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种不安终于有了下文。
乔安娜忽然发觉,我没注意听她生动地叙述一次在乡下的奇遇。
“怎
“怎么了?杰利。”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脑子正忙着把一件件事连贯在一起。
辛明顿太太的自杀……当天下午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由于仆人放假外出,所以她才一个人在家……到今天整整一个礼拜……“杰利,怎么……”我打断她的话。
“乔安娜,仆人每星期有一天假日可以外出,对不对?”
“还有每隔一个礼拜的礼拜天,”乔安娜说,“到底……”“别管礼拜天,她们每周都是同一天放假?”
“对,通常这样。”
乔安娜好奇地盯着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到什么。
我走过去按铃叫人。派翠吉闻声而来。
“你说,”我问她,“这个叫艾格妮斯·华岱尔的女孩,也是个佣仆?”
“是的,先生,服侍辛明顿太太,喔,现在应该是辛明顿先生了。”
我吸了一口气,看钟,已经十点半了。
“你想,她现在是不是到家了?”
派翠吉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说:
“是的,先生,女佣必须在十点以前回家,这是老规矩。”
我走到大厅,乔安娜和派翠吉跟在我后面。派翠吉显然很生气,乔安娜则很困惑,我拨电话时,她问我道:“你想作什么?杰利。”
“看看那个女孩是不是平安到家了。”
派翠吉嗤之以鼻,乔安娜也一样,没别的了,可是我对派翠吉的轻视并不在乎。
爱尔西·贺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很抱歉打扰你,”我说,“我是杰利·柏顿。请问——府上的女佣艾格妮斯回家了没有?”
说完之后,我才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要是那个女孩已经平安到家里,我该怎么解释打电话的原因呢?要是我早一点想到,让乔安娜打的话,或许还比较好解释些。我几乎可以想象到,林斯塔克一定会掀起一阵闲言闲语,所谈的对象就是我和那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艾格妮斯·华岱尔。
不出我所料,爱尔西·贺兰非常诧异地说:“艾格妮斯?喔,她现在一定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可是还是继续说:“可不可以麻烦你亲自看看她回来了没有?贺兰小姐。”
保姆就有一点好处,别人要她做某件事的时候,就会照样去做。爱尔西·贺兰放下听筒,顺从地走开了。
两分钟后,我听到她的声音说:
“你还在吗?柏顿先生。”
“在。”
“老实说,艾格妮斯还没回来。”
这时候,我知道我的预感没错。我听到电话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接着辛明顿开口道:“喂,柏顿,有什么事吗?”
“府上的女仆艾格妮斯还没回去?”
“是的,贺兰小姐刚才看过了。怎么回事?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不是意外。”我说。
“你是说,你有理由相信那女孩碰到什么事了?”
我严肃地说:“要是那样,我也不会太意外。”
第八章
1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我想,当时我心头就有很多杂乱的线索了,要是我能用心想一想,一定能当时就想出答案,不然的话,那些片段为什么始终在我脑里萦绕不去呢?
我们自己究竟了解多少事呢?我相信远比我们所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来得多,可是我们往往无法打破某一层界限,所以始终停留在那个范围。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时受阵阵困惑的折磨。
一定有某种模式可循,要是我能抓到头绪就好了,要是我能追查……直到我朦胧入梦,脑子里仍然不停地闪过这些字句:“无火不生烟,无火不生烟,烟……烟……烟幕,不对,那是战争……战争用语……喔,不对……纸条……只有一张纸条。比利时——德国……”我终于睡着了,梦到正带着凯普牧师太太散步,她颈上有一条铁链和颈圈——因为她已经变成一头猎犬了。
2
电话铃响个不停,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坐在床上看看表,才七点半,电话铃还在楼下响。
我跳下床,随手抓起睡袍,快步跑下楼。派翠吉从厨房后门跑进来,慢了我一步,我拿起听筒。
“哪一位?”
“噢——”对方带着如释重负的低泣说,“是你!”是梅根的声音,她显然非常害怕地说,“求求你,一定要马上来——一定要来,求求你,好不好?”
“我马上来,”我说,“听到了吗?马上就来。”
我两步并做一步地跑上楼,冲进乔安娜房里。
“听着,乔安娜,我要到辛明顿家去。”
乔安娜从枕头上抬起满头卷发的头,孩子气地揉揉眼睛。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是梅根那孩子打来的,口气很不对劲。”
“你想是什么事呢?”
“要是我猜得不太离谱,应该是有关艾格妮斯那个女孩的事。”
我步出房门时,乔安娜在后面喊道:
“等一等,我开车送你去。”
“不必了,我自己开车去。”
“你不能开车。”
“我能。”
我匆匆梳洗过后,把车开出来,半小时内就赶到辛明顿家。开车的时候背有点痛,但不太严重。
梅根想必一直在等我,我一到,她就从屋里跑出来抱住我,可怜的小脸苍白而扭曲。
“呃,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镇定点,小傻瓜,”我说,“好,我来了,有什么事?”
她颤抖起来,我用手臂搂住她。
“我——我发现她了。”
“发现艾格妮斯?在什么地方?”
