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了一整天,各人都早早休息,魏淑子还坐在湖边泡脚,顺带欣赏流光溢彩的天空。高原景色多变,气候也变幻无常,中午才下了场暴雨,傍晚已放晴,在这里看不见夕阳,它已经化作霞光给成片的云彩染了色,粉红中夹杂着一条条橙黄,而露出来的天空却还瓦蓝瓦蓝的。
魏淑子喜欢看自然奇景,广阔浩大,美得恐怖,每当看到这些不属于人类生活的景象,就有种想让时间停止的欲望。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发呆?想什么?”张良蹲在魏淑子身边,咬着松枝戳她的太阳穴。
魏淑子往旁边挪了挪:“没想什么,就是发呆,你不去洞口守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张良回头看了一眼:“这儿离洞口也就十几步,守这儿和守洞口有什么区别?”
“我想洗澡。”
“啥?”
“我说我想洗个澡,你去洞口看着,有人出来先拦一下。”
这几天魏淑子挺累的,就算身体素质过硬,连续折腾下来也有些吃不住了,泡温泉是减缓疲劳的最好办法,白天的时候,其他队员已经泡过了,男人就是方便,只兜条内裤也敢满地乱跑,周坤不在乎男女分别,跟着下水洗了一把。
魏淑子倒也无所谓,又不是裸体,多穿件背心短裤一样洗,但老古板张良不同意,他不把周坤当女人,却开始用看女性的眼光来看待魏淑子,唯独不同的是,张良讨厌其他女人,却对魏淑子青眼有加。不知道是戳上哪处萌点了。
魏淑子也不等张良回应,自顾自地拉下拉链,把防水外套垫在草皮上,站起来解裤带。张良对这种豪放派作风显然很感冒,歪头吐掉松枝,脸色又阴沉下来。
“你在外面也随便乱脱?”
魏淑子把长裤卷成一团丢过去,心想张良这人不动感情便罢,一旦动了感情,终归也要落入俗套了。
“我不是小孩吗?小孩怕什么?”魏淑子又脱掉毛衣,里面只剩下紧身衣和背心。
张良噎住了,最常说魏淑子是小孩的就是他,光看外表,也的确是个黄毛丫头,他两人站在一起,说是兄妹有人信,说是叔侄也不夸张。
“对我来说,你是个小孩儿,但也是个女孩,女孩要有女孩的样,不要随便在外面坦胸露体。”
张良这个老古板,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句教条的话,但苗晴露□臀沟没见他说什么,周坤穿内衣下水游泳也没见他说什么,看来还是区别对待的。
魏淑子又开始脱裤子,这次脱的是贴肉穿的紧身裤。张良立刻背过身。
看在他扮君子的份上,魏淑子也不好意思再多戏弄,放软了声音说:“良哥,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没顾忌,能让我这么当自己人的,除了你没第二个了。”
张良的肩膀明显一抖,看着要转头。
魏淑子忙说:“我脱光了。”
张良果然又僵住了。
魏淑子坏心眼地偷笑,平常都是被他呼来喝去,头上不知道攒了多少个包,终于有这么一天能报复上了,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魏淑子穿着背心和平角短裤下水,水温偏高,硫磺味却不算重,泡着很过瘾。张良听到水声才转身,蹲在岸边盯着她看。
最近张良时常这么盯着魏淑子,眼神忽闪忽闪的,说不出的深沉,还带着些惯有的阴狠。魏淑子对张良始终保有一份畏惧感,这是弱势群体的防卫本能。但每每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心底深处却泛起一丝有别于畏惧的荡漾。
就像人类拥有探索危险的欲望一样,魏淑子也会兴起探索张良的渴望。
“良哥,一起洗吗?”魏淑子转了个身,面向张良,捧水泼他的脸。
张良撩起散落下来的一缕刘海,表情又阴沉了三分,阴沉中还透着某种压抑。他蹲在岸边,紧绷的动作像一只潜伏在暗中窥视猎物的猛兽,肉体、精神,都已经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魏淑子真的觉得张良会扑过来,一口咬住她的颈动脉,张良的表情就是这么告诉她的。但张良什么也没做,只是照例在魏淑子头上敲出一个包,然后把手□裤子口袋里,驼着背,悻悻地走回洞口,坐在火堆前,灼热的视线隔着火光烧在魏淑子身上。
魏淑子被烧得胸口窒闷,把身体缩在水中,对张良的“止乎于礼”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或者两者都有。在魏淑子看来,张良并不像个人,而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靠原始本能生存的怪兽,他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学会克制自己反倒显得怪异了。
!!!
