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魂的眼睛簌簌落下,将鬼王的手抱得更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爹爹你要好好的活着。”
鬼王眼里闪了泪光,费力地抬手摸了摸瓷魂的脸,突然曲指落于瓷魂的眉心。瓷魂只觉得身子瞬间被定住动不得半分,然后便是有一股温热之流顺着眉心进入体内,再经由筋络向身体四肢百骸散开。
瓷魂大惊,明白这是鬼王在将最后的灵力修为传渡与她,奋力想要移开身子拒绝,却全然由不得自己,只能泪雨涟涟地看着鬼王,直到鬼王的手指离开她的眉心,她才身子一软,伏倒地旁边的地上。
可瓷魂却顾不得此时体因灵力真气流窜带来的种种炙烧之疼,支撑着爬起,将鬼王扶住坐起。
“瓷儿,以后爹爹不在了,你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再任性妄为,不可再使性子,若是嫁,不一定非得和鬼王府门当户对,但定然要对你好,咳咳……”
见鬼王又咳出血来,瓷魂连忙用袖去拭,却发现怎么拭也拭不尽,泣道:“爹爹,你不说要给我寻个比凤渝好的嫁了,你不能就这样丢下瓷儿。”
“瓷儿……”鬼王最后唤了一声瓷魂,将指间的红色鬼戒取下递与魂瓷,然后缓缓闭上眼。
瓷魂只觉得两手突然一空,面前的鬼王瞬间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影,瓷魂一动,那烟影就如风卷尘烟一般散去了。
“爹爹……”瓷起跪于地上,大声喊出,却只见到白茫茫一片的冰镜界,声音传出去,竟连个回声都没有。
那厢,尘风缓缓收起扇剑,目光无情地看向瓷魂,道:“所谓鬼王,亦不过如此,这千万年来,天地间都是生了不中用的脓包么?”
瓷魂咬牙起身,伸手一探,原本落在地上的青琵琶就迅速飞起,落到了瓷魂手中。
“你父王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更不是,你现在收手离去,我不会为难与你。”尘风目光盯在扇剑之上,由剑尖到剑尾细看,丝毫没有看瓷魂。
瓷魂冷笑,一个转身,在空中单腿立坐在空中,另一只腿曲立坐的腿上,再将青琵琶架于腿上,五指开始在琵琶上急速撩拨起来。
琵琶声响连连,节奏快而亮,几声之后自弦上汇出一道青光,青光在空中形成弯刃,闪着寒光直朝尘风划去。
尘风似乎是未意识到向他逼近的弯刃,依旧看着手中的扇剑,直到那弯刃马上就要落在尘风的身上时,他才迅速出手,用扇剑一挑,那柄夹着寒光的弯刃竟似是碰到了江河的雨水一般,消融其中不见。
见此,瓷魂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不是尘风的对手,却心中有千万不甘,而且此时也容不得她退却,只得用尽全力稳住身形,将琵琶曲于身后侧向尘风,一手反弹琵琶激起数波音刃划空而出向尘风而去。
“不自量力。”尘风冷笑,扬手数下挥斩,将瓷魂的音刃全都挡下,最后果断地反手一划,扇剑之上划出两道凌厉剑气,直朝瓷魂面门而来。
瓷魂旋身跃起,躲过一道剑气,却在刚一转身之际发现另一道剑气已经直指胸口。
瓷魂闭眼,以为自己定然会当场会被打得魂魄飞散,至少也是重伤倒地,却不想在最后关头有只手突然从背后拥住她的肩,将他迅速带离。然后,身后闪出一道紫影,迎面接上那道向瓷魂面来的剑气。
闻得一声轻哼,卓桑执剑挡下尘风划来的音刃,然后迅速转身,侧身从袖中掷出一道袖刃。
尘风反手接住卓桑的袖刃,将广袖一绕,在空中划出两圈,一个甩手又反手朝卓桑回掷过来。
卓桑收剑转身,掌中凝力,迎向那袖刃,却不料在接解上之际才发现尘风在上面凝聚力量甚至大,他整个身子都被这力量推着直朝后退去。
