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长问小浩:
“你到庭园中玩?”
“去画画。”小浩回答。
“画到几点?”
百子说:
“6点以前,我把小浩叫进屋里来……当时大概是5点50分左右吧!”
股长从窗户望出去,看了一会儿便要求北岛和小浩到画画的地点去证实。百子突然想到小浩的画便转入房内去拿。股长看了那张画,兴味浓厚地指着画中的人,问小浩: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妈妈叫我之前一会儿。”小浩回答。
“从哪儿来的?”
“那边。”小浩指着春次住处的方向。于是股长带小浩到庭园中,要他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从案发现场的方向走过来,然后从庭园离去的。最后,股长指着画中的人,问小浩:“他,穿着羊毛背心吗?小浩,那个人是穿着褐色的这个吗?”股长指了指百子身上蓝色的羊毛背心,小浩“嗯”地一声,确定地点点头。百子当时像是自已被指控是犯人似地吓了一跳,她紧张地问小浩:
“你确定那个人是男生吗?”
“是男生。”
百子放了心,又说:
“男生,穿着褐色羊毛背心……那不是董事长吗?”
不假思索说出这话的百子突然捂住嘴,转身看着丈夫。
“难道……不可能吧!”北岛虽感到困惑却也表示同意。
股长又继续追问:
“小浩,这个人的长相还记得吗?”
“嗯。”
“是认识的人?”
“嗯。”
“是谁?”股长紧张地问。
小浩停了两三秒钟,看了一下窗外,然后告诉大家一个令人吃惊的答案:
“是宪哥哥的爸爸!”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平常董事长对小浩也不错,弄得这样真是难堪,但是问了这孩子好几次,答案都是一样。”
“我能不能直接和小浩谈一谈?”
“当然,没有关系。要问什么都可以。”
百子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转向室内,大声地喊,“小——浩——”
里矢子摇摇头,百子也许性格过于爽朗,但实在不像个慈祥温柔的母亲。
在膝上擦了红药水又贴上了OK绷带的小浩走进客厅,百子对里矢子说:“我去帮你换杯茶。”便离开了。
“小浩,还痛不痛?”
“不痛。”
小浩看似勇敢地用力摇头,脸上又浮现出害羞的微笑。
“小浩喜欢玩什么?”
“嗯……游戏呀、办家家酒……”
“喜不喜欢上幼稚园?”
小浩沉默不语,眼神中隐约地忧伤起来。
“好像不喜欢上幼稚园?姐姐也不喜欢幼稚园哪!”
“为什么?”
里矢子意外小浩会提出反问。
“因为……路上有一只很大很凶的狗,常常蹲在外面,每次我路过时,就会追我,好可怕。而且去幼稚园还要写字、画图、用功读书,姐姐很不喜欢!”
里矢子耸了耸肩,小浩又开心地笑了。
“小浩,你喜欢画画吗?”
“嗯……”
小浩的脸上再度蒙上一层阴影,里矢子察觉出他是想起奥汤河原发生的事了。
“小浩,你经常和宪哥哥一起玩吗?”
“嗯。”
“宪哥哥的爸爸,你也认识?”。
“嗯。”
“喜欢宪哥哥的爸爸吗?”
“很喜欢。”小浩毫不思考地回答,又令里矢子感到惊讶。
“那么……小浩在奥汤河原那边的旅馆画图时,经过庭园的那个人是谁呢?”
里矢子知道孩子已被问过无数次,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质间问。
小浩转向晓平府邸的方向看了看,苍白的脸上垂下了小孩特有的长睫毛。从小浩的侧面看过去,竟流露出说不清的落寞感。
“告诉姐姐,真的是谁呢?”
“宪哥哥的爸爸。”小浩沉重地回答。
四
“之后,我第二次又碰到小浩。那一次,我是晚上去拜访北岛升,也碰面了。我留下一点时间和小浩聊天,他告诉我很多他的事……但是当我再度问起奥汤河原的事时,他给我的答案依旧没变。后来,他大概觉得要再回答这些问题很痛苦,就要求我不要再问了。”
自里矢子和秋原拜访松浦晓平一周后,8月l3日星期三的午后,里矢子到秋原的律师事务所将最近几天的情况告诉秋原。
“小浩看起来很瘦弱,却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但我总觉得他很孤独、寂寞。北岛夫妇给我的印象并不好,两个人对孩子似乎都不是十分疼爱……不过,小浩是他们的独生子,应该很重视才是,也许是我多虑了。”
看着里矢子喃喃自语的秋原突然开口说
“我没告诉过你吗?”
“什么事?”
“小浩是北岛前妻的儿子,现在的太太是再娶的。”
“哦?”
“北岛的前妻叫佳香,他们在大学因相识而相恋。据说佳香是个大美人,但红颜薄命,在小浩两岁左右时罹患子宫癌死了。北岛是个大男人,要上班又要抚养幼儿。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到半年就和原来在荷兰洋行上班的百子结婚了。”
“哦,难怪百子还那么年轻。”
“我因为这次的事件和晓平曾在电话里商量过。第二天我到晓平家去拜访,碰巧那一天他被传讯到奥汤河原警署审讯还没有回来。这些人际关系我也是从他太太那儿听来的。松浦太太叫八重子,和晓平是相亲结婚的。她提起这些事时,心里好像有点疙瘩……”
秋原眼神复杂地投向空中。
“八重子说:‘我先生在学生时代好像也很欣赏佳香小姐,当他得知北岛先生和佳香小姐已订婚的消息,就马上答应了和我的婚事……虽然是别人的谣传,但似乎也是真相。’八重子看起来是一位教养良好的妇人,应该不会无风起浪“百子不是小浩的亲生母亲,而北岛因碍于百子而不敢过分溺爱小浩也说不定。不过,这些事和小浩的证言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也许有也说不定呢!”里矢子开玩笑似地说。
蔡原改变语气说道。:
“晓平不论员警如何逼供、审讯,始终不曾承认是他杀害了春次!”
