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笙打了个寒颤,嘴硬:“又不是你的地方!你、你凭什么赶我走?”
“哦,这样啊。”苏摩微微冷笑,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
“那么你来转述一下吧。”
“是。”身后跟来的女子恭谨地回答,然后走到了灯光照到的地方,有礼然而坚决地对那笙说道,“这位姑娘,请你立刻离开如意赌坊……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如意。”
那笙怔住了,看着那位满头珠翠的美妇人,然后又看看苏摩,再看看西京。所有人都漠然地看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要我走!那么晚了,我去哪里!”她感到委屈,顿足叫了起来,“我又不吃人,为什么要赶我走!”
“因为你在这里,很容易引来沧流帝国的人。谁都不想惹麻烦。”苏摩冷冷道,随即眼露杀机,“你不走,难道要我动手?”
那笙听得他那样的语气,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第十一部分:分离鲛人战士道别
“少主,属下送她走。”忽然,外面有人恭声回答,慢慢走进来。
“很好,左权使,你送她出去,不许她再回到附近,死也要给我死在外头。”说完,苏摩转身离开。
“……”看着外面走进来的人,那笙呆了,头脑混乱起来,这一天遇到的事情真可谓目不暇接啊。她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炎、炎汐?”
“那笙姑娘,请立即跟我离开。”也许是伤势刚刚恢复,炎汐的脸色仍然惨白,却和如意夫人一样,木无表情地重复方才苏摩的命令,“否则不要怪在下对你拔剑。”
那笙擦擦眼睛,看清面前这样说话的人的确是炎汐,忍不住惊叫起来,“你、你也在这里?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你听那个苏摩的话?那家伙不是好人……那家伙简直不是人啊!你怎么也听他的话?”
“那笙姑娘。”炎汐没有如同白日里那样温和,只是漠然看着她,“请立刻跟在下出去。”
“都疯了!你们、你们个个都疯了!”那笙糊涂了,看着炎汐,看看慕容修,再看看西京,跺脚,“走就走!本姑娘怕什么?谁稀罕这个破地方!”
“等一下。”忽然听到背后有人挽留。慕容修的声音。
那笙惊喜地转头,而慕容修递给她一支瑶草:“带着路上用,你虽然有大本事,但是只怕还是没钱花吧。雪罂子你也自己留着。”
那笙恨恨地看着他,不去接那支瑶草,带着哭腔:“你、你也不管我?”
慕容修看着她,看不懂到底面前这个少女是如何的一个人。出于商人的谨慎,他只是摇头:“你带着‘皇天’,自然有你的目的……没有必 要跟着我了。我又能帮你什么?”
“可恶!”那笙狠狠把瑶草甩到他脸上,转身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炎汐一直走在她前面,为她引路。
“请。”一手推开最后的侧门,炎汐淡淡对她道。
“哼!”那笙满肚子火气,一跺脚,一步跨了出去。
“保重。”正要气乎乎走开,忽然身后传来低低的嘱咐。那笙惊诧地转过身去,看到鲛人战士微微躬身,向她告别———那一刹那,炎汐眼睛里的光是温暖而关切的。
那笙忽然鼻子一酸,满是委屈道:“炎汐!你说,为什么大家都要赶我走?难道就因为我带着这个戒指?我又不是坏人!”
“那笙姑娘……”炎汐本来要关门离去,但是看着孤零零站在街上的少女,站住了身,叹息道,“你当然是很好的女孩子。
可是以你这样的性格,戴着皇天,却未必是幸福的事,没有人愿意做你的同伴,你要自己保重。”
“炎汐……”那笙怔怔看着他,做最后的努力,“我没地方住……我也没有认识的人。”
炎汐垂下了眼睛,那个瞬间他的表情是凝固的,“抱歉,让你离开这里是少主的命令,作为复国军战士,不能违抗少主的任何旨意。”
“少主?你说苏摩?”那笙惊诧,“他是个坏人!你怎么能听他的?”
听到那笙直接了当的评语,炎汐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微微笑了起来。那样复杂的笑容让他一直坚定的眼眸有了某种奇异的光芒。他安静地回答:“即使是恶魔,那又如何?只要他有力量,只要他能带领所有鲛人脱离奴役回归碧落海,即使是‘恶’的力量,他也是我们的少主,我也会效忠于他。”
“你们……你们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疯子……”那笙张口结舌,却想不出什么话反驳,只是喃喃道,“我才不呆在这里……”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炎汐蓦地笑了:“你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该来云荒……这是个魑魅横行的世界啊。”
那笙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合起,将她在云荒惟一的熟悉和依靠隔断。
她握紧戴有“皇天”戒指的手,独自站在午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苗人少女离开之后,慕容修回房休息,西京依然在榻上喝着如意赌坊酿的美酒。
“主人,不要再喝了……你看都被你喝光了!”汀无奈道,
“你别喝酒了!”
“去、去向如意夫人再要啊,汀……”西京陷在软榻里,意犹未尽地咂嘴,“我还没喝够……睡、睡不着啊……”
“主人是因为刚才的事睡不着吧?”汀一言道破,“赶走那个姑娘,心里很不安吧?”