通往塔怖空间的大门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
本来众队员摸遍佛堂每一块砖,死活没找到类似“通道”的东西。偏偏窥魂灯只在佛堂里打转,哪儿也不去。
石田英司在定位器上察看进入羊头峡谷以后的路线,随口说了一句:“像这样的寺塔应该有四座吧,有了多闻天、广目天,另外两座塔是供奉增长天和持国天的,这四天王塔少一座也不成。”
这点常识大家当然都知道,原本也没什么。
只是接下来陶文又随口说了一句:“这不和桑耶寺的四色塔一样吗?”
魏淑子没去过桑耶寺,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动,脱口就问:“那塔里也有天王像?”
陶文说:“现在的四色塔和以前不一样的,只有绿塔有塑像,原本应该是五色塔,中央还有座金塔,是帝释尊主塔,后来和大殿合二为一,寺塔结构也就被取消了。听寺里喇嘛说,桑耶寺是吐蕃王朝第五代赞普请密宗大师莲花生主持建寺,初始设计并没有四色塔部分,后来在建寺过程中屡屡发生垮塌事故,经过调查才发现那地方地气特别重,妖气横生,怀疑地底是妖魔寄居的巢穴,为了镇压那些妖魔鬼怪,才特别建了四色塔,请来佛教护法金刚镇寺。”
田洋说:“我倒也听过相关传说,四色塔外部有佛眼装饰,能使妖魔现形,就算变化成人或者动物,在法眼普照下也无以遁形。原本塔内专门设有直达底层的通道,凡是被法眼照过的妖怪,都会被吸进那个通道里,从此被封锁在底下,再也作不了怪。”
说起照妖,就会想到照妖镜,想到了镜子,魏淑子某根神经就搭上了。
查桑贡布既然邀请他们上门做客,不会连点提示也不给,要不然怎么无端端寄张镜子设计图过来呢。所有壁画都重新上过色,独独漏下天王手上的白玉盘,怎么想也是别有用意的。
魏淑子从包里拿出骨相镜往上一对,大小正合适,正考虑该怎么用时,骨相镜却自动吸附在墙壁上,先顺时针旋转半圈,发出“咔”的一声,又逆时针旋转一圈,又是“咔”一声。镶嵌镜子的那一圈墙壁往外伸出,原来是插在墙里的一根水晶柱,整面墙往后平移两尺多,地面上露出一个空心沟槽,接着墙体朝前翻转半圈,墙面贴地,水晶柱被压进沟槽里。
墙后是一条向下斜伸的隧道,幽暗深长,一眼望不到头。墙体还在继续朝前翻转,如果让它转上去,又得把通道给堵住了。
田洋当即一招手:兄弟们,跟我上!
