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小小,若是日子一久,当他们发现我跟小小完全无法连系起来的时候,我对他们而言,也只是名魔界人,妖界的叛徒。
心中苦笑,看来,要比待在魔界时,更小心翼翼啊!
随着挽泪进入屋子後不久,我就以疲累为藉口,待在以前的房间里休息,事实上,我是在等待,回到妖界我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是月光。
对於月光,我有着难以割拾的情感,在魔界,我已经太久没见到明月高照的夜色了,站在房间窗口,我静静盯着天空慢慢转暗,当第一道月光出现时,心中的感动无法言喻。
推开房门,我步入清竹片片的庭院,忍不住伸出双手承接着由天空照下的月照清辉,沐浴在月光下的身体非常舒服,无论是生理或是心理,都得到很大的满足。
内丹不用进入修练境界就自动运转,我忍不住露出打从心底的笑容,我喜爱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光。
正愉悦望着手指上闪动的月辉时,我身子突然一僵,有人在身後,很近!
双手握拳,霍然转身,我太糟糕了,居然失去警戒心。
进入眼中的是站在竹林之中的佑京,原本望着我那温润的笑容,因为我脸上骤变的表情而失却。
有点茫然的,我盯着他半晌,才发现我的反应太过激烈。
「对、对不起。」下意识的,我说道,不知道为什麽,我首先的反应就是道歉。
佑京表情很安静,看不出情绪如何。
「不用道歉。」他的声音少了点平时的温和,清彻的黑眸与夜色融和成同一颜色。
望着这样的他,有种错觉,好像在压抑着什麽,空气变沉了,但没多久那俊秀脸上泛出的笑意,否定了我的看法。
「小小…朱华,有想做的事情吗?」他问道,在月色之中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朗。
其实,就算他叫我小小,我也不会纠正他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是,他却细心地注意到我听到小小时的不安,并及时改口。
也许是因为这样,我并没有用有礼的社交手段去回答这个问题。
「想做的事,」我说道,「我没有想过。」
在魔界,我只想着要赚钱要变强,一想到我的全部身家都留在魔界,我现在身无分文,脸色不禁阴沉了几分。
「那麽,有想要什麽东西吗?」佑京又问,眉间似乎多了几分凝重。
看着他的凝重,这是件很严肃的话题吗?我一怔。
我想要什麽东西,答案只有一个!但是……
「那种事,说出来也没有意义。」怎麽觉得,今晚的我,真心话特别多,而且还不是因为小小的影响,而是自己说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我知道说出来对我有利吧!
佑京并没有打扰我的沉思,良久,我才开口。
「我要变强!」
佑京微微一怔,然後点点头。
「我明白了!」
我迷惑地皱了皱眉头,他明白了?这样的回应好像有点奇怪。
然而,直到一段时间後,我才知道他那句简单话中代表着什麽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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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佑京过来接我。
他也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就带着我穿行千里,最後到达一处清流弯延而过,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深谷。
然後,我见到这里的主人,一名身着唐装的女子,她发做云髻状,身披飘逸的长袖帛衣,原本就飘渺若仙的姿态更显捉摸不定,虽然跟佑京对话,但总觉得她用着若有似无的目光正打量着我。
在此刻,我才发现这一身魔界服饰,在这里有多麽刺目,应该要换掉的。
「佑京大人应该知道我这里规矩的,我只收草木天地灵气所化的妖。」女子的声音有种空气灵音般的虚幻感。
佑京仍是温和的笑容。
「我知道,所以才来拜托轻烟你。」他静静说道。
名唤轻烟的女子柳眉微微皱起。
「也罢,这孩子也是可以,何况佑京大人都亲自来了,她就留下吧!」她说道。
佑京并没有马上就走。
「朱华,这位是妖界有名的遁术师,你要好好虚心学习。」他叮嘱道。
「是!」我有点惊讶应道。
後来我才知道,我这位师父轻烟是云雾化成的妖怪,本来就是几近无形的物体,所以对於遁术特别拿手。
循术,可能有人会以为那只是逃跑之法,但轻烟告诉我,真正的循术除了能让我遁入草石土地之中迅速移动并不让人发现外,练到她这种程度,还可以遁入空气之中,这在战斗时,是非常有用的自保手段,毕竟有谁会去斩杀空气呢?
不过,遇到级数高出很多的高手,单是用威压的方式,使用遁术者就无法隐迹,当然,前提是那名高手在事前有察觉到使用遁术者的存在。
修练遁术是要有一些必要条件的,若是虎豹等有肉身之生物的妖族,就已经失去了修练的先天条件,遁术的要点,就在於同化,化成与树木土石相同之物并游走其中,只有同本质的树木土石等自然之物的妖族,才有办法办到。
我虽然并不是这些自然万物化成的妖族,但因本质是无形魂魄,轻烟才同意我入门。
可能是因为我原形是魂魄的关系,是比轻烟这种云雾化身的妖更无形的存在,我学习遁术居然资质好极了,几乎是一上手就会,轻烟对我的表现也很满意,一个月後就让我出师离去。
原本以为我会回旧居,但佑京又带我到一处古怪的地方见一名古怪的人。
那个人叫怜惜,这般楚楚可怜的名字居然是一个男人所有,委实让我惊讶了一下。
怜惜长相并不怜惜,虽然长得不错,但并不是柔美型,相反的,长相还颇为阳刚,之後相处我才知道,他的怜惜之名确实取得非常贴切,因为他爱花,爱到只能用怜惜这两个字来形容。
刚见到他的居所时,我就被那满满的月季、牡丹、芙蓉、兰、菊等各式各样盛开花朵给楞住了,不同季节的花居然能同时开放,实在是奇观。
除此之外,怜惜一见到佑京到访,那股开心劲儿强烈到、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对佑京是否抱有除了友情以外的别种心思。
跟轻烟一样,他也是细细的打量我一番,但跟轻烟不一样的是,他一点也不为难,反而是恨不得把我紧紧捉住不放,留在家里摆着的可怕热情。
幸好在魔界有应付过这种人的丰富经验,我才能处变不惊地目送佑京离去。
现在的我是明白了,佑京他,正在实现我要变强的愿望,不问我理由,也不劝解我,就只是以行动来帮助我。
奇怪呢?
