乌乌的眼睛吃人似地倾注在卡萝身上。 “到哪里去,卡萝?” “我……我……” “到哪里去?” 平静的嘶哑声带着一股威吓气息,使卡萝的心直落到莫名的恐惧中。 “去看金小姐——莎拉·金。” “就是那晚跟雷蒙讲话的女孩?” “是的。” “你还答应去看她?” 卡萝的嘴唇动着没发出声音。她点点头。恐惧——恐惧的眩人波涛涌了过来。 “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不能去,知道吗?” “是的,妈妈。” “一定噢?” “是。” 白英敦太太努力想站起来。卡萝反射似地趋前帮助她。
白英敦太太用手杖支撑着身体,慢慢走过房间。在过道上停住,回首望着怯怯的女儿。 “不能再跟那个金小姐来往,知道吗?” “是。” “复诵一次!” “我不再跟金小姐来往。” 白英敦太太走出房间,开了门。 卡萝用僵硬的脚在寝室行走,茫茫然,全身如木,不断作呕。她投身床上,突然暴风雨似地哭起来。 刚才她觉得眼前猛然灿开了一条街景,有太阳、树木、鲜花的街景…… 可是,现在,漆黑的墙壁又围住她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死亡约会第一部。。8。 “能跟你谈一下吗?” 奈汀·白英敦讶异地回头。凝视着陌生女人恳切的脸。 “哎,当然可以。” 可是,说话的时候,她却把不安的目光从她肩上投过去。 “我叫莎拉·金。”对方继续说。 “呵,真的?” “白英敦太太,我要说些奇怪的话给你听。最近一个晚上,我曾跟你的小姑长谈。” 一道阴影似乎霎时扰乱了奈汀·白英敦平静的表情。 “跟吉奈芙拉?” “不是,不是吉奈芙拉——是跟卡萝。” “哦,跟卡萝?” 奈汀好像很高兴,却又非常惊讶。 “怎么可能呢?” 莎拉说: “她到我房间来——半夜。” 莎拉看到奈汀白额上的眉毛微微上扬。她以稍微困惑的口吻加了一句:“你大概觉得奇怪吧?” “不。”奈汀说。“很好,卡萝有可以谈天的朋友,真高兴。” “我们很合得来。”莎拉谨慎地挑选字句。“当时,我们还约定第二天晚上再见面。” “哦?” “可是,卡萝没有来。” “她没去?” 奈汀的声音很冷静慎重。她的表情太平静了,不能告诉莎拉什么。 “是的。昨天看到她从饭店大厅走过去。我跟她讲话,她没有回音,只望了我一眼,就转身急急走开。” “原来如此。” 谈话中断了。莎拉很难谈下去。可是,不一会儿,奈汀说: “真对不起。卡萝有点怯懦。” 又沉默了。莎拉紧握双手,鼓起了勇气。 “我是一个学医的人,我觉得你那小姑远离世人并不好。” 奈汀慎重地望着莎拉。她说:“你是医师?那就不同了。” “你懂得我意思吗?”莎拉催促。 奈汀垂首沉思。 “当然你说的没错。”半晌后,她回答。“可是,那很难。我婆婆身体不好,不喜欢外人加入她的家庭,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病态的习性。” 莎拉反驳道: “但是,卡萝已经长大了。” 奈汀摇摇头。 “不,只是身体长大,心智上并没长大,你跟她谈过话,我想你已注意到。一有突发事情,她就会混乱得像个孩子。” “这么说,以前发生过什么呢?她才这么害怕?” “我想,婆婆一定交代卡萝,不能和你来往。” “卡萝会听从?” 奈汀静静地说: “你真以为她会做出什么来吗?” 两人的眼睛相遇。莎拉觉得,在这平凡语辞的面具下,她们已互相了解。她觉得奈汀已了解情况,但她不准备再讨论下去。 莎拉觉得气沮。那晚似乎已获得一半的胜利。她想利用秘密会面的方法鼓起卡萝的反抗精神;雷蒙也一样(老实说,雷蒙一直盘踞在她心里……)。但是,在序幕战中,她就被那双目闪着邪光、丑陋松弛的肉块打败了。卡萝毫不抵抗地被掳而去。 “真是疯了!”莎拉喊叫。 奈汀没有回答。在她的沉默中,仿佛有双冰冷的手抵在莎拉心上,让她惊醒。她想:“这女人比我更知道一切都已绝望。她一直都生活其中啊!” 电梯的门打开了,白英敦老太太走出来。倚着手杖,雷蒙从旁扶住。 莎拉吃了一惊。老妇人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奈汀,再转回去。她对那眼中漂浮的厌恶甚至憎恨,已经有了准备,但她不愿看到老妇人的胜利和充满敌意的喜悦。莎拉转身离去。
奈汀前行,加入两人中。 “你在这里啊,奈汀。”白英敦太太说。“起程前,我要在这儿休息一下。” 他们扶她坐在高背椅上。奈汀坐在她旁边。 “跟你说话的是谁?” “金小姐。” “啊,就是那晚跟雷蒙讲话的女孩?雷,你怎么不去跟她聊聊?她还在那边的写字桌哪。” 老妇人回视雷蒙,嘴巴扭曲,浮现出满含恶意的微笑。
