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恨得牙关都在发抖,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这样的亏,被人这样欺负的。本来她心情就很委屈很郁闷,他这样对她,让她心里更憋屈,呜呜的哭了起来。
祝维摩看着她哭,嘴角仍旧带着一点笑意,白色长袖安静的垂在身侧,等她哭得快要没有气息了,才轻声对她说,“哭也无用,我不是苏瑾。”
苏晓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很快就收了回去,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瞪着圆圆的黑眼珠子,泪眼朦胧的看着祝维摩,忍着哭腔说,“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跟你是谁没有关系。”
祝维摩的眼神稍稍滞了一下,眼角的戏笑又流转回来,“你哭或笑,本就与我无关。若不是为了苏瑾,我并不想见你。”
苏晓听他说起大哥,就不再闹了,很严肃认真的问他,“大哥有什么事瞒着我?很严重吗?如果你肯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祝维摩仍是一脸平静,淡淡的看着苏晓,窄长的微垂着,细雨霏微的氤氲气息,将他眼底的瞳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底略带戏谑的笑意也晕染开,沿着眼角展开。他的眸色黑得很纯粹,本该是静默的浓,又溢出几分闲散的韵味,看上去一点的勾人,又不露痕迹。
看着他的眼睛,苏晓觉得有点懵,好像灵魂都要被他吸出来了一样,她一时也气不上来了,只能嘟着小嘴,眯起眼睛,看着祝维摩干瞪眼,两个黑黑的眼珠子滚来滚去,在祝维摩的眼睛之间来回打转,小手不由得攥紧了,手心腻出了一层汗。
雨水的点滴不大,细细的摩挲着肌肤,有些清凉,苏晓黑漆漆的头发上,渐渐蒙了一层的水迹,祝维摩展起白袖,拉起她的小手往前走,两个人站到一棵垂柳下面去,柳条新鲜欲滴的青绿着,挡在两人之间,祝维摩伸手拨弄开柳枝,将她的小身子拉近一些,还是垂眸,眼对眼的望着她的眼睛。
苏晓的脸不知不觉开始红起来,红到了耳根子去,耳朵慢慢发热,热得痒痒,她伸手去抓,小手抬到半空,又被祝维摩捉住,拉到他的手里去。苏晓急忙挣脱回来,挣了两次,才脱离了他温热的手心,自己的小手里,却多出了一样东西。
她摊开手心,拿到面前来看,是一枚圆圆的玉,好白好冷,摊在手心里都有冰的感觉。
祝维摩看她捧着那玉,眼底仍是水雾弥漫,“将这块玉交给苏瑾,自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但不要说是我给的。若他问起,你就说捡来的。”
“到底是什么事啊?这玉是什么东西?”苏晓仰起头,歪着小脑袋,睁着一双大黑眼,愣愣的看着祝维摩。
他轻笑,将她的手心连着那块玉包覆起来,摇摇头,“以你的资质,说了你也很难明白,何必浪费口舌。”
苏晓恨恨的剜了他一眼,低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把所有的愤恨都宣泄出来,咬得嘴里有血腥味道了,她才松开,看着白皙的手背上面两排渗血的齿印,砸吧砸吧嘴唇,气得声音发抖,“猪大头你这个魂淡!我和你绝交!”
祝维摩轻笑着看着她,好像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又继续说下去,“这次来找你还有个事,严夫子让我辅导你的功课,我这里先给你一本书念着,上面的字词我都注了音,难解的地方也都做了注释,如果你有不认识字,就去翻翻辞书,怎么用辞书不必我再教你一次吧?”
