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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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 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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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我的好友王自元,听见我这番举动,很为佩服,忙着人请我过去,说道:如今报界中的人,像老兄有气节的很少,我们淮北设了一个盐局,要想请老兄前去代我们整顿整顿。我当时本不肯允许,那禁他再三央求,大有不去不休之雅。说到归根,只好答应。我到了局里,首先剔除积弊,重订章程,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上上下下,均皆奉公守法,治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我可算对得起我好友了。刻下回来从事休息,已请他另觅替人,他纵竭力挽留,我也不去过问。”

  云麟道:“能够在家有一饭碗吃,不出去最好。现在是人心险诈,世态炎凉,稍一不慎,便着人的道儿。小则耗其资财,大则戕其生命,这又何苦呢!”他道:“老弟所说,到是很有阅历之言。想你令亲富大哥,若非误认得林雨生,如何能将自家的性命送掉。目下这厮究竟怎样呢?”云麟见他问这话,遂将林雨生在上海如何陷害伍晋芳,如何被真都督捉住枪毙,详细叙述了一番。他登时拍手称快道:“天道还好,真个是历验不爽。我因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又想起近来一段新闻来了。”云麟道:“什么新闻呢?”他道:“你吃一杯酒,我说给你听。”

  云麟因要听这段新闻,赶忙干了一杯,他说:“我此次由清江动身,带的什物太多,搭轮殊苦不便,特雇了帆船一只,顺流下驶,反觉得逍遥自在。这天晚上,距离邵伯镇已不多远,那船老板因月色大佳,坐在船头,督率伙计们兼程前进,预备赶到邵伯马头停泊。我这当儿,心里很为害怕,怕的遇着盗船,前来抢劫,身边虽无甚财帛,究竟受了一场大大的惊吓,这话我也不过暗暗盘算罢咧。谁知那船老板,就像我肚里的灵虫一样,急忙向我安慰道:客官可不必胆怯,先前水面上盗贼如毛,动不动就出来劫掠,如今已是稀少了。我说这是什么缘故?那船老板道:两月前这湖里出了一件盗案,不但把船上的财帛劫去,而且还伤了几条性命。上头知道,颇为震怒,立派数十只炮划,分头巡缉。所以水面上的盗贼,一个个躲得杳无踪迹。

  其实强盗杀人,固然是有干法纪。然而这被杀的船户,也有可死之道。我说:其中难道还有果报不成?他道:何尝没有果报呢。这船户姓冯,人都叫他做冯大,紧靠着我们庄子东边,他娶了一个堂客,姿首到很不错,听说在上海什么都督府里充当姨娘,最为某姨太太所宠信。他平时以撑船度日,自从得着他的堂客力,去年就买了一只五官舱大船,专在长江运河一带,装载客货。他老老实实做这营业也罢了,不久传闻他夫妻两用调虎离山之计,把某姨太太的箱笼财物,一古拢儿拐骗而逃。某姨太太的性命,能保不能保我虽不得而知,但他既得了这笔财爻,若安分些躲在家中,还可以保全首领,他又恐被人访出,拘至法庭,不如泛宅浮家,仍操旧业,或者他们难寻我的下落。这种计划,他总以为出于万全。讵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主人虽放他过去,却有个不放他过去的强人,狭路相逢,刀头毕命。我想他死在九泉之下,也应懊悔当日不该骗取多金,致结这场恶果,岂不是眼前的报应吗?最奇怪的,强盗临走时,还留下一张柬帖儿,说吾奉玉皇大帝谕旨,冯大夫妇生前卷逃主人财物,罪该万死,特地到此取他们二人首级,以为不忠于主者戒,吾神上天覆命去了。客官,你看这强盗胆大不胆大。船老板说完了这番话,我毛骨都为之悚然。照这强盗所做的行为,简直与旧时代的侠客无异。在老弟看,可是的么?”

