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的一个女佣,那么卖力,只是偶尔反应有点慢。”
玛波小姐有位堂兄侄女的嫂嫂,也遭到一些匿名信的困扰,所以这位可爱的老太太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告诉我,亲爱的,”她对凯索普牧师太太说,“镇上的人怎么说?他们认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大概又认为是柯利特太太。”乔安娜说。
“喔,不,”凯索普牧师太太说,“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玛波小姐问起柯利特太太是什么人。
乔安娜告诉她,是村里的女巫。
“是吧,凯索普太太。”
牧师低声念了一段拉丁文,我想大概是有关巫师的邪恶力量,我们都尊敬地沉默着。
“她是个很愚蠢的女人,”牧师太太说,“很喜欢表现。每到月圆的晚上,就出去采草药什么的,而且还希望每个人都知道。”
“我想,一定有一些傻女孩去向她求教吧?”玛波小姐说。
我发现牧师又准备再向我们传播拉丁文,急忙问:“别人现在为什么不怀疑她是凶手了呢?他们不是认为匿名信是她写的吗?”
玛波小终于说:“喔!可是我听说那女孩是被串肉针刺死的,真让人听了不舒服。不过,这么一来就完全除掉这位柯利特太太的嫌疑了。因为你知道,她只要诅咒她,她就会自然地死掉。”
“这种古老的信仰仍然会流传下来,真是奇怪。”牧师说,“在西元早期地方上的迷信都跟基督教的教义息息相关,那些不好的特性也逐渐消失了。”
“我们要处理的不是迷信,”凯索普太太说,“而是事实。”
“很不愉快的事实。”我说。
“你说得对,柏顿先生。”玛波小姐说,“请原谅我不客气地直说了,你在这里是个生人,对这儿的各种生活面,应该有你的见解。我觉得你应该能对这个讨厌的问题找出解决的办法。”
我笑了笑,说:“我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作梦,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圆满地解决这件事。可惜等我一醒来,又只是一些荒唐的胡思乱想!”
“真有意思,告诉我,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喔,全都是因为一个可笑的成语‘无火不生烟’,有人成天说这句话,几乎让我作呕,后来我又把它跟战争联想在一起,什么烟幕、纸条、电话留言--不对,那是另外一个梦。”
“那个梦又梦到什么?”
这位老太太显得那么有兴趣,我想她一定也私下爱看我以前的护士最爱看的《拿破仑梦集》?
“喔,只是梦到辛明顿家的保姆兼女教师爱尔西·贺兰要嫁给葛理菲医生,牧师正在用拉丁文祈祷——(凯索普太太对她丈夫说:“真是太恰当了,亲爱的。”)——但是凯索普太太却站起来阻止,说这件事一定得制止!”
“但是最后一部份却是真的,”我微笑着继续说,“因为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站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我说得没错吧。”凯索普太太说——我很高兴地发现,她态度相当谦逊。
“可是那个电话留言又是怎么来的呢?”玛波小姐皱眉问我。
“对不起,我没说清楚,那不是梦里的事,那是因为我进房的时候,发现乔安娜留了一张字条,要我们转告打电话的某人。”
玛波小姐俯身向前,以颊带着点淡淡红晕。“要是我问你,那张字条上写着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奇心太重,太过于鲁莽?”她看了一眼乔安娜,“请原谅,亲爱的。”
其实,乔安娜也非常有兴趣听我们讨论。
“喔,没关系,”她对老太太说,“我自己不记得了,不过杰利或许记得,我想一定是什么小事。”
我郑重地尽可能照我所记得的字句念出来,因为我对位老太太的浓厚兴趣感到很高兴。
我担心真的念出来之后会使她感到失望,但是她却点头微笑,仿佛很高兴,或许是她想到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我懂了,”她说,“我也猜大概是这类的话。”
凯索普太太尖声问:“哪一类的话?”
“很平常的几句话。”玛波小姐说。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是只缺少一点自信,你应该有自信才对!”
乔安娜大喊一声,说:
“老天!可别那样鼓励他,他自信心已经够强了。”
“安静点,乔安娜,”我说,“玛波小姐了解我。”
玛波小姐又重新编织起来,一边对我说:“你知道要制造一件成功的谋杀案,就像变一场魔术似的。”
“用手的快动作骗过人的眼睛?”
“不只这样,还要引诱观众看错误的东西和方向。”
“喔,”我说,“到目前为止,每个人似乎都没找对那个精神变态者的方向。”
“如果是我,”玛波小姐说,“一定会朝正常人当中去找。”
“对,”我沉思道,“纳许也这么说,我记得他还强调是个受人尊敬的人。”
“对,”玛波小姐说,“这一点非常重要。”
嗯,看来大家的意见都一样。
我又对凯索普太太说:“纳许认为,匿名信一定还会出现,照你看呢?”
“也许会吧。”她缓缓说。
“要是警方这么想,就一定会有。”玛波小姐说。
我还是固执地追问凯索普太太:
“你还是为那个写信的人感到难过吗?”
她红着脸说:“为什么不能?”
