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只不过是在努力保护那些猫头鹰——这能有什么错?罗伊想。
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才找到了碧翠丝,她正坐在不知谁家后院里的一棵树下。巧手的头枕在她腿上,双眼半闭着,额头满是细细的汗珠。
从铁丝网上摔下来时,他胳膊上的绷带撕掉了(球衣的绿色袖子也连带着撕破了一块),露出里面深深的伤口。
碧翠丝一面抚摸着他的面颊,一面抬头看了看罗伊,满脸担心的表情。“牛仔妹,现在该怎么办?”
卷毛再也不相信看门狗了。他决定亲自在工地值夜,尽管他一千个不情愿,可是这似乎是制止破坏事件的惟一方法了。
要是周末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再次造成拖延的话,他的工作就保不住了。查克?马寇已经把这一点说得很清楚了。
卷毛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婆的时候,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惊讶。她母亲正巧过来了,所以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大串逛商场计划,把整个周末的时间表都挤满了。他在不在家都没什么关系。
带着失落,他把牙刷、牙膏、剃须刀和剃须膏塞进洗漱盒,又找了一大瓶阿司匹林。他把这些东西丢进旅行包里,在上面胡乱堆了几件干净衣服,又从床上抓起枕头,装在最上面。他出门的时候,老婆包好两个厚厚的金枪鱼三明治递给他,算作是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
“在外面小心点,勒瑞。”她叮嘱道。
“当然啦。”
回到工地之后,卷毛仔细锁好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房车门口。他一直担心那些棉口蝮蛇,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逃过爬行动物处理员的搜寻的,现在又去了哪儿。
那么多条蛇是怎么一下子逃之夭夭的?
可能就藏在附近的什么洞穴里,等待着黑夜降临再出来猎食。卷毛想着,脊梁上禁不住泛起了凉意。
“反正我有办法应付。”他爬进了房车,一边关上门,一边大声鼓励自己。
他锁好门,打开移动电视,调到ESPN卫星频道。再过几个小时就是职业棒球联赛直播,坦帕湾魔鬼鱼队对巴尔的摩金莺队。他一边无聊地看着电视上转播的足球赛——比赛地点在厄瓜多尔的基多,鬼知道那是哪儿——一边等待着。
他靠在座椅背上,松了松腰带,腰里别着的38毫米口径左轮手枪硌得他有些难受。这支枪是他专门带出来保护自己的。尽管自打三十一年前从海军陆战队退役以来,他从来没有开过一枪,但他还是对射击的准头很有自信。
毕竟,近距离打中那么粗的一条蛇,不算什么难事。
卷毛正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电视上开始插播广告,是宝拉大妈烤饼连锁店的宣传片。屏幕上,扮演宝拉大妈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前美国小姐亚军,金柏莉?露?迪克松。她一边拿平底锅煎着饼,一边哼着小曲。
尽管化妆师的工作做得不错,卷毛还是能看出,屏幕上的老太太其实是由一个年轻得多的女演员扮演的,而且她很漂亮。他想起了查克?马寇说的关于她准备拍的新电影的事情,不禁想象起来,她扮演异形蚂蚱的皇后会是什么样子。可惜得很,特技师大概会给她安上六条昆虫腿和一对触角——他不太喜欢这个主意。
第42节:猫头鹰的叫声(42)
金柏莉?露?迪克松来工地参加开工仪式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把他介绍给她认识?可能性好像还挺大的,毕竟他可是工程的总负责人——包工头啊。
卷毛还从来没面对面见过哪个影视明星,更不用说美国小姐亚军了。索要签名会不会显得很唐突?他想。她会答应跟他合张影吗?她对他说话的时候,会用宝拉大妈那种高声调的假声,还是她自己的原声?
卷毛正胡思乱想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变成了一片雪花点。他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拍在机壳上,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宝拉大妈的宣传片放到一半,电视信号突然断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卷毛酸溜溜地想。
他拼命咒骂着倒霉的运气。以前熬夜的时候,他从来都离不了电视,现在,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供消遣的。房车里没有收音机,惟一能读的东西就是一本土木工程期刊,里面全是无聊的科技论文。
卷毛考虑着,是不是该去小超市租几盘录像带。可是天已经黑了,他不敢穿过工地到外面去——那些棉口蝮蛇说不定就在门口等着呢。
他关掉电视,放低座椅靠背,取出枕头垫在脖子后面。周围一片静寂,他开始怀疑起来,蛇到底能不能从什么缝隙钻进房车里?他忽然记起一则报道,说的是一条绞蟒曾经钻过排水系统,从浴缸排水口爬进了纽约市的一间公寓里。
卷毛想象着那样的情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站起身,小心地走到了房车上的洗手间门口。他把一只耳朵贴在门上,聆听着。
是幻觉,还是他的确听到了,门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窸窸簌簌地爬动着?卷毛抽出左轮手枪,拉开了保险。
他听清楚了。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动!
踢开门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洗手间里并没有什么毒蛇。然而来不及了,大脑已经给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发出了讯号……
枪声震耳欲聋。卷毛跟地板上那只不幸的田鼠一样吓了一跳。子弹从田鼠头顶飞过,打碎了马桶的坐便器。田鼠尖叫了一声,飞快地从卷毛两腿之间蹿了出去。
卷毛的手颤抖着放低了枪口。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一枪造成的损坏:马桶彻底报废了。
这个周末注定相当漫长。
爱波哈特先生正坐在书房里读书,妻子忽然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忧虑。
“那个警察又来了。”她说。
“哪个警察?”
