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说:“先走着,找到了洞再说。”
二人继续深入,雾气开始变得稀薄,能看清隧道两边的岩壁上零星长着肉红色的石蟠罗。石蟠罗的腺毛能感受生物体温,感受到体温后,触手就会自动朝热源卷过去。魏淑子和张良用匕首割断卷来的触手。那些被削下来的触手就像离水的鱼,在地上弹跳扭动,生命力惊人。
魏淑子还来不及愧疚一下就被周围的景象给震惊了。她以为他们一直走在狭窄的隧道里,没想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马蜂巢”前。
穿过窄洞,前方是前方的岩壁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大的可跑马,小的只有足球那么大。
山壁上、钟乳石上、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长有许多石蟠罗,从上铺到下,接连成片,无数藤条状的触手从叶座下伸出来,像一条条绿蛇,在空中扭曲轻摆。
石蟠罗的色泽粉嫩,腺毛上的小珠晶莹剔透,单个拿出来看很具观赏性,但是这么多皮球团大小的石蟠罗聚集一起就令人毛骨悚然了。
魏淑子觉得头皮有点炸,有一朵石蟠罗就扎根在不远处的石笋上,触手上的腺毛能感受生物的体温,感受到体温后,触手就会自动朝热源卷过去。魏淑子抬脚踩住石蟠罗的触手,用匕首一刀割断,被削下来的小半截触手还在鞋底不停扭动,生命力惊人,魏淑子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它踩住。
被砍断触手的那朵石蟠罗剧烈颤动起来,花团忽然膨胀了一圈,再猛地收缩,喷出两只残缺不全的鼠尸。
张良摘下口罩,拉着魏淑子往后退,一边警觉地看向四周。
魏淑子也拿下口罩,深呼吸一口气,脸色突然就变了,她用手捂住口鼻,空气中除了石蟠罗腻人的花香,竟然还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张良说:“你朝前看,仔细看地下。”
魏淑子眯起眼睛看过去,由于石蟠罗生长得太密集,肥厚的叶座层层堆叠在一起看,几乎把地面全都遮盖住,放眼望去一片红红绿绿,再仔细看,叶片下隐约可见白花花的东西,有块状的,有细长呈条形的,有的块状物带着弧形,倒扣在地上,像口煲汤的小锅,上面有两个半圆形的窟窿,不难分辨,是人的头骨!
魏淑子的心悬了起来,压低声音问:“不是吧?这还真是食人花?”
张良说:“如果是食人花,不会把骨头剩下来,以这些石蟠罗的体型来看,它们吃不了人,只能捕食昆虫和小型动物。”
魏淑子觉得有些不安,她看向脚前一片石蟠罗铺成的花圃,眉头越皱越紧:“你说,在某个局部地区聚集了大量的捕食者,还都是同一类的,这说明了什么?”
张良的面颊紧绷了起来,用一种不自然的声音说道:“说明那地方有更大量的猎物?”
