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低垂着眼帘，神情莫测：“应君，你那天问我，如果有人要杀宁雪，我会如何？”她拾起焰蟒，摇晃着站起来，冷声道：
“我现在回答你，如果有人要杀宁雪，我会杀了他。”
焰蟒突然爆发出巨大的黑色火焰，不详的气息使应君本能地避出几丈远，他惊慌道：“阿绯，你怎么了？”
阿绯身上的织火裙不知什么时候也染成了黑色，与鬼魅的黑色火焰混在一起笼罩着她，模样如同从地府而来的罗刹。她抬起焰蟒，黑火以雷霆之势冲向楚易江，所经过的地面瞬间就被燃烧出一道可怖的凹坑。
一直在旁禁锢着楚易江的宿彰赶紧飞身跳开，哇哇大叫：“你个不孝徒孙，连太师傅也想烧死吗！”
阿绯却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从焰蟒上源源不断地爆发出火焰击向楚易江。琉璃盏发出的五彩光华也尽数被黑色火焰所吞噬，很快就要罩不住楚易江，他却还在喃喃：“沙棠，沙棠你怎么了？”
沈莲和剩余的昆仑弟子此时刚刚回到了昆仑，老远见到这里有动静，立时都跑了过来。昆仑众人猛然见到楚易江就要被黑火吞噬，顿时都尖叫起来：“楚师兄！”
沈莲愤怒地向阿绯叫道，“你这个妖女，想对师兄做什么？！”
沈莲话音一落，琉璃盏原本微弱下去的光华忽然又神奇地大亮了起来，一口气就冲散了火焰。
阿绯受到冲击，不受控制地后退。宿彰和叶酩见状，同时飞奔上前死死地抱住了她。
“乖徒孙，你冷静点。”
“师姐，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平静就只有短暂的一刻，阿绯很快挣开两人的束缚，焰蟒上再次燃起了火焰袭向楚易江。
看到师兄无动于衷不闪不避，沈莲大惊，情急之下跑上前护在楚易江身前。眼看黑火就要烧到沈莲，后发的琉璃盏五彩的光华陡然变成了七彩，仿佛祥云一般的仙气从灯盏之中溢了出来，护在了她周围。
看到差点一条无辜的人命就要死掉，宿彰一个巴掌甩在阿绯的脸上：“孽徒！”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阿绯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少许清明，黑火渐渐转红，可她眼角又有泪滑下。
如果可以，她此刻真想疯魔，再不醒来。
叶酩怕阿绯再度失控，再次冲上前抱住她：“师姐，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宿彰却转头看着沈莲，有些发愣。他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却“扑”地一声，有利刃从背后刺穿了沈莲的胸口。
沈莲无法置信地回头。
楚易江通红着双眼，猛地一收剑，血洒了一地。
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得都太过突然，沈莲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出口，一双杏眼仍是不解地望着她的楚师兄，身体就缓缓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楚易江看着阿绯疯狂大笑：“沙棠，你竟然要杀我！那好，所有人都一起下地狱吧。”他将琉璃盏高高举起，表情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但是琉璃盏中亮起的光没有袭击任何人，反而轻柔地环绕在沈莲的尸体上。楚易江见状，越发癫狂着摇着手中的琉璃盏：“宝光琉璃，为什么不攻击他们！”
随着他狂暴的吼声，笼罩在沈莲身上的七彩光华顿时大亮，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光华化成了一条锐利细刃，猛地刺穿了楚易江的咽喉。
沙棠，你果然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
楚易江怨毒地看着琉璃盏，张着的嘴再也发不出声响，表情愤恨着栽倒在沈莲的身体之上。
转眼间的一波三折，使得在场的人全反应不过来。宿彰缓缓走近，看着他们两人的尸体，神情复杂地叹息：
“不是沙棠杀你，是你杀了沙棠。你认不出她，但是琉璃盏却能认主，你为何到最后也不明白。”宿彰目光转向沈莲，忽然涌起一分悲怆，“你到底是为他转世成了人。可是得到如今这样的结局，你可还愿意为他轮回下一世？”
沈莲安静得伏在地面，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回答。七彩光华也似乎哀伤着，黯淡着缓缓回到琉璃盏中。
远处的夕阳镶嵌在高广的天空之上，映得红霞满天。
阿绯无力地靠在叶酩身上，手中的焰蟒掉落在地面，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毫无反应。
秋玲走近宿彰，忧心地说：“蓬莱太爷爷，去看看阿绯吧，我们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宿彰很快收敛了刚刚流露出的哀伤表情，他看一眼阿绯，直接对着叶酩喊道：“小酩，把阿绯打昏了带走。我去看看荀清那死小子怎么样了。”
第29章 水火也相容
蓬莱的镜谷仍是和那时离开前一样，祥和得不像是在人间。
阿绯默默坐在瀑布边发呆。蒲公英，菖蒲，凤蝶，人参精，棘蛙精们见状，也都乖乖地排排坐，安静地伏在她身边陪她发呆。
雷降缓缓走近，轻唤了一声：“师姐。”
阿绯转头看他，嘴角弯了弯，梨涡隐现：“小绛，你身体好了吗？”
雷降伸出仅剩的一只手臂搂住她：“已经好了，就是以后想抱师姐的时候没以前方便了。”
阿绯看看雷降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张开双手回抱住他：“没事，以后你想抱的时候，都由师姐抱你。”
雷降亲昵地蹭蹭阿绯的脖子：“师姐，等下要记得吃饭，大家都很担心你。”
“嗯。”阿绯裹了裹雷降身上的衣服，“小绛你先回去吧，你身体刚好，不要在外面太久，等下师姐会来陪你吃饭。”
雷降看了阿绯半晌，想再说点什么，却终于还是摇摇头乖乖走了。
