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尢凉疗伤,彼时才记起我体内有上古泉水这档子事,上古泉水是天地灵水,多饮用对治伤大有裨益。 刚想幻出体内的上古泉水,却猛然发现上古泉水生了灵识,我问她是何时生了灵识,上古泉水说是,五百年前,天魔之罚那日,她生了第一缕灵识。
那时我在魔界,敛了仙气,小心谨慎,又日日要为尢凉操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她生了灵识。
至今五百年,上古泉水的灵识还未完全形成,我取了写上古泉水出来,并让她好好修炼早日幻化作人形。
落霞山脚,苏杭城。
茶楼。
两杯清茶,一碟瓜子,我陪着尢凉在人间茶楼听书散心。
与其说是我陪他,倒不如说他陪我,因为是我强行拉着他来的。
琼楼朱阁,声色犬马,纸醉金迷,这是滚滚红尘。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这也是十丈红软。
少年得志,指点江山,沙场醉卧,笑谈风云;乱马红颜,儿女情长,沧笙踏歌,倾国舞袖。
红尘紫陌几多情。
我多愿这三千花花世界,迷了尢凉的眼。
可惜,他这清冷的性子,终不随我愿。
那夜,我睡得正香,耳边猛然间响起一道炸裂的巨响。
我出了屋才看到,原来是玄光来了,尢凉正一脸恨意的对他大打出手。
我看到尢凉身上真气乱窜,那朝四面八方射出的白色光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利落的将落霞山上的碎石削成屑沫,将一颗颗大树横枝截断。
回头见玄光对我露出拜托的眼神,我对着他颔首,他这才放心的腾云而去。
玄光这是将自己十几万年的修为,传给了尢凉,尢凉抗拒不接受,真气无法融合,才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这样会真气逆流经脉俱断的!坐下调息,我给你护法。”我强行将尢凉压制住,他听得我怒吼,朝着玄光离去的方向瞪了半响,才敛了目坐下调息。
可惜玄光一身修为,竟被尢凉散了五六层,不过即使尢凉只得三四层,加上他本身的修为,亦足够不让人小觑。
院子很是残败,被尢凉方才乱窜的真气削得满地飞沙走石、断树残壁。
这里有着尢凉对他娘亲跟妹妹太多的思念,若是毁于一但,不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好在竹屋刚才被我及时出手护住了,终归能给他几分安慰,我叹了口气道:“凡间的东西都是不经岁月摧残的,若不是你布了结界,这些东西早就该化作齑粉了,你还是让它们顺其自然吧,明天我帮你将院子修修就成。”
最终,我没有动手,而是尢凉自个儿亲自动手,将院子整理了一番。
下山,听书,看戏,游戏红尘。
半个月后的某天,魔界左右两大护法带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使及一众魔兵,来落霞山恭迎尢凉回魔界继承大统。
尢凉冷冷一句,我已和魔界毫无瓜葛,顿时将众人拒之千里之外。
魔帝玄光驾崩了,将帝位传给了九殿下尢凉。
同左右护法同来的,还有七星魔莲跟少螓,也只有他俩,尢凉默认让他们进了竹屋。
七星魔莲来到这里,也不嫌生,四处乱窜,我一掌将飞着的红莲拍下,怒道:“我跟尢凉那天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在哪?你现在还好意思来?”
七星魔莲苦了声音道,“姑姑,我说过他命里有帝星,当然不会有事。”
我声色俱厉道:“我记得你当时还说过,他命里的帝星弱,大有可能夭折!”
七星魔莲拉拉我的衣袖,小声嘀咕着道:“姑姑别生气嘛!女人生气容易变老。”
他撒娇的样子还真有趣,我一时被他逗笑了,“噗!你这话从哪里学来的!”
七星魔莲高兴的问道:“姑姑不生我气了?”
这小东西一得意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得杀杀他的气焰,我佯装还生气着道:“你去将外面那群魔打发了,我就不生气了!”那么多魔堵在门口,见了还当着心烦。
“姑姑……”听得他声音有些为难,我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自己去打发。”
打开院门,满山满地都是气势昂然的魔兵。
左右两大护法见我一人出门,迎上来道:“弦歌姑娘,我家帝尊……”
“他很好,我出来是单独找你们有事,你们这么多魔兵在人间行走,若是让天庭知道了,又是一遭事,我想你们也不希望你家帝尊还未继位,就招来仙界的兵马吧?”
左右两大护法若有所思的互看一眼,颔首收兵。
魔兵虽然收了,但左右两大护法跟魔界四使分成两批,依旧没日没夜的跟着尢凉,就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 掉。
魔界无忧城,那是尢凉痛苦的根源,我打心底不赞成尢凉回去接任大位。
尢凉说想出去走走,我说好,将七星魔莲与少螓打发回魔界后,我陪着他去游山玩水赏人间美景。
后面跟的是右护法与青龙玄武二使,我悄悄问尢凉,“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落霞山的?”
尢凉想了想道:“想来是九千年前那回我来落霞山补结界,到山脚时才发现被人跟踪了,当时我绕了三回苏杭城,才把人甩掉。”
看样子,他之前常来落霞山,“你之前经常回落霞山?”