大伙一窝蜂往前冲,从倾斜的墙面上翻了进去。
墙体转了三百六十度,又顶天立地地竖立起来,有广目天壁画的那面墙被转到了里面,水晶柱逆时针转一圈,再顺时针转半圈,发出“咔咔”两响,又慢慢往回收,逐渐和墙壁融为一体,骨相镜脱落,掉在地上。墙体平移到原来的位置,又把出入口严丝合缝地挡住。
管师傅用最后一个皮人点起窥魂灯,窥魂灯顺着隧道往前飘荡,各人戴上防毒面罩,紧紧跟在后面,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出口,外面豁然开朗,一条窄路笔直伸向前方,路的一侧是垂直陡峭的岩壁,直插上天,抬头望不到穹顶,另一侧是条小河,宽不出五米,两面看不到头,小河那头也是岩壁,两面岩壁形成一个狭长的空间,把人夹在中间。
☆、塔怖十八
地面上生满郁郁葱葱的野草,岩壁湿润光滑,挂着藤条。
石田英司用探测仪检查环境:“空气质量正常。”
队员们放心了,摘下闷死人的防毒面罩,脱了作战服,洞道里温度偏高,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是两个世界。
石田英司又去测试河水,是温水河,水质很清,深不见底,靠近岸边的水面上有水草浮动,暂时没发现水生物。
管师傅放开窥魂灯,让它继续往前飘。这里的环境让列列感到很舒服,它情绪高涨,也不跟着大部队一起走,摇着尾巴朝前直冲。冈达倒是本本分分地跟在陶文身边。
“也不管管你家姑娘?”张良调侃陶文。
“没事儿,也就看到这一条路,让它当先锋,跑跑才精神。”陶文和张良本就兴趣相投,经过这几天的患难与共,感情又更进一层,差不多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
就这条直路,实在长得吓人,好像漫无尽头似的,中间休息了三次,从白天走到晚上才总算看到头。
列列的狂吠声传来,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大伙儿跑过去一看,就见右侧岩壁上有个洞,洞口被一团粉红色的肉质物塞满,棉花糖似的肉团以极缓慢的速度原地蠕动,肉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口器,正在一吸一吐地扩张收缩,像嗷嗷待哺的婴儿嘴巴。口器张开时,能看到里面锯齿状的细牙。而在肉团中央,浮现出一张生满疙瘩的怪脸,额头部位长出一缕缕粗黑的长毛。
“这是什么恶心的鬼东西?”鲈鱼掌柜拉着管师傅往后退。
“有点像肉色年糕,放在火上一烤,软趴趴,吃起来口感特好。”石田英司连吞口水。
田洋横了石田一眼,暗骂死吃货,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吃吃。
魏淑子想凑近观察,谁知没迈两步,那肉团上就鼓起很多凸点,凸点伸长,形成指头粗细的触角,朝这边卷来。张良从后揽住魏淑子的腰,抱起来往后退,直退到三米外,那些触角才又收了回去。
“唔,有点像嗑过毒品蛲虫的小流氓,身上长的鬼脸和肉团上的脸挺像,也有触角。”魏淑子把张良的手掰开。
“说起来,这张疙瘩横生的脸,倒是有点像畸胎怪。”周坤托起下巴,越看越觉得像。
“什么毒品?什么畸胎怪?”鲈鱼掌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所有队员当中,只有鲈鱼掌柜和管师傅不清楚这些事,也不知道他们的宋姐已经变成了一头畸形怪物。
魏淑子觉得既然宋玉玲和这两人曾是合作伙伴,家族又是世交,有些事就不该瞒着他们,但田洋认为知道得越少对他们两人来说越安全,魏淑子也没什么话好讲。
现在已经走到了死路,前面被岩壁挡得严严实实,窥魂灯在洞口上方打转,看来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岩壁上这个山洞,可洞里塞了一滩具有攻击性的畸形肉团,该怎么通过呢?
张良说我来试试,拔出匕首走上前,割掉缠上来的触角,直走到洞口,伸手就往肉团上抓。
魏淑子心想这人怎么又乱来?没看到上面长满了口器吗?抓哪儿都会被口器给咬住。
果然,一个口器突然扩张,像菊花绽放似的,把张良的手给吸吞进去,直吞到手腕。别人都提心吊胆,鲈鱼掌柜甚至惊呼出声,张良自己倒是满不在乎,还主动把手往里送,直送到大臂根处,再发挥他掏心挖肝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