他一走，阿绯摸出了脖子里的血结晶继续发呆。那日绪小天将血结晶扔还给她之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
身后有灼热的炎气传来，蹲在阿绯脚边的妖灵们立刻嗖地一下全躲了起来。
绪小天站在阿绯身后，傲然说道：“我不会原谅你。”
阿绯没有回头：“我知道。”
“我欠他一命，他不希望你死，那么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不会杀你。”
“好。”
“等他死后，若你还活着，我定会取你性命。”
“好。”
绪小天有些无力，他说出的话就像全部打在了海绵上，软软的得不到回应。看着阿绯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雪妖，魂魄未灭，现在在发鸠山。”
阿绯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绪小天翻她一个白眼：“好话我只说一遍。我和你可还是敌对关系，我才不会……”他话还没讲完，阿绯就已经一阵风似地飞奔出了镜谷。
剩下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绪小天顿时气闷无比：“这女人！刚刚还答应那人要陪他吃饭的！至少吃了饭再跑啊！这算什么师姐啊，早知道不说了。”
应君闪现在他身旁，用力地敲打他的脑袋：“死小子尽和我作对，你干嘛告诉阿绯那雪妖还活着。”
绪小天瞥他一眼：“那你当时干嘛在昆仑救了那雪妖的魂魄还送去发鸠？啧啧，耗了多少妖力啊，银狐应君什么时候也愿意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应君放下了手，自嘲一笑：“大概是这些日子和你混久了，害我也沾染上了一些无聊的感情。”
华袍在风中缓缓吹动，应君看着阿绯离去的方向叹息——可惜这份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的情愫，才刚刚发芽，他就已经知道不会结果。
******
阿绯一路没命似地冲进发鸠山的大殿，大力地推开殿门。
只一眼，她就忘记了呼吸。
宁雪就在那里，好好地、安静地睡在榻上，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晶莹如雪，皎洁如冰。
阿绯小心地走近，生怕脚步重一点，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她的手还没有触到他的脸，就被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声打断。
“阿绯——！你来啦！”
“太好了，我们正愁没人帮我们搬家呢！”
青青兰兰欢快地一左一右挽住阿绯。
阿绯发愣：“搬家？”
兰兰看着青青有些愧疚：“嗯，我们被炎帝大人贬为凡人了。所以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贬为凡人？为什么？”
兰兰道：“没什么啦，我们这次又偷了共工的冰魄晶石来救阿雪，终于被炎帝大人发现了。”
青青却不怎么在意：“反正上次偷一点也是偷，这次全偷了也是偷，我早做好觉悟了。”
阿绯终于明白过来，她看向榻上的宁雪：“你们偷了水神共工的冰魄晶石救宁雪？”
兰兰笑笑。
阿绯抱住青青和兰兰：“也许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我真的谢谢你们。”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现在有多么高兴，鼻子一酸，又想掉泪了。
青青安抚地拍拍阿绯的背。
阿绯擦擦眼泪，问道：“那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阿雪还要过几日才能醒，炎帝大人也不准他再呆在这里了，我们本来想带他去蓬莱找你，既然你来了，那我们直接去玉山的寒池吧。”
“嗯，阿雪他身子还很弱，需要去极寒之地养养。青鸟大人应该很怕阿绯吧，有你在我们就可以带他去玉山了。用斜月桥就直接可以到，不过现在我们还要再整理下东西。”
阿绯抽抽鼻子：“我来帮忙。”
一到了玉山，阿绯就让青鸟帮忙把宁雪搬到了寒池。然后再指使青鸟三号去蓬莱为她报个信儿，她一声不吭跑出来，大家都要担心了。
青青和兰兰看着阿绯把神鸟当信鸽使唤，内心都佩服到无语。
阿绯守在寒池边，像小猫一样猫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宁雪。
青青笑了：“阿绯，你这样盯着他也不会醒啦。”
兰兰道：“放心啦阿绯，有共工大神的冰魄晶石，几日之后阿雪绝对活蹦乱跳地在你面前。”
阿绯闻言有些脸红，她转头问她们：“你们今后就一直留在玉山吗？”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是凡人了啊。一直呆在神山上也吃不消。”
“那你们来我们蓬莱吧。”
青青和兰兰皆是摇头。
阿绯急急说明：“我们蓬莱没那么仙，凡人也可以呆啊，我和师傅师弟他们就都是凡人。”
青青被阿绯逗笑了：“我和兰兰原本只是发鸠山上的青莲和兰草，当年炎帝大人怕女娃殿下一个人寂寞，于是点化我们成仙，所以我和兰兰，是为陪伴女娃殿下而生的。”
兰兰也道：“后来女娃殿下溺于东海，我和兰兰却出不了发鸠山，其实我们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现在能当一回凡人，反而可以踏出发鸠，去东海找化成精卫的殿下了。”
阿绯想了想，不再多说，只笑着点点头。
阿绯仍是每日守在寒池边，青鸟三号报信回来，就屁颠屁颠地来找她了。
阿绯看着沉睡的宁雪问道：“青鸟三号，你说雪妖的寿命大概有多长？”
老三想了想，答道：“几百年吧。宁雪大人算是比较强的，也至多五百年。他花了一百年开智，一百年成形，估计还剩三百年。”
“三百年？我活不到这么久呢。”阿绯喃喃道，“我大概有些理解楚易江的心情了。”
老三立刻说道：“阿绯大人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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