看秋原的表情仿佛深信晓平的无罪。
“如果以后仍然找不到小浩证言以外的证据,要员警不逮捕晓平也很困难了,是不是?”里矢子担心地说。
秋原扬起下巴,将一叠判例的影印件丢在桌上,算是给里矢子的回答。
“看一看判例吧!很多儿童猥亵案件都是只凭幼儿证言便使罪名成立。另外,类似交通事故的民事诉讼伤害罪也都能成立。”
秋原又接着说:
“但是也曾有被判无罪的例子,原本高院一审时被判有罪,但是二审时,认为幼儿供述的凭信力不足而使得原判决无效,改判无罪,当庭释放。”
“嗯……”
“因为少年的证言很容易因暗示或诱导而改变,因此在法庭上问述都必须特别谨慎以免误导。然而我们也不能否认少年的证言能力或供述证明力,必须以证人的智慧程度、供述内容的具体性、合理性或真实性作判断。此外尚需考虑如可能受到母亲暗示的影响、记忆错误、表现能力不足、另外也牵扯到家庭环境或周遭的气氛等等。”
里矢子嗫嚅地说:
“说了一大堆等于白说,还不是得看个案的性质、内容。”
秋原冗自沉醉在他的判例中,听见里矢子说话,才大梦初醒般地问: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里矢子突然想起北岛浩苍白的脸色和略带神经质的眼神,其实秋原说得还真颇有道理,里矢子在心中好好地回味着秋原的话。
这当儿有人敲门,秋原答应之后,一位年轻的女职员探头进来,说:
“松浦晓平先生打电话来。”
“接进来。”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筒。
“我是秋原……嗯……”
听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皱起双眉。
“什么,小浩他……现在怎样了?”
里矢子闻言也紧张起来。
不久,秋原挂上电话,转身告诉里矢子:
“小浩骑越野车跌倒受伤,回家之后情形很奇怪,现在已经叫救护车送到医院了,和公司联络之后,北岛也急急地赶去医院了……”
晓平因在员警的监视之下不能随意离开公司,于是想到打电话给秋原,把小浩的伤势情形转告他。
“晓平先生大概也很担心!”秋原说。
“医院在哪里?”
“广尾的红十字医院!”
“我也去看看!”
话刚说完,里矢子已经冲出秋原的办公室了。
6点,正是交通的巅峰时间,里矢子找到一辆肯开快车的计程车。车是以时速80公里的速度行驶的。里矢子迅速地赶到医院,并在服务台问明小浩的病房,原来小浩已经被送进I·C·V(加护病房)。
乘上电梯,通过中堂,里矢子直奔I·C·V。病房门口,北岛升正不安地暖着方步。里矢子两三天以前曾
到他家去拜访过,印象中消瘦的脸庞在此刻更显得阴郁。
“北岛先生!”
“啊,朝吹律师……”
“小浩发生了什么事?”
“白天他一个人骑越野车玩,谁知道又跌倒了。邻居的一位小姐带他回家,他一直捂着左边肚子又哭又叫痛。那位小姐告诉内人,好像是被那辆小越野车的把手打到左边肚子了。内人以为没事就要小浩去睡觉,没想到到了下午,小浩的脸色发青,内人吓坏了,赶紧叫救护车……”
救护车到了广尾医院,百子才通知在公司的北岛赶过来。
“现在情况怎样?”
“照过X光了,是脾脏破裂出血……”
“脾脏?那么,是要输血锣?”
里矢子之所以了解该怎么做,是因为高中时代自己也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形。上体育课打排球,有个同学被打中左边肚子,原本也没怎样,但是到了放学时却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后才知道是脾脏破裂需要输血。里矢子当时很难过,因为自己的血型不合,是其他几个同学输的血。
“对了,输血了吧?小浩是什么血型?”
一瞬间,北岛的表情变得奇怪而复杂,吞吞吐吐地好像有很深的困惑。他孩子似地咬咬下唇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嗫嚅地说:
“事实上,还一直没有机会去检查。”
“但是,刚才输血……”
“医生已经验过了,是用血库里的血液。”
“那……尊夫人呢?”
“她进加护病房内门……”
北岛说要打个电话回公司便离开了病房门口,而里矢子借来消过毒的蓝色医护用长袍及靴子进入I·C·V。从玻璃窗望过去,大约有十张床并排着,患者躺在床上,每一张床的旁边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机器及医疗器材。里矢子认为自己在里面毫无帮助便又出来,碰巧北岛打完电话回来。这时,有个穿着白衣的中年医生定过来,以紧张的眼神看着北岛说:
“因为他失血超过l000CC以上,库存血液已经不够,最好是马上有新鲜血……”
“这……”
“尊夫人的血型是AB型,没有办法,您的呢?”
“我……我……是A型!”
北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