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车代步。
你曾告诉我,在那座海岛,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比这辆三轮车方便,它可以载你通过小车去不了的小路,亦可以替你携带单车无法携带的画具。
今夜,我曾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望着这繁华都市,我在想,如果我仍旧坐在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上,由人载着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行进,我会不会介意,会不会依旧旁若无人?
如果载我的人是你,我想答案应是肯定的。
有你在,我可以不用理会任何事。
我曾经就这样坐在你身后,看着你蹬着三轮车,白色的衬衫因为吸进迎面吹来的风而微微向后鼓起。那个时候,我突然想抱抱你,真的,我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抱抱那个背影。
你答应带我去吃海鲜。
我们的车,于是在一座有着巨大落地玻璃的海边餐厅停下,你领着我走进去,叫了一大桌的海鲜。
“别客气。”你说。
一直生长于内陆城市的我,望着一桌子的海鲜,不知从何下箸。
你于是教我,吃辣汁三文鱼,要沾少许的浆汁,但不可太多,而吃蛤蜊,需要掰开蛤蜊壳,吃里面的嫩肉……
我们谈得开心,吃得尽兴,叫了一盘又一盘各式各样做法的蛤蜊。
“你怕不怕我没钱付帐?”你突然笑着问我。
“真的没有吗?我这里有一些,不过不知道够不够。”
“我没想到我们这么能吃,差少许的钱,但我不会要女人付帐。”
你替我再要了一盘炝炒蛤蜊,嘱咐我在那里边吃边等,然后走出餐厅,来到三轮车旁。
我透过玻璃窗望过去,你正将画架取出,支在街边。不久之后,有人侧目,有人围观,有人竟上前与你说话。接着,我看见你开始画画,神情专注。
待我吃完面前的一盘蛤蜊,你回到我身边。
“你用画画赚钱?”我问你。
“嗯。”你点点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靠这个养活自己。”
第一章 给樱花男人的一百封信第九十七封信(2)
“现在呢?”
“现在偶尔为之,比如出门用餐,带的钱却不够之时。”你说。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想问,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座海岛,为什么只是在这里不停地画画,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之后会去哪里……
虽然你曾赠我栀子花,我们曾手拉着手放走小船,曾在海边漫步奔跑,你还请我吃了一顿饱饱的海鲜大餐。
但,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心中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你,可是,每次,你却巧妙掩饰,避而不答。
我更想告诉你,我是谁,我为什么来这里,我之前有多么的烦恼与不快。
可是,你却从不过问。
你不问,又叫我怎么告诉你?
如果,我们还有相逢的机会,请你记得,一定要问我,问我的姓名,问我住在哪里,在干什么,你还可以问我,我为何这般思念你。
记得,一定!
简乐
二00三六月十八日
我将信装好,依次序放在第九十七封信后面。
而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因何恼怒林文夕呢?
其实,我也知道,林文夕并不是故意的,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想。我恼怒他,大概因为今天在餐厅的情形,让我忆起一年前,忆起去年今天,同样有一个男人请我吃饭,同样没有钱付帐。
今天,如果是樱花男人在我身畔,他会不会依旧在餐厅外卖画,赚足饭钱结帐?
“我不会要女人付帐。”他曾说。
“好梦。”我对着面前的漆黑说,仿佛真有一个人,掩映在黑暗中般。
唐心光临我的蜗居,为我带来约稿函与杂志样刊,那是一本《WOMEN》杂志。
《WOMEN》杂志我曾在报摊上买过,也曾经向其编辑信箱投过稿,只不过那些稿件,都如石沉大海。
“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我接过约稿函,仔细看了一遍,主要内容是栏目的设置,每个栏目的稿件要求与一些客套话。
“我从来不会随便说说。”唐心说,“我真心希望你为我们杂志写稿。”
“谢谢你。”
“我们是互利,不是吗?”
卓可欣在这个时候回到家里,看见唐心,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自昨天起,就异常开心,行为夸张。
唐心在她的一抱之下,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此刻,卓可欣已经放下公文包跑进卫生间,开始进行泡沫洁面运动。
一到家就洁面,这是她的习惯。
她曾说过,“上班、出门穿职业装化淡妆,是对客人及朋友的尊重,回到家里,就不用让身体受罪了。”
所以,她每次下班回来,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踢掉高跟鞋、洗脸、更换职业套装。
“在家里,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一下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沙发上看书。
“我们早就合二为一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谈不上尊重与否。”
这丫头,损起人来厉害,但偶尔说几句甜言蜜语,也着实让人感动到不与她计较。这一年来,我们从刚步入职场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得心应手,彼此间分享工作、生活的点滴,也算是相依为命。
合租公寓,能找到如此合拍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第一章 给樱花男人的一百封信第九十七封信(3)
“她是怎么了,好像特别开心。”唐心问我。
“也许是遇到让她心仪的男人。”我想起卓可欣昨夜告诉我的那个客户。
“哦?她也遇上了?”
