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姐姐第七个房间里那个女人说的话。如果就这么相信那个女人的话,然后告诉姐姐的话,姐姐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傻瓜。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姐姐发现了我的情况。
“还有什么情况吗?”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把从第七个房间里的女人那听来的话告诉了姐姐。
按那个女人的说法,每天晚上一到固定的时间沟里就有尸体漂过去。尸体从上游漂向下游,缓缓地漂过每一个房间。
我在听那个女人所说的这个情况时感到很迷惑,为什么这么窄的沟里能装得下人的尸体呢?而且第七个房间之后有铁栅栏挡着,没法再往前了。如果有尸体漂到那里的话应该被挡着呀。
但是那个憔悴的女人是这样回答的。
漂过来的尸体都被分割成很小的一块,能够通过铁栅栏的间隙。所以只有很偶尔的才会被挡在铁栅栏外面,其他的都能从每个房间里漂过,最后漂到外面。听那个女人说她从被关在那个房间开始,每天晚上都看到有尸体的碎块穿过房间。
姐姐听我说到这些,眼睛睁得老大,盯着我。
“她昨晚也看到了?”
“嗯……。”
我们昨天没注意到有尸体从沟里漂过去。不,不可能没注意到,昨天晚上六点的时候我们还醒着呢。不管呆在房间的哪个位置都能看到中间的这条沟,如果沟里漂着什么可疑东西的话,我们当时肯定会觉得奇怪的。
“上游的那三个人也这么说了吗?”
我摇摇头。提到尸体的只有第七个房间里那个憔悴的女人,难道只有她因为幻觉看到那些情况的吗?
但是我忘不了她的脸,她的脸颊深凹,眼睛周围是黑眼圈,目光暗淡,让人看着像死人。她的表情像在惧怕着某种东西。关在其他房间里的人跟那个女人之间有明显的不同,那个女人肯定有过不好的经历。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这样问姐姐,不过姐姐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太清楚。我感到极其不安。
“到了那个时间的话我们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我和姐姐坐在墙边,把身体靠在墙上,等着她手腕上的表指到傍晚六点。
手表的分针和时针终于连成了一条直线,分别指在“12”和“6”上。手表的银色指针反射着电灯的亮光,宣告了这一时刻的到来。我和姐姐屏住呼吸盯着房间里的这条沟。
房间的外面似乎有人在走来走去,这让我和姐姐心神不定。听到的脚步声跟六点这个时刻难道有什么关系吗?不过姐姐并没有向门外边的人叫喊,可能她认为喊也是白喊吧。
远处似乎有机器运作的声音。不过沟里根本没有尸体漂过来,只有无数蚊虫的尸体浮在浑浊的水面上。
第三天 星期一
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有食用面包被从门下面的缝隙处塞进来。我们昨天把自从第一天早餐以来就一直放在屋里的装水的碟子从缝隙处塞到了门外。因此我们今天有水喝了,看来我们的做法是明智的。可能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每天早上给人分面包的时候会带着一个装了水的茶壶吧。他给每个房间分一片面包,同时给递到门外的碟子里倒上水。我想象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这样挨个地走到七扇门前发面包和水的情景。
姐姐把面包撕成两半,然后把大的那一半递给了我。
“有件事要拜托你。”
姐姐又让我到沟里爬来爬去,向别的人打听情况。我再也不想下到沟里了,不过姐姐说我不这样做的话就要把面包还给她,我不得已只好听她的话。
“你需要向她们打听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她们是几天前被关到这里的,另外一个是她们有没有看到尸体从沟里漂过去。你去向她们打听一下这两件事。”
我按照姐姐说的做了。
先是去上游的三个房间。
她们看到我之后都放下心来。我问了她们姐姐让我问的那两件事。
我本来认为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空间里很难计算出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不过她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关了几天。虽然也有人没带钟表,不过因为一天只送来一次饭,所以只要数几顿饭就可以知道被关了几天。
接下来要去下游。不过发生了一件怪事。
第五个房间还像昨天那样,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在里面。
但是昨天空空如也的第六个房间里也出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看到我从沟里出来之后大声尖叫,哭着喊着。她好像把我当成了怪物,我费了好半天才跟她解释清楚。我告诉她我跟她一样也被关在这里,只是由于我身体比较小,能够在沟里移动,所以才会出现在她面前。解释了半天她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好像是昨天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的。当时她在河堤上跑步,在她跑过一辆停在路上的白色货车旁时,突然头部被击中,然后就昏过去了。她用手按着头,似乎被袭击的地方还在疼。
现在我要去第七个房间。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昨天这个房间里有一个憔悴的女人,她还跟我说有尸体在沟里漂的事情,结果现在房间里哪儿都没那个女人了。她从这个房间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钢筋混凝土表面形成的空间。电灯空洞地发着光。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好像比昨天来的时候还要干净,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关过人。墙壁和地面上没有一点污渍,只有电灯在灰色的混凝土平面上投下亮光和阴影。
我昨天在这里看到的女人难道是幻觉吗?还是我弄错房间了呢?