  云麟一面听,一面拍着桌子道:“着着着。”他这举动不打紧,到把个乔家运吓了一跳,当即问他何故如此?云麟笑了笑道:“你才说的这一大段新闻,就是我那妻舅柳春和他妻子明似珠的故事。”遂将他们在上海的历史原原本本说出来,乔家运这才恍然明白,两人谈了一会,云麟因记挂着淑仪的事,说道:“我们也可散了。”乔家运遂会了钞,彼此分手而别。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八十二回详灵签双方工索隐论医理一味乱吹牛

  云麟和乔家运分别之后,心里很惦挂着淑仪的事,头也不掉,一直径回他自家公馆。那时淑仪早已去得好久了。……他到了里面,见他母亲和柳氏在侧,不便向红珠询问一切,故意的对红珠说道:“我有一条手帕,昨晚放在衣袋内,今早出去忽然寻觅不着,不知可曾丢在家中没有?”红珠微会了意,当即答道:“你的手帕,我却不曾瞧见,既然衣袋内没有此物,一定还丢在家中什么地方,待我到房里去找找看。”说着站起身来便走。这当儿云麟也就跟随在后,跨入卧室,笑嘻嘻靠着窗子坐下道:“我这谎撒的何如?”红珠道:“诳是撒得好极了。但你托我的那件事,我虽向她说得口干舌燥,无如她始终置若罔闻。”遂一五一十将淑仪的话告诉了云麟一遍。

  云麟不听这话犹可,听了这话,登时脊背上如同浇了冷水一般,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先前那一团高兴,早不知不觉,送入东洋大海去了,闷恹恹的独自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红珠见他这样,又好笑,又可怜,忙劝慰他道:“你也不必如此,凡事总有个定数。譬如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原想把终身付托与你。及至知道你家中境况,娶我这一层,事实上万万不能做到,我也就打消了此念。后来我嫁给姓意的,格外不指望,今生同你再聚在一处,那晓得天老爷暗中会替人撮合,无巧不巧,偏偏就把姓意的死去,让你我破镜重圆。这姻缘固然是造化玉成,却也关于前生注定。至于你的仪妹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怎能够和我们这些人相提并论。她虽说文君早寡,难道还别抱琵琶,然而你既属意于她,只要她不死,我包管可以圆成其事。若因这时未能如愿,便尔废寝忘餐,和自家身子作践,我也阻挡不住,假使你有个三长两短,上无以对老母,下无以对姐姐,我呢还在其次。”

  云麟听着红珠说出这一大套话,赶即拗起身来笑道:“我又不曾说什么,到反惹你开了话箱,劈劈拍拍,编派我许多不是。罢罢罢,我就依你这办法好了。万一不依你,你心里不但老大不欢,怕的还要波兴醋海哩。”云麟话尚未毕,红珠望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为你想出多少法子来同她说,并不曾讨得你嘴里一句好话,还要说不能不依我。就像是我的事一样,岂不令人呕煞,好在你和她是姨姐妹,从小儿又常在一起的,什么话可以谈得,自今以后,你们的事,成也罢,不成也罢,与我毫没相干。”云麟见他话头不大对,连忙作了几个揖,向他陪罪道:“怪我不好,不该和你开玩笑,惹你生气。”

  红珠道:“你抚心口想想,究竟是你错呢还是我错?”云麟道:“不谈了。我们出去吃晚膳罢。”两人遂携手往前边而来。过了几日,云麟终放心不下,特地到他姨娘那里来看淑仪。刚巧走到伍家门首,忽见一乘大轿,从里面抬出,轿中坐的这人,约莫有四十来岁,两边留着八字胡须,衣服也很漂亮。轿后还跟着一个俊仆,手拎皮包,仿佛亲随模样。此时云麟心里,疑惑是什么贵客来拜,忙向那司阍的问道:“这轿中坐的是谁?”那司阍的答道:“云少爷不认得他么?他是城内医士俞大夫。”云麟道:“哎唷,他就是住在北门城根的俞大胆么?”那司阍的答道:“云少爷说得不错。”云麟道:“你家没有人害病,他到此做甚?”那司阍的道:“谁说没有人害病,我家小姐,已不好过几天了。”云麟忙不迭的问道:“小姐害的什么病呢?我们那边如何一点儿不晓得。”那司阍的道:“还是那咳嗽老毛病,目下旧疾复发,病势很重。”