“就是上次送罗伊回家的那个。你得跟他谈谈。”
德林科警察正站在客厅里,双手捧着帽子。“又见面了,您好。”他彬彬有礼地说。
“有什么事吗?”
“是罗伊的事。”爱波哈特夫人插进来。
“只是有可能。”警察急忙说,“我也不是太确定。”
“坐下谈吧。”爱波哈特先生不动声色,他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职业习惯。“告诉我们,他怎么了?”
“罗伊在哪儿?他现在在家吗?”警察反问道。
“不在,他去同学家里一起做实验了。”爱波哈特夫人回答。
“我之所以这样问,”警察解释道,“是因为,我刚才在东黄莺路那边看见了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好像是你们的儿子。奇怪的是,他先是朝警车招着手,然后忽然又转身跑开了。”
爱波哈特先生皱了皱眉,“跑开了?这可不像罗伊的作风。”
“的确不像。”妻子也同意道,“他干嘛要跑?”
“那几个孩子把一辆自行车留在了街上。”
“肯定不是罗伊的。他的车胎破了。”
第43节:猫头鹰的叫声(43)
“对,我也记着呢。”警察点点头。
“我们定购的新轮胎还没到呢。”爱波哈特先生补充道。
德林科警察继续点着头。“我知道那不是罗伊的自行车。那辆车跟下午放学后不久,在崔斯中学失窃的一辆自行车是同一辆。”
“你确定?”爱波哈特先生问道。
“千真万确。我用对讲机确认过车架上的序列号。”
房间里一片沉寂。爱波哈特夫人看了看丈夫,又把目光移向警察。
“我儿子绝不是贼。”她坚决地说。
“我不是指控他偷东西。”警察回答,“那个跑掉的男孩子只是看上去有点像罗伊,我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我只不过是来通知你们一声,因为你们是他的父母,毕竟这是我的职责。”他转向罗伊的父亲,似乎是在寻求支持。“您也在司法部门工作,爱波哈特先生。您应该能理解吧。”
“的确能。”爱波哈特先生心不在焉地咕哝着,“你一共看见了几个孩子?”
“至少两个,可能还有第三个。”
“他们都跑了吗?”
“是的,先生。”德林科警察努力保持严谨专业的形象。说不定哪天他会有机会成为一名联邦安全局的密探,到那时候,他希望能得到爱波哈特先生的推荐。
“那么,自行车有几辆?”爱波哈特先生继续问道。
“只有一辆。要是您想看一眼,那辆车现在就在我的车后备箱里。”
警察领着罗伊的父母来到停车道上,打开了维多利亚皇冠车的后备箱。
“就是这辆。”他指着后备箱里的自行车。是一辆蓝色的海滩车。
“我没见过这辆车。”爱波哈特先生说道,“你呢,莉兹?”
爱波哈特夫人用力咽了咽口水。碧翠丝,罗伊那个新朋友,方才骑的好像就是这辆车。
她还没有整理好思绪,警察已经又开了口。“噢,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他把手伸进衣袋,掏出了那段绿色的布条。布条似乎是从短袖运动衫的衣袖上撕下来的。
“是在自行车上找到的吗?”爱波哈特先生问道。
“是在自行车旁边。”警察撒了个小谎。其实,他看见那几个孩子所在的地方与烤饼店工地隔了好几个路口远。
“看上去眼熟吗?”他把布条平摊在手掌上。
“没什么印象。”罗伊的父亲回答,“莉兹?”
爱波哈特夫人松了口气。“肯定不是从罗伊袖子上撕下来的,”她告诉警察,“他没有哪件短袖衣服是绿色的。”
“你看见的那个男孩子跑掉时,身上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爱波哈特先生问。
“我当时没看清。”警察承认,“距离太远了。”
卧室里的电话铃响了,爱波哈特夫人赶忙进了卧室。
德林科警察凑近爱波哈特先生。“真抱歉,打扰了。”
“没关系,公事公办嘛。”爱波哈特先生保持着礼貌,尽管他早就看出,警察在布条的问题上没有完全说实话。
“谈到公事,”警察忽然说,“您还记得罗伊扎了车胎那天,我开车送他回家的事情吗?”
“当然啦。”
“当时天气那么糟糕。”
“对,我记得。”
“他有没有跟您提到过,嗯,让您帮我写封信?”
“什么信?”
“写给我们警长的。”德林科警察小心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提一下这件事,就说你们对我的做法表示肯定之类的话。可以加入我的档案里的那种。”
“这封信要寄给警长吗?”
第44节:猫头鹰的叫声(44)
“寄给中队长,或者士官长也可以。罗伊没跟您说吗?”
“我不记得他说过。”
“可能他忘了。小孩子就是这样。”
“你的士官长叫什么名字?”爱波哈特先生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耐烦,他有点受不了这个上进心过度的年轻警察了。
“千恩万谢。”德林科警察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这样的小事其实也挺重要的,特别是,您还身为联邦政府的——”
但他并没来得及说出士官长的名字,因为就在这时,爱波哈特夫人忽然急急忙忙冲了出来,一手抓着钱包,一手拿着车钥匙。
“怎么了,莉兹?”爱波哈特先生赶忙问道,“谁打来的电话?”
“急救室!”她急促地喘息着,“罗伊受伤了!”
罗伊筋疲力尽。在门卫小屋与达纳的搏斗才发生不久,感觉却无比遥远。
“谢了,现在你不欠我什么啦。”碧翠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