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那艘足有七八层,但是全数都算上,实在也不用花半数的财力。我这徒儿很会要价嘛。
“十万锭银子可否。”疾云似乎已经注意到我,只是勾了勾唇角,径自望向阿筝。
阿筝哼了一声:“也就够几根船橹。”
他们在砍价的功夫,我已经猜到了疾云的意图。
东棣的战舰虽有千艘,却只有一成是仍在服役的。
其他两国本也不临海更没有着力水路。
南沐皇宫是绣花枕头,挥霍了百年,军力也已经衰败。
便是这几年兴起些许,也实力有限。
眼前只是空相那百艘船舰中的几个,已经气势恢宏足以震慑一方。
空相其实手握五海四国最强大的水军!这就是令翼天忌惮的力量。
东棣的水路是最薄弱的环节,只因他国皆无建树,因此也废殆了原有的船队。
如果疾云装备空相的船舰,东棣被攻陷将指日可待。
翼天你再不回来,眼看就要亡国了。我不禁长叹一声。
“八百五十八万,这八万就算替师傅还了那些泥菩萨。”阿筝喜滋滋的让人将银两一箱箱的扛来。
疾云冲我笑道:“兰耀怎地脸色如此苍白,若是空相府亏待了,不若来我殿中将养。”
好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心中暗骂。
“疾云兄见笑了,早说要东棣三县,何必折了兵卒。”我悠闲的拣起一个银锭把玩了下,
又转向阿筝:“东棣正缺银两,丘山郡万亩茶田,卖与你如何?”
阿筝一楞不知我玩的是哪出,只下意识道:“丘山郡?那可是足足三分的国土啊。”
丘山郡毗邻失掉的三县,向来也是南沐东棣必争之地。
“就卖你八百五十万,另八万算我还你的。”谈笑间我便卖了翼天将半的国土,不知在魔界的他会否心头一痛,
对了,他是没有心的,唉。
“虽是东棣玄师监国,也轮不到你这小小翟名来卖国求荣。”疾云身旁的楚蔚冷言相击。
“小兰你再恨翼天,也不能这么背后捅刀子吧。”染枫颇为震惊。
疾云沉思半晌,这才开口:“这船便与你交换丘山郡如何?”
这正是我期待的结果,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信手划出一道契约,凝力成幻兽,只一炷香的功夫,便收到了兀寒的回函,契约已然加盖国印。
“早说要想要这些船,便送你一两艘了,何必便宜那个白痴。”
回去的路上阿筝很是不满。
“若真能白送,我倒是乐意的紧,只怕你兄长要泣血了。”
其实并不是成竹在胸,可是筹码只有足够大,才有翻盘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可笑的游戏
幻兽传书纷沓而至,想也知道,东棣朝廷那边定是闹翻天了。
看来得要兀寒赶紧去丘山郡处理下交接的事务,也好顺道避避风头。
至于魔焰,闹心的全一把火烧了的人生信条,怕是没几个人敢惹的。
封疆卫那边也要赶紧取得联系,伏案急书,散落一地的纸帛,心弦紧绷,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茶饭不思却被一种异样的快感充满。
翼天是否正是由此而沉迷逐鹿天下,成败只悬于一念之间,原是可以如此痛快淋漓。
“哥哥”仿佛是兰若的声音。
我支吾了一声,继续摆弄着眼前的简易沙盘。
“哥哥,打听到了,旧宅还在。”
这声音就像在金戈铁马之中绕过一缕轻纱,徒地将我的思绪拉回。
不大的院子,只有屋檐上挂了些蛛网。
这是兰耀原来生活过的地方,本应该很生疏,却依旧触发了些许记忆。
眼前晃过两个小童追逐玩闹的身影,又转瞬间只余失去亲人的灰暗。
“我们不会再受人欺负的。”羸弱的肩膀负重蹒跚着,两只小手紧紧扣在一起。
我和那个兰耀就像镜面的两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重叠在一起。
而这其中的维系就是兰若。
“我们回来住好不好。”她期期的央道。
“太危险了。”我摇摇头,将她搂紧了些:“日后给你和蜜饯儿寻个世外桃源。”
“神仙哥哥也曾这样说过。”她垂下眼眸:“他不会回来了是吗。”淡淡的语调,却已经不需要一个回答。
她望着我的沉默:“哥哥自从去东棣,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兰若一直是个拖油瓶吧,从小就被哥哥保护着,一定也很厌烦这样的兰若了吧。”
“甚是。”我佯装怒意的应着:“所以才会大老远跑来寻你。”
她笑的如同以往一般灿烂,我还是清楚的发现兰若不再是以前的兰若。世事总会让人飞速的成长,我又何尝不是。
“哥哥有喜欢的人是吗?”她俏目流转:“枫哥哥”
每每她叫“疯”哥哥的时候,望见染枫一脸黑线的模样,我都忍不住窃笑。
“许是曾经喜欢过。”我捋了下她额间的发丝。“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八卦。”
突然闻见一声尴尬的咳嗽声。
“哈哈,哥哥也有被我戏耍的时候。”兰若调皮的朝我身后招了招手。
好吧,真中了这妮子的招了。我转身果然看到染枫,他的脸色大约比我好不到哪去。
半晌他才局促的清了清嗓子,扬扬手中一把的请柬道:“全是请你去捧场的,青楼赌场什么都有。”
看到我疑惑的神色,哼了一声:“你如今可是南沐的大恩公,官场红人。”
这次就算是染枫,也无法再看明白我手头这盘乱棋,便由他嘲弄去好了。
尽数收了那些请柬,粗略看了下,大多是富甲一方的权贵。
将兰若送上车辇,发觉旧院周围被暗暗布下了障眼阵法。有时候真觉得染枫像蜘蛛一般,走到哪里都撒张网。
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却又心存感激,毕竟没有他,我在南沐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自在出入。
他沉默了良久,低声道:“如你猜测的一样,伽蓝锏的确内有乾坤。”
我眸中一亮,那佛眼所指的正是伽蓝锏,这也是探究神隐宗脉的唯一线索。
“不受制于我阵法的什物还是第一次碰到。那玩意诡异的紧,就好像。。。”他顿了顿:“招魂幡?”