尢凉道:“之前每五百年来一回,那次后改了,每千年来补一回结界。”
第一个地方,我说去长安,尢凉说好。
帝都长安,物华天宝,繁花似锦,来人间怎能不去一睹它的繁华景盛。
喧嚣的长安街头,叫卖声此起彼伏。
包子铺,凉茶铺,面具铺,珠簪水粉铺……
那是穿着一袭淡蓝长裙,梳着抛家髻的少妇,立在珠簪水粉铺前笑道:“这位公子,给你家娘子买根簪子吧?我家的簪子,在长安城可受姑娘们欢迎了,你瞧你家娘子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戴上我家的簪子,一定胜过长安城第一美人。”
尢凉挑了支桃花木簪在手,别有趣味的瞧着。
我对着那夫人笑道:“这位夫人,你可说错了,我是他娘,不是他娘子。”
那夫人掩袖笑起来,“姑娘可真会说笑,瞧你这俊俏的模样,怎么能生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周围其他的小贩见状,一时哄堂大笑。
尢凉拿着桃木簪的手一僵,顿了顿开口道:“她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我娘!”
那些起哄的小贩听得他的话,一时目瞪口呆,我得意的笑了笑,转身跟着尢凉离去。
可是,我感觉他有些不高兴了,我惴惴不安的问尢凉,“你生气了?”
尢凉抬头朝天际望了望,喃喃道,“没,我只是想回魔界了。”
原来,他想家了。
我不赞同他回魔界继承大统,可尢凉真心要回去,我也挡不住。
落霞山,月凉如水。
尢凉已经在坟前陪他娘亲跟妹妹一天一夜。
“你真的想好了?”
“嗯。”
次日一早,魔界左右两大护法与魔界四使领着一小队魔兵来人间恭迎尢凉回魔界。
他回魔界,我去北冥天,我本可在这里与他告别,可人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尢凉虽有玄光的旨意继承帝位,可一想到他那些兄长,我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我得看着他顺利继位,收拾完他那些兄长再走。
反正千年都这样过来了,再过个百年又何妨。
无忧城,魔宫。
尢凉将他父帝的两仪殿封了,挑了上阳宫里的太极殿做寝殿,我挑了上阳宫边角的听雨轩暂住。
尢凉登基前夜,他那几个哥哥果然来找茬了。
等我得知消息,赶到太极殿时,事情已经结束了。
见到尢凉安好,我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四人之中,最惨的要数六殿下溟墨跟三殿下静渊,一身修为尽废,四殿下夜离脸上有道疤,大殿下无邪倒看不出哪里受了重伤。
我一进门就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
“我怕你担心。”我听得尢凉如是道。
等一众人走后,我好奇的问尢凉,怎么对他四哥跟大哥特别,尢凉瞅着夜色,半响才开口,“我忘了跟你说,四哥他除了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外,还有个性格……”
在我狐疑的眼光下,听得他开口,“知恩图报,他从小没娘,我娘亲对他算是有养育之恩。”
原来那四殿下夜离,是向着尢凉的,那他脸上那道疤,应该是尢凉替我上次在牢里,被夜离的天魔三杀伤了脸,报的仇。
“那无邪……”
尢凉解释道:“大哥只是被三哥跟六哥设计了,不算是罪不可赦。”
“你四哥帮你一起出手,废了他们两个?”虽说尢凉修为大增,但也全然没有到双双废了静渊跟溟墨全身修为的程度。
“那天在落霞山上,我突然……”尢凉一顿道,“我的天魔三杀,突然破了五层。”
照他的说法,想来应该是他在落霞山上大肆发泄的那天。
人在大悲之时,极容易入万劫不复之地,却也容易大彻大悟。
尢凉有幸,大彻大悟涨了修为。
溟墨跟静渊除了魔名,入轮回道,至此生生世世,永不为魔,夜离去了魔界与妖界的边境,替尢凉守着边疆,无邪去了无极之渊,那里是魔界酷刑的所在地,他是去那里掌管魔界那些十恶不赦的罪人的。
同时我也知晓了千年前,我刚来时的那笔宝物盗窃案,原来那背后的主谋竟是溟墨,尢凉当时把自己牵扯进去,就是为了将溟墨暴露出来,不想却被我搅了局。
登基很顺利,也很简单,因为尢凉说了,一切从简。
虽一切从简了,但魔宫四处张灯结彩,红绸遍地,还是喜庆的很。
入夜,好酒好菜摆上桌,君臣共饮同庆。
酒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腾。
轮回镜修好了,我要回三万年后了。
明天就走,这是跟尢凉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我吃山珍海味,品美酒佳肴,喝着喝着,有些醉了,抬头见尢凉脸上冷冷清清的,不见喜怒。
我拍拍他的脸,蹙眉道,“你高兴点嘛,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也不给我个好脸色看。”
我给他斟满酒,又给自己斟满酒,举杯相对,高兴道:“来,大家一起喝,今晚不醉不归!”
“好哎,不醉不归!”七星魔莲高兴的一时欢呼。
我瞅着他抱怨道,“这都五百年了,你怎么还没化人,我本还想见见你化作人身的模样,可惜了!”
七星魔莲嘟囔道:“那姑姑就别走了!”
我拍他一掌,被他躲过,“小红莲,那可不行,哎,看来是没机会看你化人身了。你这个东西太有灵性了,好好修炼,指不定除了灵魄,还能练出精魂来,若是将来能得魂魄俱全,也不枉你魔界圣莲的威名了。”
我明天这一走,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我知,尢凉他是伤心的。
我给他倒了一杯又一杯酒,想拼命的将他灌醉,醉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尢凉,你可知为何我只将你引为知己,却难爱上你。
因为,我们都是清冷的性子,你可知九重天上,端庄娴静的弦歌从何而来,那是我恢复本性时,性子懒散的样子,因为同你一样冷眼看周围的事或物,不闻不问,所以才博得了端庄娴静的名声。
你清冷的性子虽是后天遭遇练就的,可到底与我殊途同归。
因为我们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