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福海叼上白宝贵递上来的烟，就着了魏国打着的火，连烟带话吐出来：“有什么能摆到桌面上的？”
儿子龙少伟笔挺着西装来到客厅坐下，他说：“任何零敲碎打的说法，只要把它系统化，就能摆到桌面上。”
一屋人对龙少伟这种说法都不解，龙福海说：“具体讲。”
龙少伟自顾自点着烟，徐徐抽了几口，才在一屋人的等待中开了腔：“想搞成一个人，想搞败一个人，其实都是做一个项目。做项目讲的就是策划。同样一个房地产，策划不同广告词不同，效果就完全不同。只要善于系统化，每一个人，包括在坐诸位，也包括罗成，你既能根据他的一些言行把他说成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化身，也能把他说成一钱不值。”
白宝贵奉承地说：“少伟这话说得就颇有些深奥了。”
魏国半明白半不明白地说：“别开生面。”
龙福海说：“年纪轻轻的，别净给他戴高帽。”
龙少伟说：“我讲得很清楚了，把有限的事实系统化，给它几个画龙点睛的口号，就成了一个可以卖出去的策划。做生意搞政治，不过如此。”
白宝珍向来听不明白儿子的话，满脸费解地想张嘴。
万汉山接话说：“我们要揭露一个害群之马，总能找得下足够的说辞，拿一个大一点的放大镜照照他，你看他表面上光明正大，其实犯忌讳的事情多得很。我们要善于系统化，再画龙点晴，搞成一个好策划。”
龙福海一挥手：“话不要这么说，眼下你们要四面八方捂住稳住，让他拱不起来。”
第二部分别人防火防盗防罗成
半夜，马大海、马小波在姐姐家乖乖地坐着听训。马立凤翘着腿弹着烟灰：“你看你们干的好事。”
马大海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你说……”
马立凤说：“我说过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兄弟俩低着眼抽闷烟。电话铃响了。马立凤接过电话：“是孔亮？我是马立凤。你要安排那两个副县长是吧？我抽空对龙书记说吧…… 半夜了还没睡？……正开会布置防罗成呢？明天随时联系吧。”
马立凤放下电话，瞥了瞥兄弟俩，眯起眼想事。
第二天上午，孔亮正在西关县委自己的办公室里等人，不时抬腕看表，又不时看看窗外，很有些焦急。
这时一辆摩托车驶进大院，是叶眉。也拿着头盔匆匆上楼，推开孔亮的办公室。
孔亮上前与她握手：“罗市长马上就到？”
叶眉说：“我又不是他的马前卒。”
孔亮狐疑地看看叶眉：“他说今天来，我这一上午在办公室没敢挪窝。”
叶眉说：“罗市长那个人，他不打招呼可能来，打招呼倒不一定来。”
孔亮想了想：“那我就不一定这么干等着啦。你想了解什么，我先陪你吧。欢迎舆论监督。”
叶眉说：“听说你这儿干得不错。我来主要想看成绩，问题算其次的。”
孔亮眨着眼看着叶眉不敢相信：“这我倒有些意外了，真是不胜荣幸。”
叶眉说：“好像我就是专挑毛病的，是不是？”
孔亮又瞄了瞄叶眉：“那好，我陪你去转，一边转一边给你介绍情况。”
下了楼，孔亮对秘书说：“我和叶记者一起坐车，你把她的摩托开到广昌焦铁厂，在那儿等我们。”
孔亮和叶眉上了车，接着说话。孔亮说：“你今天说主要看成绩，就到这会儿我还是半信半疑。”
叶眉一笑。孔亮接着说：“你是支持罗市长的，这全天州都知道。我是龙书记提拔的人，又替他管着西关县老家。这事情就有点明摆着了。”
叶眉看了看前面的司机：“你讲话挺坦率的嘛。”
孔亮点着了烟，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拍了拍司机肩膀：“我这司机，对我知根知底。我这班子的人也都了解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知道我干事讲实在。我前后干过好几个地方，离开哪儿，哪儿的人都还惦记。我要过两年离开西关县，我相信老百姓也会说我好。”
叶眉问：“罗成呢？”
孔亮想想挑话说：“罗市长真要在天州干成了，有上一两年、两三年时间，那他走到哪儿去，天州人都会翘他大拇指。”
叶眉问；“那你觉得他能干成吗？”
孔亮说：“但愿他能干成吧。”
叶眉说：“你这回答很暧昧。”
车还在县城行驶。孔亮让停车。
两个人下车。孔亮指着面前一片拆平的地，对叶眉介绍：“这儿原来是一片旧民宅，现在都拆迁了，盖小楼。”然后指着旁边立着的高大的小区示意图，又比划着县城刚刚加宽的街道，对叶眉兴致勃勃地介绍一番：“现代有经营城市的概念。城市有地皮，有人口，有文化经济中心等等资源，你把它经营起来，也就把它建设起来了。但是，经营城市的概念现在县城一级还很不普及。我认为县城虽小，同样要有经营它的概念。”他一边介绍着县城规划，一边说得头头是道：“不要国家拨一分钱，城市在经营中就发展起来了。”
工地上过来几个负责人，叫着：“孔书记。”
孔亮对叶眉介绍：“这几位是工地负责人。”又指着叶眉介绍：“这位是省里来的记者。”
一位负责人说：“孔书记，罗市长刚才来过了。”
孔亮愣了一下，和叶眉互相看了一眼。孔亮问：“情况罗市长都问了？”
对方回答：“该问的都问了。”