我回到第四个房间,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了姐姐。
姐姐让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大家的回答各不相同。
被关在第一个房间里的染了发的女人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因为有人送了六次饭,所以应该没错。
第二个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今天是第五天,第三个房间里的是第四天,被关在第四个房间里的我和姐姐从醒来之后,今天是呆在这个房间里的第三天。
处于我们下游的第五个房间的女人今天是第二天,而昨天夜里在第六个房间里醒来的那个女人由于今天的早饭是第一次,所以她是第一天。
第七个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在这里关了多少天了呢?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她就消失了。
“难道她出去了?”
我这样问姐姐,不过姐姐只是回答了句“不知道”。
至于第二个问题——“有没有人看到尸体漂过去”,所有人都是否定的回答。没有一个人看到有尸体从沟里漂过去。不仅如此,她们听到我的问题之后,看起来都很不安。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呀?”
每个房间里的女人都这样反问我。她们认为我掌握了特殊的信息,才这么问她们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她们都不能像我一样了解到其他房间的信息。所以她们只能去想象,想象隔壁可能是电视台呀游乐园什么的,就通过这些胡思乱想来打发时间。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我尽快地向她们问完问题,然后就这样简短地结束了对话。
“不行,我不会让你过去的。难道你是把我关在这里的人的同伙?你说其他房间也关着人,也是说谎的,对吧?”
当我想离开第一个房间的时候,那个房间里的人这样对我说,然后进到沟里,背对着去下游的墙壁站着。她的脚正好堵住了洞口,这样一来我就没法离开这里了。
没办法,我只好把昨天在第七个房间里听到的情况以及姐姐让我问她们这个问题的情况都告诉了她。她脸色变得苍白,然后说了句“真笨,这怎么可能”,接着给我让了道。
问了一圈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没看到有尸体从沟里漂过,看来果然是第七个房间里的人在梦里看到的。这样就好了,我想道。
第七个房间里那个憔悴的女人说她在每天同一时刻都会看到尸体漂过,但上游的、已经在这关了几天的人都说没看到尸体,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叹了口气,用之前做的那条绳子擦拭我在沟里弄脏了的身体。我的上衣和裤子都被做成了绳子,所以一直只穿着内裤。不过即便如此,由于房间里比较暖和,我并没有感冒。那条绳子平时也没什么用处,被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偶尔被我拿来当毛巾用,来擦拭我的身体。
我抱着膝盖躺在地上睡觉。裸露的水泥地,直接躺在坚硬的地面上睡觉的话,肋骨会硌得生疼,不过没办法,只能这样。
我觉得我应该把这种不确定的、不明所以的信息告诉给其他人,因为她们只能了解到自己能看到的范围内的情况,会感到害怕的。
但是如果她们听了我的话,或许会更加不明所以,想到这个我开始感到困惑,到底告不告诉她们呢。
姐姐现在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凝视着墙和地面的相交处。然后用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掉头发了呢。”
姐姐指尖捏着下垂的长发,这样说道,似乎感到很意外。她为什么这么郑重地提到这个呢?我搞不明白。
“你看看这个,头发的长度。”
姐姐站起来,似乎想再确认一下捡到的头发的长度,她捏住头发的两端,把头发拉直。那根头发大约有五十厘米。
我终于明白姐姐想说什么了。我和姐姐的头发都没那么长,也就是说这是我跟姐姐以外的其他人的头发。
“这个房间在我们来之前是不是有人用过呀?”
姐姐脸色铁青,自言自语道。
“肯定是……,不,可能是……。我的推测可能是胡说八道……。不过你也应该注意到了,上游的那些人被关的时间比较长,而且每个房间都比接下来的房间多一天。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是依次被关进来的,从那头的房间开始。
姐姐重新注意到了每个房间里的人被关进来的天数的差异。
“那她们被关进来之前房间是怎么样的呢?”
“她们被关进来之前?不是空的吗?”
“是啊,是空的,再往前呢?”
“空的之前还是空的呀。”
姐姐边摇头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想想昨天的事。在昨天这个阶段里,我们从在这个房间里醒来之后算起是第二天。处于我们下游的第五个房间里的人是第一天,第六个房间里可以认为是第零天,所以是空的。但是第七个房间里的呢?如果考虑到排列顺序的话,应该是负第一天,对吧?负数你在小学里学过吧?”
“这当然学过了。”
但是事情太复杂了,我还是不太明白。
“知道吗?根本没有人被关在这里是负一天的。按我自己的推测,昨天这个人被关到这里已经是第六天了。那个人是在第一个房间里的人被关进来的前一天关进来的。”
“那她现在在哪呢?”
姐姐不再走来走去了,她停下来,看着我,说不出话。犹豫了一阵之后,告诉我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昨天还在那里的人,今天就消失了,然后又有人进来。我把每个房间的不同和姐姐所说的话对照起来想了想。
“每过一天,没有人的房间就会向下游递进一个,如果递进到了最下游,那又会重新从上游开始。七个房间代表一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