苏晓听都没听过什么是辞书,一下子有点晕。祝维摩把一本薄薄的小本子交给她,苏晓不去接,哼了一声。祝维摩就拉开她的衣领,蛮不客气的把书塞到了她的领口里去,漫不经心的说,“再怎么蠢,十日也该看得完了。”他顿了一下,把视线转向苏晓光光的脑门子,想了片刻,又说,“还是给你十五日吧,十五日后我再教你写这上面的字。”
苏晓被他堵得一句话接不上来,脸色憋得发红,气得快要爆炸,头都气晕了。
祝维摩也不说别的了,视线移到湖面上那把飘着的油纸伞,看了看苏晓,偏头冷冷问了句,“你不会傻到跳湖去捡那把伞吧?”他看她的眼神真的带着疑惑,就好像她真的蠢到会为了一把伞跳湖一样。墨玉湖的水温很低,水下又长满了水草,水性很好的人也不敢轻易下水去的,这些苏晓还是知道的。
她气得说不出话,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一双黑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祝维摩都不看她,瞬时飞身,一片清白腾空而起,长袖在水面轻轻一点,借力又返身跃回岸边来。苏晓都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他站定时,手上已经多出一把伞来。他侧身将伞上的水抖掉,递还给苏晓,“拿着,回去吧。”
“你……你会武功?”苏晓有些奇怪,她记得说祝维摩是不会功夫,大哥说就因为他爱读书又不习武,所以他爸爸和哥哥才不喜欢他的,那刚才他那样的功夫,就是小四比得上吧,小五都难。难不成他一直在背地里偷偷的学武功还不告诉别人?这么腹黑,心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把小算盘,真是可怕。
苏晓后背起了一身的疙瘩,她侧身把他还回来的伞,又扔进了湖里去。然后一个人冒着雨,转身走了,没有再回头看祝维摩一眼。
祝维摩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又侧脸看着湖面的伞,不禁失笑,返身沿着湖边,绕出苏府,上了马车去了。
正文 030 初见容嬷嬷
苏晓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往小院子去,刚进小院子的门,就见赵姨姨在门口等着,撑着伞跟莲心两个人,说着什么话。见了苏晓来,赵姨姨就急忙过来给苏晓撑伞,扭头让莲心进屋子去准备干净衣裳,烘暖了再拿过来。
赵姨姨心疼的看着苏晓,也不管她衣裳湿的,就把她一把拥到怀里去,屈折身体给她挡雨,温热的下巴暖着她的额头,细细的摩挲,一边疼惜的说,“我的天,这是做什么孽,这样淋了雨还得了!要夫人知道了该多担心啊。”
苏晓伸出小手攥着赵姨姨腰上的衣裳,都已经被雨水沾湿了,赵姨姨完全是拿身体在给她挡雨,苏晓心里一下子觉得好温暖,暖的有点想哭。她抱着赵姨姨,故意嘿嘿的笑,“伞被风吹到湖里去了,我也没淋湿,赵姨姨不用担心我的。”
赵姨姨把苏晓护进了屋子里去,收了伞,俯下身子来,双手握住苏晓的手,来回搓着暖着,“这都凉成冰块了!”说着就转头叫外面的丫头取暖炉来,再叫厨房做一碗姜汤送过来,又把苏晓的湿衣裳急忙脱下来,叫人去催莲心赶紧把烘暖的衣裳送过来。
苏晓被赵姨姨包在了被窝里去,她看着屋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忙成一片,赵姨姨也忙得团团转,回想起刚才祝维摩说她耍小姐脾气的话来,想一想,她确实有一点的。苏府上下都疼她疼得太厉害,她的小姐脾气,大概就是这么来的。祝维摩没说这句话之前,她从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眼下看着这么一大家子都围着她转,苏晓心里忽然有点懂事了。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了,就不会再去想到底该不该,需不需要改变。但是祝维摩一句话,让她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对,也不好。