“亲爱的,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玛波小姐说,“至少在这个案子上,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我激动地说:“匿名信已经逼一个女人自杀,还引起许多人的伤心和痛苦。”
“你接到过匿名信吗?柏顿小姐。”玛波小姐问乔安娜。
乔安娜很高兴地说:“喔,有!信上说了些好可怕的事。”
“我想,”玛波小姐说,“年轻漂亮的人最容易被选为匿名信的对象。”
“所以爱尔西·贺兰没接到匿名信,才让我觉得特别奇怪。”我说。
“我想想看,”玛波小姐说,“你说的是不是辛明顿家的保姆兼女教师——就是你梦到的那位?柏顿先生。”
“是的。”
“也许她收到过,只是不肯说。”乔安娜说。
“不,”我说,“我相信她的话,纳许也是。”
“哈!”玛波小姐说,“真有意思!这是我听过的最有意思的故事。”
2
回家途中,乔安娜告诉我,我实在不应该提到纳许说匿名信会出现的事。
“为什么?”
“因为凯索普太太也许就是写匿名信的人。”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我也不敢肯定,她是个奇怪的女人。”
于是我们又讨论起各种可能。
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搭车从依克山普顿回来。我在那儿吃过晚饭才动身,所以回到林斯塔克时已经天黑了。
车灯有点毛病,我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下,只好下车想想办法。弄了好一会儿,终于修好了。
这条路很荒僻,天黑之后,林斯塔克就没有人走到这附近。过去些有几间房子,其中包括简陋的女子学校。看着它隐现在微弱的星光下,我忽然起了一股冲动,想走近看看。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到一个隐秘的身影穿过大门——就算有,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对这个忽然感到一阵好奇。
大门微启着,我推开门走进去,穿过一条短径和四个阶梯,就到了正门。
我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我到底想做什么?就连我自己也都不知道。但是忽然间,我听到一阵沙沙声,像是女人的衣服声。我倏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那个角落走去。
什么人都看不到,我又绕过一个屋角到了屋子背面。就在这里,我看到两尺前面有一扇窗子开着。
我爬上窗子,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我相信屋里一定有人。
目前,我的背部还不太适合随意攀高爬低,但是我尽量让自己落在屋里的窗台上。不幸的是,还是弄出一点声音。
我就站在窗子里凝神听着,然后又走上前,双手向前摸索着。这时,我听到右前方有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口袋里有个手电筒,就拿出来扭亮。
立刻有一个低沉、尖锐的声音说:“快关掉。”
我马上照做了,因为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已经看出那是纳许督察。
他抓住我的手臂,推我穿过一道门,来到一条走廊。站在这个地方,别人就没办法从窗外看到我们的动静了。他用惋惜的神情看着我。
“你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一刻闯进来?柏顿先生?”
“对不起,”我道歉说,“因为我疑心自己惹上了麻烦。”
“的确很可能,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我迟疑了一下。“不敢肯定,”我缓缓说,“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觉得有人从大门溜进来,可是我又没有真的看到什么。后来,我又听到屋子旁边有沙沙声。”
纳许点点头。
“不错,有人比你早到这屋子一步。他——或者她——在窗户边犹豫了一下,后来又快步走了——我想,是听到你的声音。”
我再度道歉之后,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纳许说:
“我正在依赖一个信念作调查,匿名信的作者一定不会终止匿名信,她也许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可是又不得不继续写,就像染上了酒瘾或者毒瘾一样。”
我点点头。
“你知道,柏顿先生,我想不管写匿名信的人是谁,都希望让匿名信看起来尽量像以前一样。她已经从那本书上割下足够的页数,可以继续剪贴信的正文,可是信封却是一个问题,她一定希望用同一部打字机打,而且也不敢冒险用别人或者她自己的打字机。”
“你真是认为她会继续这种游戏吗?”我不敢置信地问。
“对,我相信,也敢打赌她一定充满了自信,那种人都自负得不得了!总之,我相信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会在天黑之后偷偷来用那部打字机。”
“金区小姐?”我说。
“也许。”
“你还不知道。”
“是的,还不知道。”
“但是你怀疑。”
“对,可是那个人非常聪明,柏顿先生,那个人对匿名信的什么花样都懂。”
我可以想象出纳许所布下的各种措施,我相信警方对任何疑犯所寄出的信,都必定马上加以检查,迟早那个犯人一定会放松警戒心,露出马脚。
我又向纳许道歉自己太过热心,破坏了他的计划。
“喔,算了,”纳许冷静地说,“现在已经太迟了,希望下次运气好点。”
我走进暗淡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我车前。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是梅根。
“嗨!”她说,“我想这应该是你的车子,你在干嘛?”
“你在这里做什么,才是个重要问题。”我说。
“出来散步,我一向喜欢在晚上散步,谁也不会拦住你,说一些可笑的事,而且我喜欢星星,晚上的空气也比较新鲜,东西看起来更神秘。”
“你说得都没错,”我说,“可是晚上只有猫和女巫才会出门散步,家里人也会为你担心。”
“不,不会的,他们从来不问我到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
“你近来好吗?”我问。
“我想大概还不错。”
“贺兰小姐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