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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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 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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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饮痛饮罢。我这几日嘴里已淡得没有味道儿,不知你们诸位可还高兴。喏喏,在我这里吃酒,除得我的内人,捞诸位几根肉骨头,发誓也没有别的好处。大家又休得疑惑我老何在这里于中取利。”汪圣民道:“着着着,我先数出钱来,就交给何其翁去办。”一面说一面就向口袋里掏钱。大家正自闹着,忽听见门外喊声震天起来说:“不好了,革命党已到了上海。”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五十七回黄天霸只手陷扬州孟海华一心攻浦口

  “齐老总,齐老总你只有抽鸦片烟的本领,假如把你放在那个湖北省城里你有本事同他们那些革命党打一个仗儿,我就佩服你呀!哼,我怕你舞烟枪还舞得动,若是舞那个五子钢的洋枪,定然把枪夹在屁眼沟里飞跑,你看我的话可讲得是不是?”。……”呸,喜姑娘,你不要向门缝里看人,将人看得扁了。我姓齐的,有我姓齐的主意。你替我安稳些,将那话儿夹紧了睡觉,好多着呢。不出三天,我叫你认得我。黄天霸这时候也快来了,我们好好的还弄他一场牌九,呔,再替我挑他一个五分头,长一长劲儿。……”小喜子又笑道:“左一个五分头,右一个五分头,你的帐上也不少了,你那每月三两四钱老铜角子,又要养婆娘,又要抽鸦片,我很替你耽心呢!”说着旁边那些烟铺上的人,大家都笑起来说:“喜姑娘,你不要替我们老总耽心,目今世界上是杀起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老总头上顶子,你还愁他不红。只不知几时杀到我们扬州,杀起来,我们就有快活日子过了。运库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刚说到这一句,陡见那芦席破帘一掀,打外面直跳进一个人来,大声吆喝道:“运库里白花花的银子,又怎么样?你们敢是想造反了?”这一句话,将众人吃了一吓。大家凝神看去,座中齐老总早跳起来笑喊道:“我的好兄弟,你怎么到此刻才来,你敢是又在裘大娘那里撞醉了?看你这耳根子都是通红的,简直像是十月小阳春的雄狗卵子。”那人跑得气急败坏的,也笑答道:“呸,你做梦呢,这时候还可以吃酒,你通不晓得昨天上海,杀得个鸡犬不留,今天镇江杀得个不留鸡犬。我打听得千真万确,包管不到今天夜里三更天,我们扬州要不轰成一个尸山血海,我就不算是黄天霸。……”

  网狗子话还不曾说得完结,那个小喜子早号大哭起来,跑入她左首一间破房里,收拾她的箱笼物件,慌忙将一个夜里撒尿的小马桶把来放在锅里,用锅盖紧紧盖完密了。别人这时候也就没有心绪来笑她,大家都面面相觑。还是齐老总有点主意,冲着网狗子问道:“你这个冒失鬼,打那里听见这些谣言?我们大营里到没有你的消息灵通。我吃过午饭出营,也没有听见这些嚼蛆的话。”

  网狗子急道:“我哄骗你呢,哄骗你的银子,运司里的大人,同本府大人,不通是旗人,早间躲在商会里谈心,被商会里那个周董事弄了几句鬼话,将他们一吓,吓得溜之乎也,据说那个姓周的,就跑到运司里,做了运司大人了。齐老总你若是不相信,你只须将这根牢烟枪放下来,跑向大街上去瞧一瞧。那些二十五区的红灯笼,密麻也似的排得水泄不通,大家都说去欢迎革命党,我就猜不出,难道那些革命党是不杀人的?百姓们不去躲避他,还点着红灯笼迎上去。如今世界上的事,真是愈闹愈闹出笑话儿来了。”齐老总听到此处,不觉沉吟了一会不去理会他的话,转让着网狗子到小喜子一间房里去坐。网狗子笑道:“我不坐了,我要去瞧热闹呢。”齐老总一定不依,两个人便一齐走入房里来,毕竟那些吃鸦片人胆小,听见网狗子适才一番话,早都跑回家去准备逃难去了,只剩下几个孤身汉子,没有家小的,还在那烟铺上躺着。此处齐老总陪着满脸笑容,向网狗子说道:“黄大哥,你想发财不想?”

