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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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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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还来得响亮,便见雪片也似的手巾,成大把的飞至面前。迤逦行来,已到了宝珠房里,内中只吓坏了一个云麟,暗说:“不好了,怎么把我的金表,老实送给宝珠。”又一转念,他分明说要去买,他既然将我这金表赠人,他自会照样另买一个金表还我,这也不须焦急,便老实坐下,一眼瞧见宝珠早猴到鹏翥身上,将个粉脸送过去给他亲嘴。又一翻身将鹏翥推在床上,自己单衩着裤子,骑在他颈项里,一手捺着鹏翥的头,一手便劈劈拍拍打他的嘴巴,足足打了有二三十下,打得鹏翥脸上一条一条红紫起来。只引得鹏翥笑得喘不过气,还把关来攒入宝珠裆裤里,那一双手已从裤脚底下,不知摸向那里去了。直把个云麟看得神魂飞越,不禁暗暗叫好,转怪红珠待我那里有这种情分。正闹着,已见鲍橘人走得进来,宝珠方才放了鹏翥,跳下床,叫了一声鲍老爷。橘人躬身答道:“不敢不敢。”

  橘人刚自坐下,宝珠附耳向鹏翥问道:“没有别的客,我就吩付他们摆席罢。”鹏翥道:“早些摆席也好,吃了酒我们还去看戏呢。”宝珠此时便叫人捧着笔砚来给他们写条子叫局。鹏翥将笔拿在手里,说:“橘人我是知道的,还是叫吴家的才宝。只是我们这位老弟呢,适才宝珠说在王老娘家红珠那里见过你的,敢莫就叫红珠。”

  云麟此时好生委决不下,想叫别的姑娘,这南京城无又认不得第二个,若是不叫一个,这面子又难下,不如还叫红珠来一躺罢。主意已定,便向鹏翥说道:“就是红珠,请你将笔放在那里,让我亲自写,他见了我的字才肯来呢。”鹏翥笑道:“好亲热,你要写快来写。”于是大家将局条子发出去,宝珠便邀着他们到酒席厅上,亲捧银壶,殷勤劝酒。一声鼓板,宝珠又唱了一枝曲子。一会才宝已到,便沿着橘人身旁坐下,含着满脸的怨意,说:“这些时你都不到我那里去了,我想不到是那一件得罪你。有一次你允我约人打牌,我巴巴的叫我姆姆将菜都预备好了,你又不去。我背地只管咒骂你,骂你来世里变我。”说着卟哧又笑起来。橘人道:“委实那一天要来,不料崔观察那里派人来,将我约了去吃他公馆里新出水的莲藕,就不得分身到你那里去了。后来接二连三都有事纠缠着,横竖耽迟不耽错,总有一天到你那里打一场牌。”

  鹏翥笑道:“说起来,你今天到崔观察那里,究竟如何?”橘人道:“他允我说是已送了信到监学鲁紫英那里去了。”鹏翥道:“如何?只是将来辛苦些,四十洋一月,是稳稳的。”橘人叹道:“也只好碰机会罢。”大家传杯弄盏,饮了有好一会,看看菜已上完。云麟还是冷清清的坐在那里,不曾见红珠到来。一会才宝又已告辞而去,厅上只剩得宝珠一人,十分冷静。那乌师先生,见没有人弹唱,早走过一边吃鸦片烟去了。鹏翥更不耐烦,便向云麟道:“这红珠同老弟可有交情没有?”