孔亮狐疑地想了想，一摊双手对叶眉说：“咱们是踏着罗市长的足迹了。”
太子县委大院。万汉山正在自己的月亮门小院内穿着一身黑缎子衣服背着手徜徉，几个人在一旁恭立。其中有一人的手机响了，到一旁啊啊地听了一番，完了小心地对万汉山汇报：“万书记，可靠消息，罗成今天到了西关县，那个叶眉也去了。”
万汉山噢了一声，仍然背着手走来走去。
另一个人看着万汉山说：“那明天，快了今晚罗成就会到太子县。”
万汉山没理睬，又走了几个来回：“来就来吧，别人防火防盗防罗成，我还是什么都无防。无防无不防，知道吗？”
几个人都似懂非懂地干笑笑。
万汉山一伸手：“拿家伙来。”有人把一把剑递到他手里，他摇了头。又有人把一把刀递给他，他拿起就一个起式刀光闪闪地练了起来。
第二部分罗成叮这个铁蛋可叮不着缝
孔亮车开到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里。宽宽的马路两旁，夹着数百米长的二层楼门脸。平平常常的村边，就这样形成了方圆几百里有名的皮衣城。两边的店铺里挂满了各种式样的皮大衣、皮夹克。车停下，孔亮和叶眉下车。他们沿街道走着，不时走近店铺看看，问问。
孔亮指着这条大街说：“这皮衣城也是我到任后支持乡里村里采取灵活政策，不到几个月就建起来的，现在全国也小有名气。”
一个面孔黑红的中年男人一脸亲热地快步迎上来：“孔书记来了？”
孔亮与对方随便握了手，对叶眉介绍：“这是这里的乡长。”
乡长告诉孔亮：“罗市长看完皮衣城，走没多久。”
孔亮又愣了愣。叶眉瞟了孔亮一眼：“又踏着他足迹了。”
孔亮狐疑了一下对叶眉解嘲地一摊双手：“你还真不知道他在找你什么问题。”
叶眉问：“西关县有什么问题？”
孔亮不回答，却对乡长说：“今天是顺路看一看，这就走。”说着，司机已将车开过来。两人上了车，对乡长挥了挥手，车开动了。
叶眉说：“我刚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孔亮绷住嘴想了想：“太邪门的问题，我这里我相信没有。一般的问题，哪儿都有，西关县也不会没有。”
叶眉说：“各项经济指标的水分呢？”
孔亮摇头了：“这在天州市眼下是个敏感问题。”他想了想，笼而统之地说：“我也不敢说绝对没有。”
叶眉问：“有多少？”
孔亮说：“我总不会比别人多，只会比别人少，我主要靠干。”
叶眉却紧追不放：“罗成在太子县小龙乡发现的水分是百分之二十到六十。据小龙乡干部讲，整个太子县乡乡差不多这样。现在，太子县捂着不挤水分。我现在问你一句实话，天州市各县区上报的经济指标，大概有多大水分？”
孔亮又搔后脑勺了：“这个问题确实十分敏感。”
叶眉说：“希望你不说假话。”
孔亮说：“这话让我作为县委书记对一个记者讲，太难张口。”
叶眉说：“就算对朋友讲吧，我不见报。”
孔亮说：“水分确实很有一些。”
叶眉问：“很有一些是什么概念，百分二十、三十、五十？”
孔亮说：“就在你说的范围之内。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叶眉问：“你能带头挤水分吗？”
孔亮说：“别人挤水分，我绝对不落后。他们敢挤掉一半，我就敢挤掉一半。他们敢全部挤掉，我就敢全部挤掉。但是，我带不了这个头。”
叶眉问：“为什么？”
孔亮说：“不管你拿不拿我当朋友，我还是拿你当朋友说话。当官，有许多事可以争先带头，但有些事是不能争先带头的，比如精简机构裁减人员，还比如这挤水分。”
福海在办公室背着手看着窗外，马立凤推门进来，等了一会儿说：“罗成正在西关县巡察呢，那个叶眉也跟去了。”
龙福海没有转身：“到处跑来跑去拧螺丝，真是小作坊做派，成不了大气候。”
马立凤说：“孔亮……”
龙福海转过身：“孔亮你不要对他有什么担心，他比万汉山还牢靠，罗成叮这个铁蛋可叮不着缝。”
马立凤还要说什么。龙福海一挥手：“那个叶眉天天跟罗成，倒要把罗成跟败呢。”
车行驶在乡村公路上。迎面一座宏伟的拱形大门，上面写着“绿色世界。”车开进大门，停下。下了车，叶眉也惊叹了。上百座高高大大的塑料暖棚几乎一望无际，暖棚都是用进口的先进材料制成，每座像一个室内游泳池那么高大。两个人进到里面一个大棚，电子控制的恒湿恒温，菜蔬花卉全部实行滴灌。
孔亮介绍道：“这里的农作物全部不用农药，用其他技术灭虫。产品全部是绿色产品，高价位，远销北京、上海、广州、香港。”又介绍说：“这是和农业科学院合作搞的，运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
孔亮领着叶眉一棚一棚看下去，蔬菜很多是国外引进的新奇品种，花卉也有近百种叶眉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品。叶眉不时地拍照。孔亮说：“这是一个乡搞的，我已经在全县推广。”
第二部分一想要见到他就有三分畏怵
负责绿色大棚区的副乡长闻讯领着一班人迎上来：“孔书记，刚听说您到了，您和罗市长是前后脚。他刚走，您就来了。”
孔亮说：“他看着问什么了？”
副乡长回答：“问得很仔细，特别对经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