雷蒙满脸泛红。他背转脸,嘀咕着。 “你说什么?孩子。” “我不想跟她说话。” “那自然。你不会想跟她说话的。不管你多想,你也不能跟她说话。” 她突然咳嗽,气喘般的咳嗽。 “这次旅行很有意思,奈汀。”她说。“不管有什么事,我也不要失去这难得的乐趣。” “是的。”奈汀的声音毫无感情。 “雷。” “是。” “从那边角落的桌上拿张便条纸给我。” 雷蒙遵命去拿。奈汀抬头望着老妇人,不是望着年轻的雷蒙。白英敦老太太身体前屈,高兴得鼓胀了鼻孔。雷蒙从莎拉近旁走过去。她仰起脸,脸上猛然浮现出希望的神情;但是,在雷蒙经过身旁从箱里取出便条纸走回来的时刻,立刻消失了。 走回来后,他脸上沁着小小的汗珠,苍白如死。 白英敦太太凝望着他的脸,轻声低语:“嗯……” 她随即发觉奈汀望着自己。奈汀眸中含着怒气,也表现出她的活力。 “柯普先生,今早到哪里去了?”她说。 奈汀垂下双眸,以平静的声调问道: “我不知道。今早还没见过他。” “我很喜欢他。”白英敦太太说。“非常喜欢。跟他见多少次面都可以,你不反对吧?” “是的。”奈汀回答。“我也喜欢他。” “雷诺克斯近来怎么样?不喜欢开口说话,茫茫然的。
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不会有这种事。” “真奇怪,世上竟有许多不相投合的夫妻。也许待在你自己的家,你会觉得比较快乐吧?” 奈汀没有回答。 “对不对,你说?” 奈汀摇摇头,微笑说:“这样,我想妈妈你会不快乐。” 白英敦太太眼帘动了一动。她以怨恨的尖锐声说: “你怎么老是反抗我,奈汀。” 少妇平静地回答: “我没有这个意思。” 老妇人握着手杖,脸色似乎变得更苍白。 “我忘了药水,帮我拿来,好不好,奈汀?” “知道了。” 奈汀站起来,经过休息室,向电梯间走去。白英敦太太凝望着她的背影,雷蒙目现忧愁之色,沉坐椅上。 奈汀登上二楼,经由走廊走进套房的起居间。雷诺克斯坐在窗边,手上拿着书,但没有看。奈汀进来时,他起身说:
“什么事,奈汀?” “来拿妈妈的药水,她忘了带去。” 她走进白英敦太太的卧室。从洗脸台下的瓶子里,取出服一次的分量,放进小茶杯,注满了水。刚要走过起居间时,突然停下:“雷诺克斯!” 隔了好一阵子,他才回答;仿佛她的呼唤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去。 他说:“哎,什么事?” 她轻轻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雷诺克斯,看看那阳光,窗子那边的。看看那活生生的世界。好美。我们要活在那世界里,不只是从窗口外望。” 半晌后,他才说:“啊,对不起,你想出去?” 她回答得很快: “是的,很想出去,跟你一起,到有阳光的地方去,在活生生的世界里,跟你一起生活。” 他跌坐在椅子上。眼睛像被追逐者一样畏怯。 “奈汀,我们必须这样吗?” “是的。下决心离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能够吗?我们没有钱。” “我们可以赚钱。” “怎么赚?我们什么都不懂。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几万人——连有资格、有技能的人都失业了。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的生活费由我赚取。” “你连护士的资格都还没得到。没希望,完全绝望了。” “不。我们现在的生活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绝望的。”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妈妈对我们很好,给我们豪华的生活。” “可是,没有自由。雷诺克斯,振作起来。从现在——从今天起——跟我走!” “奈汀,你疯了。” “没有,我很清醒,绝对完全清醒。我要跟你在太阳光之下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在那老太婆的阴影下窒息而死。她是一个独裁者,以让你不幸福为乐。” “妈妈也许有点独裁——” “你的妈妈疯了!她不正常!” 他平静地回答: “那不是真的。她有工作的好才干。” “也许。” “奈汀,她不会活得太久了。已经六十几,身体又不好。
她死了,父亲的遗产,我们平均分配。你记得,她曾读遗嘱给我们听吧?” “她死的时候,”奈汀说,“也许已经太迟了。” “太迟?” “我是说,为了幸福,已经太迟了。” 雷诺克斯低声说:“为了幸福,已经太迟。”他猛然浑身颤栗。奈汀靠近他,把手放在他肩上。 “雷诺克斯,我爱你。这是我和你母亲之战,你站在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