“嘿,嘿……哪里的话!”西京摇头,醉醺醺地否认,“她、她有‘皇天’,还怕什么?……我是,我是不想再和什么兴亡斗争扯上关系……我累了,只想喝酒……汀,去要酒来。”
汀无可奈何,叹气道:“主人,你不要喝了呀!再喝下去、你连剑都要握不稳了呢。”
“我乖乖的汀……我睡不着啊,替我去再要点酒来……求你了啊。”西京近乎无赖地腆着脸拉着鲛人少女的手央着。
“已经午夜了———这么晚了,如意夫人一定休息了,怎么好再把她叫起来?”汀摇着头,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披上斗篷,“算啦,我替你出去到城东一带酒家看看吧。”
午夜,漆黑一片的午夜。没有一丝风。
“啊,公子你大半夜的去哪里了?”听到门扇轻响,床上裸身的女子欢喜地撑起来,去拉黑暗中归来的客人,娇媚地吃吃笑,“这样扔下意娘独守空床吗?”
她伸手,拉住男子冰冷的手,丝毫不知自己是重新将死神拉回怀抱。
“哎呀,这么冷……快、快点上来。”女人温柔地迎向他,催促道,“让意娘替你暖暖身子。”
男子的手触到了那炽热柔软的肌肤,全身忽然一震。
“啪”,黑暗中,他怀中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床头。在女人热情的引导下,他慢慢俯下身将床上那具温热的躯体压住,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冰冷的怀里。那种温暖……那种他终其一生也无法触摸到的温暖……
黯淡得没有一丝星光的房间里,熏香的气息甜美而腐烂。
跌落床头的小偶人四脚朝天地躺在被褥堆中,随着床的震动,嘴角无声无息地咧开。
第十二部分:重逢目眩神迷
漆黑的街道似乎没尽头。所有门都紧闭着,仿佛都无声地将她拒之门外。
那一瞬间,那笙多么想回身扑过去敲打赌坊的大门,回到里面的喧嚣热闹中去。
然而,想起之前那些人的态度,那笙不由得愤愤不平:“哼,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才不……才不回去求那群家伙。”边说边摸索着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可是,哪里会有可以容留她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当她的同伴吧?———那只臭手当初把戒指给她的时候,为什么没说?想到此,那笙不觉有些懊恼。
已经半夜了,初春的风很冷,吹在身上寒气逼人。那笙缩了一下脖子,拢起手,小步小步地跳着脚往前走,暖和身子。嘴里还不忘哼着歌谣缓解内心恐惧。
“啊……好漂亮!”无意间抬头,看到远处的白塔,那笙忍不住惊叹一声———漆黑的夜幕下,那座雪白的高塔仿佛会发光,照彻九州,令人不由惊叹人力居然能够创造出如此的奇迹。
“那个空桑人的星尊帝,一定很厉害吧。”想起建造这座塔的帝王,少女仰头叹息,“但为什么皇太子会是臭手那样的德性?
云荒,云荒……原来并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啊。可这里怎么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忽然,眼前一亮,“流星!”
一颗白色的星星正向着东边落下,划出一道光亮的弧线,似将坠入桃源郡。那笙连忙低下头闭目许愿。
“许什么愿呢?那笙姑娘?”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名字,温柔亲切。
那笙诧异地抬头,却被一阵光芒刺得闭上眼。那是什么?她一边遮挡着一边小心翼翼睁开眼,“哇———”那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颗流星、那颗流星居然从天上落到了自己面前?!
纯白色的骏马收拢薄薄的双翼,无声落到面前漆黑的街道中。白色纱衣如同梦一般飞扬而下,勒马落地,马背上走下一位清丽的女子,面纱背后微笑,她白如雪的长发在风中扬起,长及脚踝。
“怎么,不认识我了?”看到那笙张大嘴巴发愣,那女子笑了起来。
那笙擦擦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做梦。这时,神仙姐姐对着她伸过手,手指上和她一模一样的戒指闪着璀璨的光芒:“天阙一见,那笙姑娘忘了么?”
那笙恍然大悟,脱口:“你、你是太子妃!”
“我叫白璎。上次多谢你救了真岚。”
“啊?……那只臭手?”几日以来颠沛流离,那笙回忆幕士塔格雪峰之事宛如隔世,看着面前神仙一般的女子,禁不住问,
“你是那只臭手的老婆?真的?哎呀,姐姐神仙一样的,怎么会嫁给他……”
“呃?”听得这样心直口快的话,白璎不由愣了一下,苦笑道,“真岚那家伙其实就是嘴巴臭———看来那笙姑娘一路上被他气死了吧?”
“我就是想不通,一个皇太子怎么说话会是那样?”那笙想起来还是不解,痴痴看着白璎,“姐姐你才像太子妃,可他一点都不像皇太子啊!”
白璎有些意外,不禁微笑,这就是“皇天”选中的人么?宛如未谙世事的小孩子,不会剑术也不会法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同伴,如何能在云荒大地上保全自己?看来,自己靠着“后土”感应“皇天”,到处寻找她,果然是正确的。
“那笙姑娘,你方才许什么愿?”白璎不愿纠缠于那种话题,笑着问。
那笙举起手,把右手那一枚戒指给她看,苦着脸:“我求上天保佑我,能让我平平安安带着这倒霉的东西走到九嶷去,不要再被人赶出来了。”
白璎叹了口气:“带着它给你引来很多麻烦吧?不过,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的,我受命来照顾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真的?”那笙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跳了起来,“我还以为谁都不理我了呢!还是你们好。对了,太子妃姐姐,九嶷山在那里呀?是不是很远?”
“九嶷山在云荒最北方,很远。”白璎解释了一句,看到那笙耷拉下来的头,连忙安慰,“但是不要担心,会有人带你去的。那笙姑 娘,你先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