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战事的发展是如此之快,去年打陇海战役第一仗时,杨勇的主攻部队没有一门炮,攻坚全靠机枪、手榴弹、爬梯子。今天,第一纵队已经有各种火炮49门,攻城可以采取火炮齐射了。
炮火攻击将近半小时,敌前沿阵地的大部分火力点被摧毁。
第20旅的突击队跳出掩体,越过护城河,向城墙的豁口冲去。
敌人的后续部队冲上南城门,已经哑了的火力点又向城外扫射。
突击队身陷火海,突击受阻……
纵队指挥所,杨勇紧皱眉头,习惯性地手里不停地撕着纸片。地上已经一层纸屑。
“要1旅!”
杨勇扔下纸条,抓起话筒:“杨俊生,你部立即发起攻击,20旅已经牵制住了敌人的主要兵力,你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西门,直捣55师师部!”
第1旅攻击位置是西城门。这里是一片开阔地,不易隐蔽,敌人估计解放军不易屯兵,故火力配备薄弱。这是杨勇选择西城门作为突破点的主要原因。
杨勇一到郓城,就命令第1旅利用暗夜进行迫近作业,在开阔地上迅速构筑起一道环形堑壕和10多条通向冲击出发地的纵深交通壕,使火力队能迫近城墙,进行直接瞄准射击,而突击队又能够在距敌防守外壕的最近处发起冲击。
南门,守城敌军拼死顽抗,动用各种口径的火炮阻击。炮弹黑压压飞过来。我第20旅的阵地被炸得浮土三尺,一把土就有五六块炮弹碎片。战士们被飞起的泥土埋起来,刚爬出来,又被埋进去……
19时15分,第1旅阵地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强大的炮火群立刻按火力分工有层次地准确射击预定目标。城内的敌炮立即还击。
第1旅旅长杨俊生带着作战参谋到第1团指挥所靠前指挥。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杨俊生越是激战越冷静,颇有大将之风。他指挥作战言简意赅,善于扼要准确地表达意图,眼神和手势很富有表现力。
杨俊生命令两门105榴弹炮和4门山炮同时对准突破点上的大型砖碉堡。他一个手势,火炮齐射,掀掉了碉堡的盖顶。在重机枪的掩护下,第1团2营突击队乘势发起冲锋。6连爆破组在副连长田金堂带领下,从敌障碍物中开辟通道。
城头攻破。我第1团乘势进行攻击,特务连左右开弓向突破口两边撑开,5连、6连像两把尖刀从中间插下去,后面紧跟着攻城的部队狂风一般涌入城内。
战斗激烈,十里之外都能听到枪炮声。
北门、东门同时发起攻击。冲锋号响,部队如潮水一样突进城里。守军未料到战斗发展得如此迅速,师长曹福林正在主持连以上的军官开会,听到我军炮火猛烈轰击,只得匆忙结束会议,下令参加会议的军官全部赶回各自岗位,但已经来不及了。大半军官未到达指挥位置即被击毙。
与此同时,我第19、第20旅先后攻下北门和东门。
郓城守军狼奔豕突,城内大街到处是敌第55师遗弃的山炮、战防炮、轻重机枪。
烟尘中,我军几十路健儿向一个方向冲去,矛头直指城东北角的教堂——敌55师师部。此时,素有“固守将军”之称的曹福林也慌了起来,立即命令旅特务连督战,开枪射击败退下来的官兵。但这并不能阻止已成定局的颓势。20分钟后,教堂外围已失去抵抗力量。躲藏在地下深达10米掩蔽部内的曹福林明白大势已去,仓皇换上便衣,率领几个亲信,从地洞窜出东门外,向东南方向逃命去了。
曹福林前脚刚走,战士们就冲了近来。余下的军官还要抵抗,战士们端起刺刀刺死两个军官,其余的人都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经过一夜战斗,到8日拂晓,郓城之战全部结束,全歼敌55师师部及第29和第74两个整旅,歼灭副师长以下1万余人,缴获山炮10门、战防炮6门、迫击炮25门,汽车9辆,各种枪支近万件。
刘邓大军开始大反攻后第一仗取得了辉煌胜利。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狼山战捷复羊山(1)
刘邓大军不仅在一夜间把蒋介石精心构筑的“黄河防线”踩在脚下,而且在跨过黄河之后,迅速拿下郓城。蒋介石心惊肉眺,只好挖肉补疮,急急忙忙从豫西南调第32师、第66师向盘踞在金乡、嘉祥之间的第70师靠拢,以金乡为依托,在东翼对巨野地区形成威逼态势;同时,又把陇海路上的58师调至金乡,把豫东调来的63师153旅调到定陶,和盘踞曹县以南的68师残部形成西翼,企图阻拦刘邓大军。我军行动神速,一个星期之间,就将其55师全歼于郓城,又把第153旅吃掉于定陶。这样一来,国民党军队上下手足无措,只好把第66师、第32师和第70师,在金乡西北和巨野东南的六营集、独山集和羊山集,三个相距不到15公里的集镇上,摆成一字长蛇阵。32师和70师是前卫,66师是本队。看样子是打算相互策应。
几次败仗后,国民党军上下都对刘邓大军的行动无所适从。正如国民党中央社7月14日说的那样:“刘伯承所部渡河以后,忽东忽西,流窜无定。”
于是有人说刘伯承下一步会取菏泽,有人说会取济宁。就在他们纷纷猜测之际,刘邓大军如神兵天降,把第66师、第32师和第70师切成三块,实施包围。
至此,国民党军才发现大事不好,但已经太迟了。
战场上的形势时而旌旗蔽日,时而静若深潭;有时山势崩颓,有时风平浪静。郓城一丢,兵团指挥官王敬久急命各师迅速构筑攻防工事,并连连电催各师派出一个团搜索侦察,探明刘邓大军的动向。
两天过去了,却没有发现敌情。王敬久越发坐立不安。他来到第199旅训话:“此番会战非同小可,委员长亲自筹划指挥,各路雄师云集鲁西南,只等一声炮响就从四面八方兜抄过来,把过河的共军全部干掉!共产党是很好对付的,我们可采用的办法很多,说简单些,也就十个字。第一个字是稳。稳,就是不要慌嘛。第二字是狠,更毋须解释了。第三个字是准……第四个字是硬……这第十个字嘛……”
王敬久把第十个字忘了。直到晚饭后,他才想起这第十个字是“活”。王敬久有几分迷信,恰在这个关头把个“活”字给忘了,这使他神色沮丧,举止更加失措。
参谋人员私下议论:“王司令官吊儿郎当,讲话时竟把活命的‘活’字忘了,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啊!”
