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灵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上去极为狼狈,弟子服上东一块西一块血迹,肩上更是被贯穿了一个血洞,他痛得面上肌肉乱跳,急忙架起治疗网,神色狰狞地瞪着被冻住的雷修远。
“雷师弟,你还是太嫩了。”他恨恨地开口,喘息了片刻,又缓缓坐回地上,“这数剑之仇,我慢慢还给你。”
他掌心忽然也出现一柄小飞剑,却只得食指大小,嗖嗖有声,小飞剑盘旋而起,忽然疾射出去,擦过雷修远的面颊,他脸上很快出现一道红痕,过了很久,鲜血才缓缓溢出。
东阳真人忽然开口:“我之前说了,只要有恶意伤害行为,这场比试马上作废!”
秦扬灵笑了几声:“东阳长老,我只是冻住他,划破一下脸而已,这样也叫恶意伤害?您没注意我的伤吗?”
东阳真人心中隐隐有了怒意:“比试中途可以认输,你们都记好这规则!”
他意在提醒雷修远不要逞强,秦扬灵修为本来就在他之上,被阴阳劫波镜冻住更是绝无逃脱的可能,认输没什么丢脸的,要是撑着一口气死活不认输,他这个做长老的也不能强行终止比赛,秦扬灵说的没错,小飞剑根本职能算儿戏,算不得什么恶意伤害,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发怒的理由,那便是他这扭曲的猫耍耗子的行径,弟子斗法居然用小飞剑来折磨对手,已近乎屈辱。
雷修远一言不发,他始终没有说一个字,任由那柄儿戏般的小飞剑在周身飞来窜去,一剑一剑割破衣服与皮肤,飞剑的划伤只能算最轻微的破皮,可是伤口密密麻麻排列在一处,他的弟子服也渐渐有了一块一块的血迹。
黎非只觉手心里全是汗,一旁的苏菀紧紧抱住她,不知是该安抚还是该愤怒,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雷修远的性子必然是绝不肯亲口认输,他正在被秦扬灵屈辱地伤害着。
胡嘉平眉头紧皱,这小子难道真的死撑不认输?方才那一场打得极漂亮,在这里认输也不至于怎样,反倒会成为一段佳话,斗法大会多少年没出现过这么精彩又凶猛的真实斗法,死撑下去半个时辰后还是要强行结束比试,那时候输得才真叫耻辱。
秦扬灵心中正得意至极,这种得意与昂扬的快感,是任何绝色女子的肉体也给予不了的。他掌心忽又多了一柄小飞剑,嗖嗖地飞过去,割落雷修远的束发带,他的长发立即披散下来,遮住了流血的脸颊。
“雷师弟,我早已告诫过你。”秦扬灵哈哈大笑起来,“姿态越高,日后跟头栽得便越惨。你认输吧,我都懒得折腾你了。”
雷修远还是不说话,他忽然动了一下,一脚迈开,脚下尺厚的冰块竟轻轻碎裂成渣,他一步一步朝秦扬灵走了过去,阴阳劫波镜的反射寒光箭雨般落下,却不知为何没有一道能集中他的身体,他走得不快,动作却有一种异样的轻盈迅速,仿佛身体里蕴含了一种叫人恐惧的力量。
秦扬灵忽觉头顶一暗,大团大团的乌云吞噬了他,雷修远扎身钻入云团,乌云翻滚肆卷,谁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秦扬灵的惨叫声一阵一阵,叫的人毛骨悚然。
东阳真人震骇之下厉声道:“雷修远!雷修远!立即撤去乌云蔽日!”
黎非看傻了,不止她,每个人都看傻了,不太明白这一瞬间突然发生了,导致战局一下被扭转过来。日炎晃了晃耳朵,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乌云,最后忽又露出嫌弃的神情,冷道:“还以为他要大发什么神威!哼!居然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九流小仙法!”
话音一落,却见大团的乌云蔽日中,一个人滚了出来,正是秦扬灵,他满地乱打滚,也不知是哭是笑,惨叫声连绵不绝,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东阳真人急忙落在他身边,细细一看,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这个是痒痒术么?看样子这痒痒书丝毫没留手,秦扬灵浑身痒得满地翻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疯子似的,不要说仙法,估计他连站也站不起来,滚得满身泥泞。
浓密的乌云渐渐散开,雷修远的身影出现在破碎不堪的演武场上,依旧面无表情,忽地一扬手撤了秦扬灵身上的痒痒术,这位可怜的秦师兄终于停止了惨叫,气若游丝地晕了过去。
雷修远赢了!四周先是一片死寂,可很快便爆发出巨大的喧嚣声,震撼得整座城池都在颤抖一样,他拱手行礼后,腾云飞了起来,前面许多人都在向他迎来,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邓溪光,一直在转圈乱蹦乱跳的苏菀,下巴快掉下来的胡嘉平,还有尧光峰的许多弟子们。
他四处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忽觉怀中一紧,黎非扑上来,众目睽睽之下,她紧紧抱住了他。
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可是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她没办法让这种颤抖停下来,她一时担心,一时开心、一时难受、一时还狂喜,满脑子都乱了,只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肩上突然一重,雷修远的脑袋埋在了她肩窝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低微:“我们先走。”
先走?黎非愣了一下,她脸上忽然感到一阵腥气,滚烫的血染湿了她的脸颊,一条条突如其来的血迹迅速将雷修远身上茶白的弟子服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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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伤
“走。”
雷修远仅仅掐住她的胳膊,声音轻微却十分坚决。
黎非僵了片刻,忽然将他脱保这,转身腾云急急而去,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人,他俩怎么突然就跑了?