☆、魔鬼眼十一
魏淑子侧耳倾听,听到极细微的摩擦声从“马蜂巢”里传出来,她拽着张良慢慢地朝西侧岩壁挪动,一边像开玩笑似的说:“我看这前面的岩壁就像个马蜂窝,可别出来一群巨大的马蜂,还好这附近有水潭,储氧袋还有备份的,真碰上了,我们就到水底避避。”
魏淑子是真希望石蟠罗的猎物是马蜂,但她心里清楚,石蟠罗对蜂毒的抵御性很差,而这洞里的环境也不适合马蜂筑巢。回想进入隧道后看到的景物,魏淑子已经猜出藏身在洞窖里的“猎物”究竟是什么。
她拉着张良往地图上画出的那三个洞穴移动。空气中的香味忽然加重,石蟠罗摇晃着触手上的红珠,散发出吸引猎物的香甜气味。几只毛茸茸的老鼠从“马蜂巢”的孔眼里钻出来,往花圃直奔过去,还没有接近石蟠罗,就被触手卷住,腺毛如钢针般扎进老鼠体内,“注射”麻痹毒素,这几只老鼠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被绽开的花团吸了进去。
接着,一波又一波的老鼠从“马蜂巢”里源源不断地潮涌而出,在岩壁上好像一条条蠕动的灰色巨虫。石蟠罗的捕食特性和蟒蛇类似,一次性捕食完毕后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来消化食物,在这段时间里,它们不会进行二次捕猎。
而鼠群的数量太庞大了,挤挤挨挨地堆叠在一起,就像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毛地毯。没有被捕食的老鼠疯狂撕咬散发出甜美香气的触手,腺毛刺穿老鼠的上颚,被刺中的老鼠会因麻痹毒素而丧失行动能力。当它们倒下后,周围的老鼠一拥而上,用尖利的啮齿把同类活活分吃掉。
只那么一瞬间的工夫,地面上就多了十来具带血的鼠骨。
魏淑子看着挤在花圃中的鼠群,想起黑鼠食人的恐怖场景,连忙关掉手电筒,心惊胆战地说:“这些灰老鼠难道也会吃人?地图上可没提醒啊……”
张良冷静地说:“这是山鼠,变异的山鼠,三江水路和白伏镇的地下水脉相接。”
魏淑子压低声音问:“这和白伏镇有什么关系?”她不敢走动得太快,怕心跳体温的变化会吸引鼠群,现在它们正挤在花圃里相互撕扯,似乎还没有发现外围的动静。
张良说:“关老鼠的笼子被开了个漏斗形的口,大部分黑鼠从防空洞跑上来,还有一小部分从下面的口子溜了出去,疫气顺水脉朝外流动,山鼠本来是吃素的,之所以食肉,应该是被疫气感染了。”
魏淑子打了个激灵:“照你这么说,不是有很多地方要遭殃?”
张良说:“放心,从水路流出来的疫气很微弱,短期内不会大面积扩散,这些山鼠受的影响不大。”
魏淑子看向花圃中的碎骨,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她用胳膊肘捣张良:“听你说得这么有底气,是不是表示我们暂时没有危险?”
张良梗着声音说:“是啊,在它们发现有人之前,我们没危险。”
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离他们最近的一小拨老鼠突然立起身体,齐刷刷地把头转了过来。在幽暗的光线下,一双双小如绿豆的眼睛闪烁出凶残的红光。很显然,它们已经感受到人肉的香气。
魏淑子的心一下子提了上去,她咧着嘴角问张良:“我记得严老板有给我们提供喷火器,你没把它丢在渔船上吧?你不是一向不听人话吗?”
张良说:“这次我还就听了一回人话,当时我说要带一个喷火器以防万一,是谁听了老船头的话,怕引起爆炸,还特意把三个喷火器一个不剩地清出行李包?”
魏淑子扯出干笑:“呵……是我,真不好意思,难为你听了回人话还听错了,不过良哥,你不是顶牛吗?这几只小耗子在你眼里应该不算什么吧。”
张良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说:“是不算什么,这儿我顶着,你先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以我的体型,勉强能支持五分钟。”
魏淑子的声音开始发抖了,但她还有心情缓和紧迫的气氛:“你是说被吃完的时间吗?能支持五分钟,不错,是有料的身材。”
立起的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这是一种讯息传递,随之更多老鼠停下了动作,也直立起来,很快,鼠群就像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意识,所有老鼠都把头对向张良和魏淑子,它们快速扇动鼻翼,像在辨识人的气味。
张良大声咆哮:“跑!快跑!”