  网狗子兀的笑得跳起来说:“齐老总,你敢莫是疯了。一个人不想发财,除非是没有长着卵子。我说这句话,你齐老总还要疑惑,以为发财不发财,与这卵子有甚么相干。咳,齐老总,我告诉你,你就明白了,我黄天霸如今也活在世上十九岁了,算我懵懂,难道连个娶堂客也懵懂得毫无知觉。不瞒你齐老总说,自幼便在我那个云主人家里当小厮,我家那个少爷是个最标致不过的一个男子,我那少爷有个姨妹妹,长得更俊,我平时将他们两个人的神情,看在眼睛里,我不知道我那小心窝儿里,何以便有些痒痒的。有一天他们两个人躲在一间书房里,少爷就拉着那个小姐的手,使劲望怀里扯。小姐两瓣金莲,说谎只得三寸半,被少爷一扯,你想那时候她如何违拗得过,险些睡到少爷怀里去,便倏的向少爷膝上坐了,好哥哥,我的魂都给他们看跑掉了。这还没有甚么味道儿。我家还有一个大小姐,嫁的就是老总认识的那个杂种小田。小田更促狭,更刻毒,他遇着我,便将他同我们那个大小姐睡觉干的把戏,一句一句当着三字经背给我听。老总,你想我可打熬得住,却好我们廿四桥东首,有一个小姑娘,她家也是姓黄,她的年纪比我还小三岁,长得一个小苗条身儿,两个眼珠子漆一般黑。我就央着我家死鬼老子,同他商议,要这小姑娘来做媳妇儿。她家老子娘到也肯答应了,只是同媒人讲,要我放聘,须得打一副金耳环儿。不怕齐老总笑,像我们这份种田的人家,那里会弄到金子,便不曾答应,她老子娘就变了脸了,说是黄门黄氏做不得夫妻。咳,老总老总,有了金子,黄门黄氏也不计较了。没有金子,又是甚么黄门黄氏了。我想一个扬州城里,有金子的也就不少。你想白白的同他索几两给我黄天霸娶亲,他死也不肯松手。哼哼,且把来放着,有朝一日。……”

  网狗子正待望下说,齐老总又笑道:“可又来!你如果真想发财,你总依我。”网狗子跳起身子,拍着胸脯子喊道:“依你依你。”齐老总笑道:“这不是喊的事,你悄没声儿些。你想发财,你只须依我去做革命党。”网狗子将舌头伸了伸,笑道:“齐老总你不用同我开心罢,这革命党岂是凡人做的。像我们那个富大少爷,才配做革命党。若是我也能做起革命党来,这又不是一件希罕事了。老总我不。……”

  齐老总此时伸头向房外张得一张,见屋里已没有多人,小喜子慌慌张张的只管在那里掳掇什物,重又附到网狗子耳边说道:“好兄弟,世界上有几个人是真革命党,少不得都是大家闹顽笑儿。昨天我在营里便得了一个消息,扬州这地方,真革命党断没有工夫到这里来,那一班乡绅们,只顾逼走了监运使增大人,他们也没有甚么主见。不过大家想捞摸几文儿,这叫做趁火打劫。我们营里到有二三百个弟兄们,久已齐心,想在这地方发一注横财,只是没有个头脑,难得你黄天霸的大名,这是我们弟兄们佩服不过的。事不宜迟,便在今晚,累你的大驾,冒充一个革命党,有的是白绸子,你多在身上缠几道儿,我们弟兄们跟着你,一个吆喝,冲进了城,大家轻轻的抄入运使衙门里,打开库房,那些白花花银子,好兄弟,你有力量只管扛着抬着跑罢。莫说金儿环儿,便是金镯、金索、金锁、金人,一古拢儿都是你的。黄门黄氏,绿门绿氏,听你主意,多少是好。事不宜迟,我先走一步,在我们营门外边等你。……”齐老总说完了就迈步飞跑。网狗子一把揪着他说道:“这个怕不好。若是遇见定字营卫队,一把将我捞住,怕这吃饭家伙,还保不定仍然安在颈项上。”齐老总笑骂道:“没活见鬼罢,我们就是定字营的卫队,那里还有定字营卫队,你银子还没到手,敢就欢喜疯了?”网狗子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的笑得拢不起嘴。