“卓桑。”看卓桑接的吃力,瓷魂忍不住叫出声来,侧手一探,将青琵琶抱于怀中,勾指就引出一道力量朝卓桑面前的袖刃击去。
“不要。”卓桑看出瓷魂的意图,急忙出声阻止,却已然来不处及。就在瓷魂打出的灵力碰上那袖刃之际,卓桑身子一晃,那袖刃光亮大盛,从卓桑的五指中划过,径直划向了卓桑的额,从他的眉心直划而过。
瞬间,卓桑周身爆开一阵强大气流,卓桑仰天长啸一声,似有一道黝黑的光自他额心射出,然后他的整个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黑色的光芒,却又只是一瞬之后,那黑光消失不见,卓桑闭目倒于地上。
“袖刃已经毁了你的仙智,活着亦是痛苦,我让你少受些罪。”尘风抬手,在掌中凝聚一团魔力,只随音一动五指,便直朝地上的卓桑而去。
瓷魂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手中的青琵琶掉到地上,立刻断了一根弦。
但是,就在瓷魂以为卓桑必死无疑时,令也和尘风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尘风打出的黑色魔力,在碰触到卓桑的身体之时,突然停住,然后如烟般散落开来,黑色烟雾将卓桑笼罩住,烟雾越来越浓,最后卓桑变成了一只蛹,隔着那黑气萦绕的蛹层,可以模糊地看到卓桑躺在里面闭眼,竟像是睡着一样,只等到有一瞬醒来。
见到此情此景,尘风和瓷魂都愣在了原地,但这似乎才只是个开头,那只由黑色烟雾构成的蛹渐渐变得深色浓密,最后成了如一团凌空着的墨池,在那黑色至浓的时候,在蛹中的卓桑似是动了一下。然后,他身侧的黑色烟雾忽地炸开,如一朵突然怒放的牡丹,卓桑就躺于牡丹之中。
尘风瓷魂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变故,那一瞬,瓷魂感觉到了一种惊心,惊心的变故,和黑色牡丹之上,卓桑惊心的俊美。
当那黑色牡丹开到最大之时,花瓣开始纷纷碎裂落下,所落之处,黑烟入地,待到卓桑身下的黑色牡丹即将要凋零待尽之时,卓桑的身子已然是凌空躺在离地一丈之上。
当在卓桑身下的最后一片牡丹花叶落下时,在卓桑周身平地开出一朵朵大如升斗的黑色妖艳牡丹,那些黑色牡丹一朵复一朵,最终将卓桑所在之地两丈之内开满,花开之处,皆燃过一层幽暗火苗。
“赤墨赤艳者,黑蕃魔花,花行之处,尽焚。一花开,一魔降!”尘风惊睁大眼睛看着卓桑,不敢置信地念出。
卓桑慢慢在赤黑的花丛中仰面腾起,一头黑发四下散开,与地上的黑蕃魔花相接,那一眼望去,似乎他就平躺在花丛之上,一身衣袍被吹得袖衫翻腾,配上俊美的脸,生出一种妖邪俊美。
“你……你……你竟是……”尘风看着悬浮于黑色花丛之上的卓桑,方才的怒目而视以及眼中的愤恨此时全都化作即惊、即喜、即忧、即怕的复杂,他连连后退数步,竟险些摔倒于地。
而就在此时,花丛之中的卓桑慢慢睁开了双目,那卓桑原本黑色的瞳孔此时变得赤红一片,长睫下的眼神邪魅异常,他侧身半支起头,如躺在榻上一般闲散看向尘风所在,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道:“尘风护法,千万年不见了。”
“啊,真是你!”尘风又趔趄退后一步,惊恐万状地看着卓桑。
“一千万年了呵,这封印当真厉害。我要多谢你这一掌,若非你我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冲开这封印。”卓桑信手拈起身下一朵黑蕃魔花慢慢在指间把玩。
“尘风拜见魔尊。”尘风倒在地。
卓桑微动了下身子,目光淡漠地看向尘风,道:“尘风,告诉我,苍龙在哪?凤玄在哪?”