  云麟脸上一红,摇摇头。鹏翥急道:“这有甚么害羞,我看你这光景,不是同她没有交情,如何叫她的局,她到此刻也不来,规矩是要打你的扁担了。不是做哥哥的笑话老弟,幸亏这局条子还是老弟亲笔写的呢,若不是亲笔,岂不更要打板子么。”云麟被鹏翥说得有地缝都钻得下去,只是低头不答。宝珠怕他不好意思,便叫人去问送局条子的人,究竟红珠来不来。一会儿那送局条子的人进来回话,说已经去过二次,红珠说身子不爽快,不肯来,云少爷还是叫别的局罢。云麟听到此处,一口怨气,不禁发作起来,便在席间将自己病在真武庙着人告诉他,他如何对着来人不肯相认,又将来人挥斥在门外要打他,以至来人回庙,便起意要谋害我,这都是红珠薄情的佐证。她此番不肯来应局,分明知道我流落异乡,无钱挥霍,便老实打起脸来,一刀二断。这种无情无义的婊子,如何容得她猖獗。二位老兄,如若念结拜情分,酒后也不必再去瞧戏,大家偏轰到她那里,闹她一个翻江搅海,才泄得我心头恶气。”鹏翥听了这话,又乘着酒兴,不禁摩拳掳袖,催着吃饭。饭后橘人不肯同去,云麟便偕着鹏翥踉踉跄跄,撞到红珠那里。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四十三回拜干娘巧施拍马老父快论精虫

  “阿呀,他这一会子病想已是好了,如何还能到廖二房里吃酒,他简直是不想回扬州,他若是再搭上别的姑娘,怕别人就不能像我这样待他。便是那枚金表能值得多少,做养病的使用,回去的盘费,到还可以敷衍。若说拿去嫖姑娘,也不彀西风一浪,我托你向栈房主人说,一经见他病好,便雇船送他回去,如何还勾留在这地方呢?好姐姐,你太老实,怕栈房里那个主人又错会了你的意了。”。……”妹妹,你也不用错抱怨人。我那时怕他瞧出我的破锭,我也不敢多同栈房里主人讲话。我看他那时候的病势也很沉重,断不能押着栈房里第二天便送他回去,不料他好得这样快,居然能出来吃酒,又叫你的局,你的心为他也用尽了,第一次冷言冷语回绝了他。第二次他有信来,你又故意不理,将送信的骂得回去。我替他想,总该要死心塌地不愿意在这风月场里讨生活了。谁知他还是鬼缠着腿的,只不肯抛撇你,我看你虽然不肯去,保不定他不赶到你这里来。……”

  红珠同妙珠的话还未说完,早听见红珠的娘在外面随着几个人脚步声嚷得进来说:“云少爷是在那里吃得这一顿的浑酒,你们瞧瞧他的脸都发青了,快坐下来吃杯凉茶歇一歇。”红珠此时,已知是云麟果然应了妙珠的话,简直赶到这里了。刚转身向房门外跑,意思要想躲避他,不料巧巧同云麟撞个满怀。云麟此时看见红珠,已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趁着一腔怒气,便劈手一把将红珠衣领扭住,拍拍两声,早飞过两个巴掌,打在红珠脸上。可怜红珠只不开口,那泼泼簌簌眼泪便直滚下来。内中早恼了红珠的娘,觉得像云麟这种嫖客,也没有甚么可以巴结的去处,不如借此得罪他,落得他下次不好意思再来,便趁云麟扯住红珠的当儿,也便一把将云麟辫发扯在手里,大哭大骂说:“你姓云的将我姑娘打死了,我也是没有命,老实拼着我这条老命,结识了你罢。”说着,便举起拳头向云麟胸口很命一撞,幸亏红珠横身在里面拦着,急得说了一句道:“他有病呢。”

  那鸨母也不曾听见,还是扯着云麟不放。贾鹏翥见这光景,勃然大怒说:“好大胆的姑娘,你敢率同龟奴欺负客人,这还了得。老爷们先打你们一个落花流水,然后再送你们到县里,用二尺来长的封条,将你这两扇牢门封起来,才知道老爷的利害。”此时外面已有许多仆役进来,做好做歹,大家已将云麟劝解下来。贾鹏翥趁着人多,格外威武,骂道:“便是姓云的答应,我贾老爷也不答应。”早闯进房里,夺手将红珠的一座镜奁,高高捧起来要望下掼。妙珠要上前去拦,正拦不及。忽然有个仆人从外边喊进来说:“意大人到了。”

  鹏翥猛然听见这句话,忙向身旁一个小厮问道:“这意大人可是意海楼,做江宁驻防的意大人不是?”小厮答道:“正是那个意大人。”鹏翥吃这一吓不小,忙将那座镜奁,轻轻放好在桌上。也顾不得云麟,趁人丛里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云麟此时已被妙珠拉到他自己房间里,斟了一杯茶递在桌上,恨道:“云少爷使得好性子,你可辜负你姑娘的心了。你记不得大前天真武庙里那个少年,你不看他的面子,你还该看那个少年的面子。不该这样闹着标劲儿。”

  云麟酒意经这一闹也渐渐醒了,听妙珠说这几句话,暗想煞是怪气,如何真武庙里事,他们也会知道,转愤愤的问道:“难道那个唱戏的,他也认得,是他叫这少年去搭救我的不成?”