邓溪光正想追,胡嘉平一把拦住他,似笑非笑:“这种时候过去打扰可是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邓溪光登时被他吓住。
苏菀嗤一声笑了:“是啊,会遭天谴的,让他俩单独待着吧,反正也快比完了。”
晕过去的秦扬灵被两名弟子抬去了土行墙后,他之前的伤处早已被自己的治疗网只好,痒痒术并没让他受任何伤,幸运的是,他晕过去了,不幸的是,不知道他醒来后如何面对这一切,不过这也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每个人都在津津乐道着方才激烈刺激的斗法,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到这么精彩的比试,连长老们都有些兴奋,不停有张来过来找广微真人道喜,他这个弟子已经可用惊才绝艳来形容,此一役只怕连上层的避世仙人们与掌门都要惊动,这名弟子必然会被极度重视,假以时日,无月廷说不定又要出以为如青城真人那般厉害的仙人,这才是真正的大喜事。
广微真人一面欣喜,一面却又暗暗担心,身为师傅,他更担心雷修远的身体,最后那下骤然脱离阴阳劫波镜的束缚,看起来十分诡异,这孩子一向逞能要强,当时那种受到屈辱的境遇,只怕叫他发挥了超远潜能的能力,过后必然痛苦无比,不知姜黎非那小姑娘能不能照顾好他。
黎非此时正用尽全力拖着雷修远,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大团大团的鲜血落在她肩上身上,烫得惊人,她一面止不住地恐惧发抖,一面却又慢慢冷静下来。
一扬手,巨大的治疗网罩住了雷修远整个身体,黎非见他似晕非晕,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从云端摔落,当即将他背起来,不知能带他去哪儿,只能风驰电掣般回到坠玉峰。
日炎被迫跟在后面,他尖尖的大鼻子戳在雷修远身上嗅个不停,两只惨绿的眼睛盯着他看,也不说话,不知想些什么。
黎非将雷修远轻轻放在自己床上,一把撕开他的衣服,但见他身上一道一道尚未干涸的血痕,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切伤般,纵然架了治疗网,哪些伤口还未愈合,又深又长,大团的鲜血正在汨汨涌出。
是秦扬灵下的手?看起来不像,伤口外围的皮肉翻开,看起来倒像是从内部撕裂开的,黎非定了定心神,开始往治疗网中灌输灵气,可不知为何,治疗网只能让那些伤口用极缓慢的速度痊愈,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效用,黎非急得满头汗,用尽全力往治疗网中灌输灵气,却始终收效甚微。
“这个是力量外涌,肉体承受不住的撕裂,治疗网太慢,该用水行治愈法玉雪术。”日炎突然开口道:“你听好,四分水行灵气,三分木行灵气,三分金行灵气。”
黎非反应砌块,默然推算出凌启亮,很快,一团柔和的白光出现在掌心,莹莹絮絮,似下雪般落在他身上,黎非只觉自己的感知似乎也附着在这些散落的白光中,随之深入他的血脉骨髓,一点一点修补他的创伤。
他身体内除了这次受到的重创外,竟还有无数藏在深处的陈旧暗伤,不知为何,她随着玉雪术散落的感知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何时受的创伤,那些暗伤密密麻麻,有五年前的,甚至还有十年前的,难道都是爆发潜力后残留的未愈旧伤?
黎非集中所有精神,凝聚所有的灵气,一点一点治愈那些暗伤,没一会儿,她便感到一股极致的疲惫,玉雪术居然这么快就耗光了她的灵气。
“灵吸的话,离他远些用。”日炎淡淡提醒。
黎非面色苍白,浑身发软地推开门走到外面,用处灵吸,只一个吐息的功夫,磅礴的灵气再度充满炉鼎,她立即折返回去,继续用处玉雪术替他治愈身体。
她记不得自己用了多少次灵吸,也记不得日炎什么时候去睡的,他之前一直默然蹲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雷修远,最后好像说了句什么,她全然没有印象了,将雷修远体内最后一道暗伤治愈,黎非的精神与身体都已累到极致,一头软在床下晕睡过去。
晕晕沉沉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她已经在床上,天色似乎已经亮了,床上帐幔垂下,微光穿透进来,黎非动了动,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抱着自己,一只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摩挲爱抚着,她没睡饱,眼皮一个劲往下耷拉,蠕动着想要翻身,雷修远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了句什么,她还是没听清,疲倦至极地嗯了一声。
滚烫的唇轻轻落在她面上,一下一下啄吻她的额头眉毛眼皮,黎非神思恍惚,迷惘地睁开眼,对上他漆黑的双眼,她静静看了他半天,本能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呢喃:“修远……”
雷修远抱紧她软绵绵的身体,手掌在她纤细的脊背上上下下安抚,黎非迷茫的思绪渐渐清醒过来,一室阳光穿透了垂下的帐幔,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她又动了动,忽然发觉雷修远上身居然是赤裸的,阳光细碎地撒在他光裸的肌肤上,每一寸肌理看上去有利而修长。
对了,好像是她为了查看伤口,他的上衣都被她撕坏了,黎非顿时有种异样的窘迫,可似乎是因为刚醒,她的单子莫名其妙变得很大,一反常态没有避开,带着慵懒的鼻音轻声问:“还疼吗?”
雷修远将她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忽然垂下头,嘴唇吻在她耳廓上,声音沙哑:“疼。”
黎非一下瞪圆了眼睛,低头小心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分明已经全部痊愈,一道小口子都没留下。她看了半天,又放出灵气试探他的奇经八脉,最后皱眉道:“哪里还疼?没伤了啊,多年前的旧伤也都没了。”
“浑身都疼。”他笑起来,把脑袋埋在她肩窝里,“抱紧我。”
黎非抬手锤了他一下,恨不得张嘴咬他一口,又恨不得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手,她的手指插入他浓密柔软的长发里,一点一点梳理,摸到他耳朵下面有一块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