  云麟听了病势很重这四字,那魂灵儿不由的打头顶上飞去,痴立如木偶一般,动也不动。还是那司阍的说道:“云少爷为什么站在这里发呆?何不进去看一看小姐的病呢?”这才把云麟提醒,先前两只腿跑得飞快,此刻进去,脚下好像有千斤重量,走也走不起来,那身子更巍颤颤的西晃东摇,比那打疟疾的还要抖得厉害。不特诸君莫明其中奥妙,就连我著书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云麟走上堂阶,伍晋芳迎着说道:“老侄来得正好。小女自打尊府回来,夜间便又咳嗽。其初还不打紧,近来一天很似一天,虽然请了多少名医,代他诊治,也不见效。适才所请的俞大夫,在那医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名人物,他所开的脉案,也与别人大同小异,不过药剂子下得太重,你代我斟酌看,可吃不吃?”

  云麟当即把药方看了一遍,总觉得不大妥当。忙答道:“我以为仪妹妹的病,非是药饵所能疗治,须要叫她把心地打开,祛除一切烦恼,自然而然,那病就会好起来。若任性拿药去淘漉她,她身体又瘦弱,如何禁当得起。况扬州的这些医生,越是有名,他的招牌底下冤鬼越发聚集得不少,然则照这说法,人皆不敢请教了。偏生他其门如市,忙碌异常。人即至愚,难道肯把自家的生命,当作儿戏。不过因为他有些名望,似乎比较那一班倒霉磕铳的高得许多。所以一个个才趋之若鹜。其实他一点真本领也没有,单靠那几句汤头,读得滚瓜烂熟,便出来为人诊病,遇着伤风头疼的还不打紧,到了疑难的症候,他且不曾见识过,那里会晓得是什么病原,甚至实当虚,寒当热,胡乱开出几味药,人家将他吃下去,虽不死,也去鬼门关不多远了。然而他架子还摆得很大,什么早门两块四呀,晚门三块六呀,特别四块八呀,普通一块二呀。常言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心里,完全与所说的大相反背。一天到晚,巴不得人家时时刻刻来请他,他的诊金,才可以多弄几个。病之好坏,他全不管,咳心术之险,比医生再险不过了。即以俞大夫而论,他在城里笑话子难道闹得还少,姨父把他请得来,岂不是要仪妹妹的性命吗!”

  晋芳道:“我何尝不明白,只因有人将他荐给我,我不承认,对于荐主面子上很难为情,好在他虽看,吃药不吃药,其权却不操之于他。总而言之,仪儿这条命,硬生生地送在瞎子嘴里。不然,嫁给老侄,那里会生出这岔枝儿来。”一面说,一面也洒了几点老泪。当下云麟反不好启口,停了半晌,才搭讪着说道:“姨父且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到是劝仪妹妹安心静养,比吃药强似几倍。”

  晋芳道:“我也是这种见解。但你姨娘和我闹的不得开交,他说我们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幸又青年守寡,现在病到这步田地,你不请医生代他看,难道坐视其死不成,终日价絮絮叨叨,哭闹不住,我被她吵得没法,只得顺着她的毛儿摸,耳根里才清静好些。”云麟道:“这也不怪姨娘着急,大凡做上人的,见着儿女有病,如同自己有病一般,恨不得立时便愈,何况姨娘素来欢喜仪妹妹,焉能不格外关心,此乃人情之常,无足深责。惟我来了好一会,并不曾看见姨娘,莫非在后边有甚事体?”晋芳道:“她么,大早已出去了。”云麟道:“大早到那里去呢?”

  晋芳道:“他们妇人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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