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在楼梯下面的小柜子,里面有钓鱼竿、高尔夫球杆之类的东西。”
我点点头,那是很普通的储藏柜。
梅根又说:
“她就在那个地方——缩成一团,而且冷冰冰的,她……她死了,你知道。”
我好奇地问:
“你怎么会去看那个地方呢?”
“我……我也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打电话来之后,我们都在猜,艾格妮斯到底到哪儿去了。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回来,我们就去睡了。我一夜都没睡好,今天很早就起来了。我只看到厨子萝丝,她很气艾格妮斯一夜没回来,说要是从前发生这种事,她早就走了。我在厨房里吃了点牛奶和奶油面包——萝丝忽然带着奇怪的神色走进来,说艾格妮斯外出的东西还留在她房里没动,她出门最爱穿的外出服全都没穿。我就在想——她是不是根本没离开家里,于是我就在家里到处看看,等我打开楼梯下的小柜子,才发现——她就在那儿……”“我想大概有人打电话给警方了吧?”
“嗯,警察已经来了,我继父一知道就马上打电话给警方,后来……后来我觉得再也没办法忍受,就打电话给你。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我说,“我不会介意。”
我好奇地看着她。
“你发现她之后——有没有人给你一杯白兰地、咖啡或者茶之类的?”
梅根摇摇头。
我忍不住咒骂辛明顿全家,辛明顿那家伙,除了警方什么都想不到,爱尔西·贺兰和厨子也没想到,这个敏感的孩子发现了这么可怕的事之后,对她心理上有什么影响。
“来,小傻瓜,”我说,“我们到厨房去。”
我们绕到屋后,走进厨房。萝丝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孔肥胖而没有表情,正坐在火炉边喝浓茶。她一看到我们,就用手扪着心,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
她告诉我,她想到这件事就抖个不停!想想看,死的人也很可能是她!
“替梅根小姐泡杯好的浓茶,”我说,“你知道,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别忘了尸体是她发现的。”
光听到“尸体”这两个字,萝丝又忍不住颤抖起来,但是我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她倒了一杯浓茶。
“茶来了,小姐,”我对梅根说,“先把茶喝下去。你大概没有白兰地吧?萝丝。”
萝丝用怀疑的口吻说,圣诞节做腊肠的时候,还剩了点作菜用的白兰地。
“那就行了。”我说着在梅根杯里倒些酒。从萝丝的眼神中,看得出她也认为这么做很好。
我叫梅根和萝丝留在一起。
“我
“我相信你可以照顾梅根小姐吧?”我说。萝丝用高兴的口吻说:“喔,没问题,先生。”
我走进屋里,要是萝丝够聪明的话,她一定会很快发现自己需要一点食物来加强体力,梅根也一样。真弄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不会照顾那孩子?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在大厅里碰到了爱尔西·贺兰。看到我,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我想这项可怕的发现大概使每个人都昏了头,没那么多精神注意来来去去的人。柏特·朗德警官站在前门边。
爱尔西·贺兰喘了口气,说:
“喔,柏顿先生,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吗?到底是谁做出这么恐怖的事?”
“那么,确实是谋杀了?”
“是的,被人在后脑上敲死的,全都是血和头发——喔!太可怕了——还弄成一团塞进那个柜子。到底是谁做出这么卑鄙残忍的事?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可怜的艾格妮斯,我相信她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
“是的,”我说,“有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她凝视着我。我想,她不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但是她的精神很好,脸色如常,还带着点兴奋的神色。我甚至想象,尽管她天性善良,对这出戏剧还是免不了有点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心情。
她用抱歉的口气说:“我该去看两个男孩了,辛明顿先生很着急,怕他们会吓着。他叫我把他们带远点。”
“听说尸体是梅根发现的。”我说,“我希望有个人照顾她。”
爱尔西·贺兰看起来似乎良心很不安。
“喔,老天,”她说,“我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希望她没什么事,你知道,我忙东忙西的,要应付警察那些的——不过还是我的错,可怜的女孩,她一定心里很不好过,我马上去照顾她。”
我的态度缓和下来。
“她没事了,”我说,“萝丝会照顾她,你去看那两个孩子吧。”
她露出一排白牙对我笑着道谢之后,就匆忙上楼了。毕竟,照顾那两个男孩才是她份内的工作,而梅根——没有任何人负责照顾她。辛明顿付爱尔西薪水,是要她照顾自己的骨肉,谁也不能怪她尽自己的责任。
她转过楼梯角时,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有一会儿,我似乎看到一个美得令人不敢相信的永恒“胜利之神”,而不是一个尽责的保姆兼家庭教师。
接着,门打开了,纳许督察走进大厅,辛明顿跟在他身后。
“喔,柏顿先生,”他说,“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既然你来了就更好了。”
他当时并没有问我为什么在常
他掉头对辛明顿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暂时借用一下这个房间。”
这是个小起居室,正面有一扇窗户。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辛明顿先生表现得相当镇定,可是看起来似乎累坏了。纳许督察温和地说:“辛明顿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会先吃点早餐。你和贺兰小姐、梅根小姐要是能喝点咖啡,吃点蛋和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