尘风抬头,看向卓桑,许久才拱手道:“属下不知。”
“不知?哦……凤玄,凤玄似是被我杀了,她被我亲手斩杀在了清琅山顶……”卓桑侧仰起头目光迷离地望着白茫茫的冰镜界,然后有泪从他的眼角顺落而下,滴到身下的黑色蕃魔花上,魔花立刻化成了黑烟散去,散过之地,却又立马有新的花开出绽放。
“苍龙呢?他呢?”卓桑慢声再问。
尘风摇头,表示不知。
卓桑慢慢地闭了上眼,眼角的泪化成两缕烟雾散去,他重新侧躺上花床,修长的指无比随意地挑起一片花瓣,放于鼻下嗅了嗅,然后突然出手,朝瓷魂所立之处掷来。
瓷魂本全神在看卓桑与明辰,未曾料到卓桑会突然向她出手,连连后退了数步才想起要施法化解,可那本只小小一片的花瓣,却在朝她飞来之际变成一朵碗大的西蕃魔花,才一瞬间就夹着浓浓魔气到了面门之前。
瓷魂心中暗呼不好,以为自己会被打得重伤之时,忽然闻得身前有一股清香扑鼻,那果黑色魔花,被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花击中花心,然后那朵黑蕃魔花瞬间粉碎化成了一团黑烟散去。
瓷魂惊魂未定地愣了一刻,转身扭头,便看到一个凌空而立的男子。
一身素白道袍,一头银发整齐地以乌冠束缚在头顶,余下的尽头落在背后,如刀刻的五官,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目光似是淡然冷漠,却又似是视万物皆含笑意,让见者即感觉亲切,却又只敢远敬观望,不敢丝毫亵渎。
他就那么凌空立在那里,不动不语,不笑不怒,目光沉静地看着躺在黑色蕃花床上的卓桑,未待卓桑起身开口,他抬手曲指,只轻轻一弹,从中指之间引出一滴似血而非血的浅红色水珠,轻轻在空中一击,那水珠在炸散在空中,化成一团白雾朝卓桑落下。
卓桑在被那白雾覆盖之际,周身的黑蕃魔花迅速消散不见,卓桑的面部急速扭曲地变幻,最后仰面长啸着凌空立起,似是受到撕心之痛。
看到此处,虽然瓷魂从未见过父尊之面,但凭着那凌空之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和这轻轻一指间的强大灵力,瓷魂明白了来者身份,正在父尊。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冤孽!”父尊轻叹一声,微垂下眼,伸臂张开五指在卓桑头顶,口中默念口诀,自他掌心落下银色光润,卓桑渐渐恢复平静,最终闭眼摇晃着倒下,瓷魂赶紧过去将他扶住小心放于地上。
“他暂时无事了,你不必担心。”父尊看向瓷魂,目光微有怜惜。
“多谢父尊。”瓷魂道谢。
立在数丈开外的尘风一直神情淡漠地看着父尊,直到听闻瓷魂道谢,他的面上化出一丝讽笑,道:“父尊……呵呵,好生高洁的称呼,仲河,你可还记得我?”
第十六章:尘风之死
父尊本看着瓷魂的目光微有一丝波澜划过,却又瞬间消逝在平静的目光之中,淡然侧头看向尘风,慢声道:“尘风,整整一千万年未见了,你一点未变。”
尘风轻笑闭目,似在空中轻嗅了一下,道:“是呀,一千万年了,你也丝毫未变,连独爱素色仙袍,随身带着荸花香囊的习惯都未变,仿佛这一千年对你不过转瞬。”
父尊面色不变,道:“尘风,今日已非千万年前,天道已成然有序,你即千万年未有出世,那便好生寻个悠闲之处去吧,勿要再作恶于世。”
尘风看着父尊,神色渐渐变,讥笑道:“寻个悠闲之处离去?呵呵,这便是你在时隔千万年之后见到我所说的话。你可知这数百万年,我在这空无一物的冰镜界养一株七祥花是为何?你可知这一千万年我日日不得安心,又是何等痛苦?你出现,不过就为了向我宣讲你的天道之论,要我这只魔好自为之,要我早早离去么?”
父尊平静地看着尘风,不语。
“仲河,当年是我骗你在先,可我已为此事付出代价,你为何还不肯原谅我?玄凤已死,我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