巫族的招魂幡是煞气凝成,本也不是实体,是以任何法术都如同穿过无物。
神隐地宫的晶石,妖界的招魂幡,和如今出现的伽蓝锏,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
回到空相的宅院,一沓子请柬翻了翻,拣起一个,疾云的立妃大典?
皇子着急纳正妃,想必南沐帝王龙体有恙的传言是真。
疾云直取东棣三县又得南部大郡,平日里看似迂腐无能,却其实一直在蓄积能量。
他那几个皇兄大约也不会料想到这傻弟弟会将他们尽数击败,如今万事俱备,纳妃即可随时登基。
这其中多少也有我一份功劳吧。
正想着眼前落下一个酒壶,稳稳的立住,只溅出一两滴在手背,竟辣得生疼,得是多烈的酒啊。
“过两天为兄要娶亲了,今日便与你喝个痛快。”
疾云显是已经有几分醉意,抄起酒壶拉出一线入爵,只是酒香就灼得人想打喷嚏。
我抽了下嘴角:“不如以茶代酒吧。”
“初次在戏台见到你,若是不知你戏子身份,如何也想不到你会是个少年。
因仰慕才华,便去寻你,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经被偷了随身的金盅。然后互敬了拳脚,
再然后便喝得好生痛快。那时候不过十二三岁,总不会如今还不敌当年了吧。”
疾云爽快的将酒一饮而尽。
“不打不相识,难得疾云兄惦记小弟。”我咬咬牙闷了一口,暗自以灵力化去。
“好个不打不相识。”疾云默了下才道:“怎么阿筝阿笙都不在,原想拉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最近南沐喜事连连,应当是捧场去了。”边应和边猜测着他此次前来到底是何目的。
疾云再满了一爵,像是寻常的寒暄一般:“百年以来丘山郡都是东棣的国土,如今骤然归属南沐,却无一人逆反,你却说说是何故?”
我淡然的接过酒:“大约是仰慕皇子威名。”
即便是他已经产生疑虑,现在怕也是覆水难收了。
“曾戏言若你是女子定要娶来为妻。”疾云洒脱的笑了笑:“只希望如今还会念在兄弟一场。”
我不知道他与兰耀有什么样的过往,只叹世事无常。
送出疾云的时候,他几乎是瘫倒在车辇中。临了紧了紧我的手,便无力的垂下,挥挥衣袖,一行人没在夜色中。
我抬起头,月色被云遮掩,天地一片黑暗,是难得的安静祥和。
周身血脉却如潮澎湃。我已不再信仰什么天规仙道,如果解除自己设置的结界,天诛就会随时到来。
身在这样的凡世间,才懂得不会有谁给谁额外的怜悯。
翌日一起早,就听得街巷一片喧闹。这立妃大典是难得的举国欢庆。
来到皇宫,引到坐席,是在主位左侧,这是尊位,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染枫将侍从标志性的布冠压的极低,隐在我身后。
“小兰好本事,快混成南沐的皇亲国戚了。”他低声戏谑着,颇有些无奈。
毕竟摆在这个位置,他也更容易被那些元老揪出来了。
华盖连天,正主登场,却闲庭信步仿佛只是来参加别人的婚宴。
疾云在我旁侧坐下,南沐特有的弦乐声起,一队舞娘翩翩而至。
来客们也少了方才的拘谨,畅饮起来。
皇子妃却迟迟没有来,凡界各地都有不同的风俗,
我颇有兴味的捻起一个糕点,味道不错,心想回头可以捎几个给兰若尝尝。
歌舞正酣之时,忽地一阵骚动。
“皇子殿下。。。”
一个南沐武将闯进来伏倒在地,尘土和着汗水纵横,已辨认不出面目来。
“丘山郡伏东棣精锐三千与东棣封疆卫里应外合,现在已经失守,其他三县恐怕也。。。”
弦乐骤然而停,所有人都如同定格一般。
我却依旧往嘴中塞着糕点,这个味道就寡淡了些,有些悻悻的拣起另一个,刚要咬下去。
却入耳一阵的笑声。疾云边笑着边举起酒爵:“莫坏了各位的兴致。继续!”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弦乐师自然诚惶诚恐的重拾乐音。
“你这赌局开得有些气魄。”疾云冲我扬了扬手中的酒,他面色并不好看,
我收在眼底,只垂眸一笑。
兀寒没让人失望,料想也需要攻城三日,却一夜间胜败已分。
翼天原本就在丘山郡布下暗兵,本也是为了防范边疆之争,
归属后恰恰成了南沐心头芒刺。如果是翼天也许还会有些顾虑,于我却不过游戏。
便是输了,也尽数算在翼天头上,与我何干。
“战事如儿戏,不怕玩上瘾吗。”染枫忍不住轻笑。
“玩够了,这次是必须要带上兰若回去了。”我镇定的塞了几块糕点进袖袋。
“好歹也要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模样吧。”染枫望向缓缓而来的一行华贵仪仗。
紫金霞帔,百鸟朝凤的苏绣。翡翠步摇下,一张脸儿白得很不真实,那是皇族大礼妆容,
更衬得绛唇如血,眉如远山,那身形却总觉得透着一丝悲凉。
又是一个皇家的玩物,我有些替她惋惜。
染枫按在肩上的手指忽地使力,瞥到他泛白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