莲心送了衣裳过来,赵姨姨嫌她太慢,数落了她几句。苏晓掀开被子,光着脚丫子跳下地来,跑过去抱了莲心手上的衣裳,抱到床上,自己爬上床去,自己一件一件的穿,一边跟赵姨姨说,让她不要怪莲心,莲心都没有做错什么。
赵姨姨当然依着苏晓,也不再说莲心什么,过来给苏晓穿衣裳,苏晓不要她帮忙,仰起小脸来对她笑,“赵姨姨我可以自己穿衣服,你的衣服也湿了好多呢。”说完苏晓又跳下床来,抓过衣架上的绒丝巾子,过来给赵姨姨擦身上的水。
赵姨姨急忙接过她手里的巾子,“小姐,这可使不得。”
“赵姨姨就像我的亲姨姨,怎么使不得了。”苏晓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看着赵姨姨。
莲心见状,忙上来解围,拉着苏晓道床边去,给她把剩下的一件外衣穿上,理好衣带和袖口,将各处褶皱都抚平,又整了整她的头发,把散乱的发丝都束回发结里去。
赵姨姨也擦干了身上的水,下人把巾子接过去了,她才过来,把送来的暖手银炉捧过去放在苏晓怀里,跟苏晓说,“这也收拾妥当了,夫人还在偏厅里等着呢,这就过去吧。”
“咦?”苏晓心想,这正好了,她正想问娘亲碧玉簪子的事,本来早就该问的,娘亲这两天身子不好,一直卧床,每天都在喝药,连爹爹和大哥都不让进房间去探望,她也见不到娘亲的面。赵姨姨又说,娘亲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不能见人,要静养,让他们都不要担心。
“娘亲身体好了吗?可以见我了吗?我好想娘亲!”苏晓急忙下床来,蹬上漂亮的鹿皮小靴子,又去钗盒子里拿了一根簪子,自己对着镜子歪歪扭扭的插了,然后拉起莲心和赵姨姨的手,就要往外面去。
赵姨姨拉住她,叫人拿了一把大一些的伞来,撑开,把苏晓让到伞正中,弓着身子给她打伞,莲心则是另外打了一把伞,走在后面。
去偏厅的路上,赵姨姨跟苏晓说,“小姐,夫人身子也没有大好,可不能动怒的。”
苏晓听她的意思不大对劲,问她,“赵姨姨,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嗯……这话本不该我说的,但……小姐先知道也好。从前常夫人提起过的容嬷嬷,宫里当过差的那位,今儿刚从老家到了府上,在东苑里的厢房住下了。刚才见过了老爷,这会子和夫人在偏厅里,等着见小姐呢。”
苏晓一听就头疼,小脸苦得像个小老头子,撇撇嘴问,“容嬷嬷?就是教我规矩的那个么?娘亲是要我现在开始学规矩吗?”苏晓想说,她以后又不进宫,她一看到宫门都会哆嗦,学这些规矩有什么用。但是一想到祝维摩说她爱发小姐脾气,她也就忍了,娘亲总是为她好的么。再说了,学规矩或许没那么无聊,或许很好玩呢?
想到这里,苏晓就没多说什么,偏头跟莲心交换了一下眼神,莲心打着伞乖乖跟在后面,见苏晓偏头过来跟她吐舌头,也对苏晓嘿嘿的笑了一声。两个人和赵姨姨一路到了偏厅,苏晓一眼看到里面常夫人和常安乐都在,心里顿时十分的不爽,又不能发作,只得忍了,挤出一张笑脸来,走进去给常夫人请了安。
常夫人笑逐颜开,“这些日子,晓晓也长了些个头,快过来姨娘这里,让姨娘抱抱。”
苏晓一个眼睛一直在娘亲身上,苏夫人也看着她笑,但是面容很憔悴,气色也不是很好。苏晓很想去娘亲身边抱抱亲亲的,但是常夫人让她过去,她又不能违逆,只得乖乖到常夫人身边,让常夫人抱了坐在腿上。
侧面的宾客席上坐了一位老嬷嬷,一身的衣裳倒还质朴,也没戴什么饰品,头发虽然稀松微白,但盘得很高,整个人很精神。这就应该是容嬷嬷了,这个容嬷嬷生得不算好看,颧骨高高的,脸很宽,下巴略短,额头又很方正,看起来好像一尊雕塑。
苏晓看她,她也看苏晓,眼神碰到的时候,苏晓只觉得一把利剑直往眼底插过来,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苏晓当下郁闷了,一看这个嬷嬷的气场,比严夫子不知道厉害多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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