  且说扬州这地方,虽然僻处江北,斗大一城,然而毕竟当着南北要冲,是个战事上必争之点。自从武昌发难,不到一月光景,风声鹤唳,日必数惊。有些无意识的居民,早已纷纷迁避,镇日价满街上都是些车声隆隆,搬置什物,居民看见这种形状,格外惊惧。问他们甚么地方可以避兵,便是迁移的人,也没有定见,互相模仿,互相传说。那扬州城里,也就鸡犬不宁,人难安枕。当时便有一种好事的人,因为预防上匪起见,知道这时候地方官没有甚么权力,大家就趁这个当儿,分阖城地方为二十五区,每区若干家,每家若干人,是凡有男子的,日里照常营业,夜间不许睡觉,手里各执一个红灯笼,大街小巷,排列得如同白昼。当这几天,知道上海、镇江均已光复,少不得便影响到了扬州。

  这一天刚是九月十七日,天色尚未曛黑,便有人传说镇江的革命党,已派有人来光复扬州。一犬吠影,百犬吠声。那些二十五区的区长,便号召了各区人丁,排列在市口,恭候革命党大驾降临,那灯笼越发点得齐整。看看天色已黑下来,也没看见一个革命党的影子,那街市上人声嘈杂,便很不安静。一会子有人故意喊着来了来了,大家都伸头而望。等了一会,依然是没有影响。等到晚饭时辰,各人都有些困倦起来,有的悄悄吹灭了灯笼,溜回家去吃饭。有的便派了好些人,向各城门口去打探消息。正自无聊,猛从大路上有几个人飞也似的跑得来,手里的几盏灯笼,你碰我,我碰你,碰得滴溜溜转,嘴里大声嚷着:“欢迎吓欢迎吓,革命军打南门城外进了城了。”这句话不打紧,将那些区里的人员,弄得又惊又喜,还怕着话不确,大家围拢着这几个人,问个明白。这几个人喘着说道:“说谎就是你养的。我们亲眼看见那些军队,每人袖子上面裹着一个白布条儿,有一个首领身上缠的都是白绸子,滔滔的直向城里来了。”众人这才相信,顿时满城都传遍了,果然有一队步兵,肩上荷着洋枪,号衣上也辨不清楚是甚么字样,但是那个白布条儿缠得却十分整齐。

  当先有一位好汉,身材短小,雄纠纠的口里大喊着:“我乃革命党大都督是也,今天独自得了这一座扬州城,便死了也值得。”接着便是那些军队喊了一声好呀。那二十五区的人员,也就接着喊了一声好呀。于是那好汉说一句,其余的人便喊一句好。沿路上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一直将那些军队送入运使衙门里,大家直等到看不见他们影子,然后才陆续分散。便在这一霎时间,无论铺户以及居民,不约而同的将门头上一律都挂了白布,便是没有钱买白布,也拿着三个铜钱买一张白纸,贴在门头上,算是革命党成功,完全将一座扬州城,倏的光复了。这一夜里居民都不敢安寝,便有好些人互相议论,称赞适才那个革命党果然生得一表不俗,若不是具有一种绝大本领,也断不能做出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出来。

  闲言休絮。且说本城那个商会里,灯火点得如同白昼,会场上那些长椅子一排排的人都坐满了,其中的人品,却也不止是商界上的,大家固然因为维持全城秩序而来,也有一大半藉此来打探今晚消息的。忙得那个商会总董周国宁汗雨交流,连夜约齐了本城的重要绅士以及文武各员,那文官之中,除得运使增韫、知府嵩峋是旗人,早已逃避出城,至于知县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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