  妙珠笑道:“论起这事,也同唱戏差不多,婷婷袅袅一个的女人,难道不会变成一个斯斯文文的学士,少爷可记得那枚金表,是谁递在你手里的?”云麟此时已知道救我出真武庙的,全是他们的诡计,由惊生愧,由愧生感,不禁将一个头低垂下来,依然强辩道:“我不信那少年便就是她。”

  妙珠叹道:“虽说不是她,总是她想出的法子。她自从那一天见了你的手柬,她碍着我们的母亲,不敢承认,故意将那个送信的人骂得走了。她这一天,本是约着人去听戏的,她有这事在心上,在戏园里坐不到几分钟,便赶回去,哭着望我顿脚,说做梦也料不到你不曾回去,转病倒在那庙里。我那时候望他笑道:你既这样关心着他,不会跑去望他一趟。她又哭道:姐姐那里知道我的心,我若是再这样关切,他更要恋着我不走,我此时的打算只有帮助他,还要叫他不知道是我。于是左商量,右商量,想叫人送钱给你,一者怕别人靠不住,二者又愁你得了钱,更不想回去。我其时故意笑道:既这样说,我替你去。他听了还是摇头,我见她这样,还戏着她道:你这摇头的意思,可不是怕我去卖了人情了。她道:姐姐又来说这样话奚落我,姐姐难道不晓得我的心都碎了么。我岂是怕姐姐去卖人情,他虽说是病,他难道认不得姐姐。我想了想,说这也不难,我这里有个客,有一套衣裳寄存在我处,等我去装扮起来,抱管他见了面,再不会认得我。我原是说着玩的,她觉得此计甚好,便死命的逼着我去办。我被她逼不过,果然依了,先招呼了利和客栈的主人,说有个朋友病在庙里,托他弄出来寓在他栈房,所有账目均归我结算。他见我那种气派,他也不敢违拗。先时我临走,我妹子便将一枚金表交给我,叫我见事行事,我其时见你少爷十分狼狈,怕没有钱使用,不大方便,便替她赠了你了。我料不到你不去千拜他,万谢他,转恶狠狠的来打了她几个嘴巴,这是人存了好心,没有好报,叫人一辈子冷了心。”妙珠说着,也就流下几点泪来。

  云麟此时,方才如醉初醒,如梦方觉,尽仰着一副脸,呆呆的望着妙珠。望了好一会,站起身来便跑。妙珠一把扯着他道:“你跑向那里去?”云麟道:“我去谢谢她,算我死糊涂了心,叫她这般待我,我转这般待她。”妙珠道:“你快不用去,果然姓意的在这里,你去也不方便,就是姓意的不在这里,她也断不要你谢。你要知道我此番告诉你的话,实是气你不过,硬逼着我,不由的不说出来。依她意思,你就打死了她,她也不肯开口先告诉你这一番话。”云麟急道:“她这般用情,又这般决裂,天下也没有这种道理。”

  妙珠笑道:“这个我也猜不到她的心,若说同你无情呢,就该死活都不理你。若说同你情深义重呢,除得两个人亲亲热热厮并着,还算甚么情义。她从小脾气就这般古怪,吃母亲多少毒打,到如今还是改不掉。好少爷,我看你一老一实将她丢掉了罢,到反是慰了她的心。你若是想报答她,你赶快去功名上进,做了官,花轿鼓手的将她娶去做个二夫人,那才是团圆美满呢。”

  云麟觉得妙珠的话句句不错,再通前彻后将红珠相待的苦心盘算盘算,真是不出他的所料。怔了好一会,说:“罢罢,我就依你们,我明日便顺从她的意思,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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