唐心的话里,有个“也”字。
“你难道也……?”
“没,没有。”未等我说完,她慌忙答道,稍顿一会儿,对我说,“过段时间,要真有可能再告诉你。”
话毕,唐心微微一笑,脸上尽是娇羞。
也许,她的恋情还未确定,所以并不打算公开。
回想以往读书时,宿舍里的姐妹都积极分享自己的恋爱经验,从刚被人追求或刚开始暗恋,直到确定关系后的点点滴滴,甚至连第一次接吻的细节都不放过。
在感情方面也只是懵懂的我们,甚至试图通过接吻来辨别男人。
“第一次接吻时,就索要湿吻的男人,一定阅人无数,是花心大少。”睡在我上铺的郭纯如经验老到地说。其实,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只不过谈了一场恋爱。
那个时候,我真信了她。
是以,当祁凡第一次吻我,犹如蜻蜓点水时,我在心里偷笑。我以为我找到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谁知最后,感情仍是无疾而终。
用接吻的方式,来判断一个男人是否值得托付,是幼稚而可笑的。
彼时,当我们在宿舍里交流心得体会时,唐心总是沉默的,所以我并不清楚她的恋爱史。
甚至连她在大学里是否恋爱过,我都不知。
“你怎么样?自从与祁凡分手后,有没有再交新男友?”唐心问我。
祁凡,这是一年以来,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再叫他的名字,只不过,这个名字在我的心里,已经泛不起任何涟漪。
“暂时没有。”
“怎么没有?”卓可欣一脸泡沫从卫生间窜出来,她原来一直竖着耳朵听我们谈话,“那个藏在信件里的男人不就是?只不过你们隔着时间与空间在恋爱。”
我已经习惯卓可欣凡事糗我,所以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卓可欣双手按摩着脸部,向我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
“藏在信件里的男人?隔着时空?”唐心显然不明白卓可欣在说什么。
“就是……就是……”卓可欣想了半晌,也不知如何向唐心解释。
是啊,樱花男人,我对你的思念,以及思念你的方式,又如何能三言两语向外人说清?
“算了,说说你吧,我早就猜到你心仪的对象是谁了。”卓可欣脸上的泡沫已干,但她仍然努力地揉搓着。
唐心只是笑了笑,并不作回应。
“是那个帮你找同伴要名片的男人,对不对?”未等唐心答复,卓可欣接着道,“其实那天你回餐吧后,我从你的神情已经看出来,你与那个男人会有发展。”
“何况,我见到那男人的背影,高高大大,一身白衣白裤,很有型。”顿了顿,她再说。
白衣白裤?我突然想起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
而后我摇摇头,将那个身影挥开去,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我太思念他的缘故,所以才会以为任何一名穿白衣的男子都会是他。
如果世间真有那么巧的事,为什么遭遇他的不是我,而是唐心?
虽然写爱情小说时,我经常用到这样的巧合:女主角凑巧在下班时遇到男主角,凑巧在外出游玩时又遇见他,见多了,以为那是一种缘份。
遭遇爱情的我们,总是那么轻易的相信天赐良缘。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一年遇见一次,也会认为有缘;而对一个人没有感觉,即便一天见上一千次,也觉无份。
人生的相识相遇,哪来那么多巧合,我们所希冀的缘份,只不过是有心人制造出来的东西,它随爱情而至,亦因脱离爱情而失。
等了许久,唐心仍是未作回应,也许是真的不愿提起。
第一章 给樱花男人的一百封信第九十八封信(1)
“你怎么像是先知?”我替唐心解围。
“No,不是先知,是直觉,女人的直觉。”
我从不认为卓可欣拥有所谓女人的直觉,一向大大咧咧的她,能将自己的感情理顺,就已经功德无量。
许久之后,我再回想这天的情形,如果我没有替唐心解围,如果我任由卓可欣凭着她的直觉咄咄逼人询问下去,那么我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另一个男人的人生,会不会也因此而改变。
然而,人生是不可被假设的。
送走唐心,已经是夜晚,街边的路灯早已点亮。
“不,不是这样的。”我听见一个小男孩清脆的声音。
“那是怎样?”小女孩细嫩的声音。
“唉!算了,你太笨了,让我来教你吧。”
我停下脚步,侧过身去,好奇打量街边玩耍的一对小孩。混身脏兮兮的小男孩正握着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的双手,教她做一个手势,可是,女孩的手总是不听使唤,做不到位。
过了半晌,小男孩泄气地甩了甩手。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耶。”
小女孩有些委屈,眼里泛泪,看样子马上要哭出来。
“算了,我再做一遍给你看,你要认真一点学。”看见小女孩快要被他骂哭了,小男孩的语气明显软下来。
小男孩两手交叉,手背向外,左手大拇指紧扣右手大拇指,然后轻轻地,有节奏地挥动其余八根手指,于是,一只小海鸥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