就在第二天拂晓,刘邓大军第一纵队进抵狼山附近地区,切断了王敬久的第70师与第32师的联系。第二纵队中午歼灭了谢集敌第66师的一个团,向东协同第三纵队包围了羊山集之敌第66师。
这样,到7月13日中午,王敬久的三个师被分割包围,第70师被压缩在六营集,第32师被压缩在独山集,第66师被压缩在羊山集。
我军迅雷闪电般的行动对敌人而言无异晴天霹雳,王敬久的一字长蛇阵一断三截,顿时势乱神散。
慌忙之间,王敬久先是下令第70师向南,第66师向第32师靠拢,以求形成“链锁”,避免被分歼。接着又改令第32师到六营集接应第70师南下,解救羊山集之危,而后一同突围。
王敬久部署混乱,朝令夕改,弄的部下无所适从。第32师师长唐永良不再相信他,直接要通了第70师长陈颐鼎的电话:“你我所据六营集、独山集均为荒野小镇,又无工事屏障,即便突围靠向羊山集,也是出了小圈进大圈,仍在被围之中。依我之见,趁共匪仓促之时,你我两厢靠拢,一同冲出包围,你意如何?”
陈颐鼎说:“嘉祥城高池深,工事坚固,似是可攻可守之地,且有我一个团在那里接应。只是……”
沉稳、老辣的陈颐鼎认为,突围并非易事,弄不好即全军覆没,于是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说:“只是望兄能向六营集靠拢,你我从六营集突围较便利。”
形势险恶,不容分秒贻误。唐永良不再计较,打完电话后,立即率兵向北突围,向第70师驻地六营集靠拢过来。
唐永良的第32师一出独山集,早已埋伏在大路左右的我第一纵队立即抓住战机,迅猛追击和侧击。敌32师拼命突围,战至晚上22点,被歼灭一个整旅,剩下的一个旅和师部虽逃向六营集,也被打得残缺不全。
14日,远道奔袭而至的我第六纵队也赶到六营集,协同第一纵队将敌第70师和第32师团团围住。
六营集只是个有200户人家的小镇,敌第32师进入六营集之后,两师之众集于一地,兵力拥挤,指挥不统一,人马相踏,粮食、饮水供给相当紧张,第70师和第32师部乱成一团。
刘邓面对新的敌我态势分析道:羊山集守敌第66师是蒋介石的嫡系,师长宋瑞珂是陈诚的亲信,战斗力比较强。而且羊山集三面环水,背靠羊山,曾是当年日军多年经营的一个据点,敌可依托这些据点及重新构筑的坚固工事防御。六营集则地带狭窄,工事薄弱,又两个师挤在一起,不会长久固守,必谋突围。于是决定先打弱一些六营集之敌。同时考虑:如果采取四面围攻,敌必作困兽之斗,徒增攻坚的难度。遂采取“围三阙一,网开一面,虚留生路,暗设口袋”的战法,把阵地攻坚战转化为运动战,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狼山战捷复羊山(2)
第六纵队受命在西面以坚决突破相威胁,促成其突围决心;第一纵队受命在东面示意留有生路,以诱敌夺路逃脱。
同日,王敬久又下令被围在六营集的唐永良、陈颐鼎向南出击,接应第66师,一起向金乡靠拢。
唐永良接令后愤愤地说:“这不等于是让我们去找死嘛!”
陈颐鼎也不愿意退至金乡,于是唐、陈二人越过王敬久,直接致电顾祝同,说南撤不可能,要求向嘉祥、济宁方向撤出。并报告六营集北、西、南已被共军围得风雨不透,只有东面存一空隙。顾祝同也无计可施,只好应允。
是夜,云黑天低。解放军从六营集北、南、西三面发起进攻。唐永良、陈颐鼎决定提前突围。按预先部署,第32师为左翼、第70师为右翼行动,但还没出村,部队就已经没了队形。两个师争着往东跑,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部队建制全散了,人喊马叫,乱成一团。
守候在东面的第一纵队十几把军号一齐吹响,嘹亮的号音划破夜空,一下子就把敌人给震慑了。继而层层伏兵一跃而出,无数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子弹像暴雨倾泻,炮弹一个接一个在敌群里炸响,又像暴雨中一串串惊雷。
敌军由慌乱到惊惶到恐惧,顿时失去抵抗能力,官兵四散逃窜,各自弃命。许多士兵吓得扔掉枪,往高粱地里一站,等着当俘虏。炮车、弹药、牛车被丢得到处都是,东倒西歪、横三竖四地被遗弃在道路的两侧,无数骡马嘶鸣着遍地乱窜,不少人竟被按倒活活踩死。六营集东南方圆十几里的大洼地成为敌第70师和第32师的最后归宿。方圆十公里的旷野上,到处都可听见我军的联络号、哨子声和战士们的喊声:“缴枪不杀!”、“优待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