我手按在心口,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没有感觉,本该感动的我,这里却冷冷的,就像当初米欧赠予我珍贵礼物妖虎少女时相同。
是因为,小小终於被彻底隔绝掉了,被我……
我应该要高兴的,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情况,可是,却有一种很悲哀的感觉。
决定的路,仍然会走下去,只是,对於失去的东西,终究…会有不舍,我只是个普通人,贪心的普通人,也因此,妖界对我来说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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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园里。
目光专注,我盯着月季花丛,月季花就是玫瑰,以多刺与娇艳着名,我的视线顺着花枝呈一直线划过,找到那条线了。
右手的食指与无名指伸直拼拢,由指端放出妖力,妖气形成尖尖的匕首状。
但还不行,妖气的密度不够,我再度凝出更多妖力,终於形成一把实质可用的妖气匕首,然後顺着我刚刚观察的角度线条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月季花杆上的尖刺与叶一瞬间全去。
这是最後一枝,我松去费好大劲凝成的妖气匕首,然後开始采收月季花。
这种采收方法,真的只有变态两字可形容,首先必须在花还在丛里,利用妖气匕首不伤到其它花办的情状下,将尖刺与叶去掉,然後再采进屋里。
一开始怎麽做都做不好,常常一划下去,花丛就整丛被我削掉,害得怜惜心疼不已,但是时间久了,看花的时候,渐渐能感觉出一道线条,只要顺着那线条轻轻一划,尖刺尽去,而且也不会伤到其它花。
我捧着满怀的玫瑰花,走进屋里。
抬起头,一看到坐在中央怜惜那双闪着耀耀光芒的眼睛,我就知道穿着这麽一身黑白相间的蕾丝衣裙,捧着满怀的玫瑰花走进屋,这样的我,是怎麽的一个蠢样。
明明想换下从魔界穿来的衣服,换成中国式的衣服,但是,怜惜这个怎麽看都是阳刚气十足的男子,不知从那里拿来一堆比我以前在魔界穿的衣服,还要花俏上十倍的蕾丝衣裙,硬要我换上。
摒着一贯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十字真言,我穿上这一身让我全身发毛的衣裙。
黑色连身裙边缘处全绣着银线花边,七分袖和裙边缘都是华丽的荷叶边,黑色领口里露出一点里衣的白色蕾丝,是件每个少女看了都会想尖叫的梦幻之服。
不过当我看到这一堆服装时,我只觉得嘴角抽动忍耐着不破口大骂,眉毛抖动克制着不皱起来,他那一件又一件白色缀满蕾丝的内衣是那里冒出来的,居然还献宝的拿出要我鉴赏试穿。
我不禁佩服我自己居然全都忍耐下来,而且还穿上这些衣服,只能说,这全归功於我跟亚兰德相处了三年,对怪事的承受度远大於常人吧!
怜惜这人,明明是妖怪,却有着人类中俗称为萌的怪癖好,结果倒楣了我。
不去管那闪光耀耀的目光,我镇静地坐下,接下来的功课,是插花。
桌上已经有数十种不同花朵,有大有小,我仔细看着开始插花的怜惜每一个动作,本来我一开始的几天也是看不出什麽,可是最近,我偶尔可以看清楚一些巧妙的插花动作,就像一闪而落的刀光。
那种美很难形容,只知道当看完整盆花插完时,我颤栗的心竟有些像是刚从战场上走过来似的,我开始明白这就是佑京送我来要我学习的东西。
插花过後接下来的时间,我实在不怎麽喜欢,就是怜惜的玩乐时间,因为玩具是我,所以很难感到开心。
任凭怜惜替我绑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发型,我忍;任凭怜惜抱娃娃般抱着我,我也忍;任凭怜惜拿衣服往我身上套来套去,我全都忍,只要我能从他身上学到我想要的。
当他总算闹腾够了,我坐着休息,小口喝茶,怜惜仍然用着那闪着莫名光芒的目光望着我。
「我不得不说,亚兰德公爵相当懂得养花呢!」他轻叹口气,突然喃喃说了一句。
我则差点被茶呛到,怪异地看他一眼,倒不是他提到亚兰德,而是他说到养花两个字,我可不记得老师跟怜惜有同样的爱好,养花!虽然城堡种着暗生花,但那也是别人在照料,跟亚兰德一点关系也没有。
「师父,你恐怕被不实传闻骗了,亚兰德公爵他从不种花的。」基於好心,我说道。
怜惜望我一眼,目光闪过了什麽。
「朱华,我说的养花并不是指花园里的花哦!」他笑道,脸上突然出现难得的悠然神色,「园中的花朵再怎麽好,又怎麽比得上……」他停口。
我疑问地扬起右眉。
「你觉得佑京怎麽样?」没想到,他突然转变话题,还转得一百八十度。
搞什麽?但我有问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