魏淑子打了个哆嗦,猛地反应过来,看也不看,转身就跑。
鼠群行动了,它们发了疯似的朝这边冲过来,在奔跑的过程中,有些老鼠被石蟠罗猎食,有些老鼠被触手的腺毛刺中,但这丝毫无法阻止鼠群的移动,一小片老鼠倒下,很快就有其他老鼠涌上来,填补那处空缺。
魏淑子没命地狂奔,不敢停步,也不敢回头看,她甚至不知道张良有没有跟着跑过来。防空洞里的吃人黑鼠给魏淑子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从此她一见到老鼠,脑海里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鲜血淋漓的场景,“吱吱”的尖叫就像催魂的恶鬼索命声,催促着魏淑子不停朝前跑。这时也管不了地图了,看到前面有洞就先往里钻,哪有路朝哪儿跑。
魏淑子在昏暗的洞穴中横冲直撞,根本顾不上回头去看张良的情况,老鼠的叫声一直在耳边回荡,她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被这群绞肉机追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洞道逐渐宽敞,喀斯特地貌起了变化,石笋剑柱减少,灰白色呈云纹状起伏的岩幔过度到黄土和石灰岩的混合体,光秃秃的岩壁上爬着许多阔叶藤蔓,地上也长出一丛丛草叶和蕨类植物。
这是一个过渡带,看来离洞穴出口不远了,山鼠避光驱暗,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一般不会轻易出洞,凭感觉来预估,这会儿应该已到了中午,外面日头正火旺,只要能出洞,基本上就算脱离危险了。
魏淑子不敢停,踩着草皮闷头直冲,前方出现光亮,当她满怀希望跑过去时,却发现在离洞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段整片塌陷,塌陷的范围从左面岩壁延伸到右面岩壁,像是用巨大的刀斧在平坦的地面上硬生生劈出一道缺口,这劈出来的断崖形成不可跨越的深谷鸿沟,阻断了魏淑子逃生的道路。
魏淑子站在断崖边望向不远处的出口,鼠群的嘶叫声渐渐逼近,如果不通过这处塌陷地,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凶残的老鼠生吞活剥。可是该怎么过去?距离太远,跳肯定是跳不过去,身上虽然有钢爪索,但是靠人工投掷,也不可能牢牢扎进岩壁里。
魏淑子上下左右扫视,想尽快找到一线生机,她发现岩壁上爬满藤条,由于藤蔓植物具有趋光性,几乎所有的藤条都顺着洞顶朝洞口方向生长,这些藤条大约有两指粗细,这头的藤条与洞口附近的藤条缠绞在一起,中间部分就悬吊在断崖上方,好似一条条空中缆绳。
如果在平常,魏淑子还要考虑一下植物有没有毒,这么细的藤条能不能承受住人体重量,但是现在来不及思考了。
魏淑子回头瞟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三魂飞了两魂,鼠群已经从最后一个弯道口涌了出来,像爆豆子似的,一波漫过一波。
魏淑子什么也不敢想,咬着匕首跑到洞壁下,一把抓住藤条,掌心传来刺痛,这些藤蔓上竟然长满细密的小刺。这时也管不了伤口了,疼就给它疼,魏淑子拉着藤蔓往上攀登,等爬到洞顶的时候,鼠群已经冲到了脚底,后面还有老鼠像井喷似的不断从拐角处涌出来,汇聚到这一处,从上往下看,底下灰蒙蒙一片,耸动的小脑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整片地面几乎全被鼠群占满。
魏淑子心想:就是掉下断崖被摔个四分五裂,也比当鼠食舒服。
抱定这个想法,魏淑子拉住最近的“吊桥”,是三根藤蔓缠绞在一起形成的空中缆绳,先试了试韧性,然后把脚一蹬,整个人就悬在了半空中。她维持身体垂直,轮换左右手行进一小段距离,接着摆动腰部,把两条腿慢慢抬起,勾在藤蔓上,运用四肢的力量朝对面攀援。
在这种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玩儿高空杂技是技术活,更是体力活。魏淑子尽量保持身体平衡,不让藤条摇晃的幅度过大,她的手掌被刺伤,由于用力过度,两手肿胀发紫,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滑,在胳膊上画出一条条弯曲的红线。
藤条深深嵌在肉里,每多往前爬一寸,就感到带刺的藤条是直接从手骨上勒过。魏淑子咬紧牙关,她感到手臂发麻,藤条的刺上恐怕带着轻微的毒素,必须在丧失生理机能之前爬到对面。
可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