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三只。还有那边一池鱼,我要想一想到底怎么弄才会成为鱼汤中的样子。”
“所以,”丁闲小声问沈琪,“前面的家宴,到底在吃什么?”
“瓜果点心。”沈琪面无表情,“母亲说,大姐姐何时做出菜来,大家就何时开宴。”
——丁闲终于明白,秦红鸾为何要先告辞了。
“大小姐从前没做过饭?”
沈琪翻翻白眼,“她会烧开水,煮面,煮鸡蛋。对了,大姐姐,你会蒸饭么?”
沈微行看住三人,凝固一会儿,然后摇头。
“将米放入锅中,烧火?”
“你猜猜要加什么?”
“……红枣?”
“你再猜?”
“……水?”
沈琪摊手,看住丁闲沈扶桑二人。
丁闲叹口气,“明白了。”
利落地挽起袖子,丁闲迅速冷静地分工,“扶桑帮忙,先烧开水汆鸡拔毛。时间紧,炖汤怕是不烂,就煮熟了白切吧。内脏留下,等会用大小姐切好的笋和蘑菇配着,炒些时件。大小姐,那边有海蜇和火腿……对,海蜇就是这玩意儿……麻烦切了,火腿切薄片蒸鱼用,海蜇切丝,这些黄瓜也切丝,等下我来凉拌,这个最快可以吃。琪小姐也不会做菜吧?可否帮忙淘米?白切鸡、炒时件、火腿蒸鱼、黄瓜海蜇,不像宴席,倒像是配粥的小菜,那就煮一大锅紫米粥,也能像点样子。琪小姐,外间共多少人吃饭?”
沈琪忙答,“二娘三娘一桌,四娘五娘一桌,八房两位一桌,还有月姐姐晴姐姐,一共四桌人口。加上花营的几位,备上七八份菜足够了。”
“那好,就杀八条鱼。”丁闲豪气干云地劈手将菜刀从沈微行手里夺了过来。“大小姐你用旁边那把剔骨刀,你手里这把用来刮鱼鳞最好。”
一时间,丁闲赫然成了厨房中的皇帝。
众人都只得乖乖听她调度。
沈微行完全不懂如何做菜,但功底深厚,切菜速度叫人叹为观止。沈扶桑做菜思路与丁闲一拍即合,是绝好的帮手。厨房里各色物料俱全,要什么沈琪都能帮着找到。三人配合之下,倒也做得极快。
不过小半刻功夫,沈琪便喜滋滋嗅着一盘一盘精致喷香的小菜,“我去招呼人来传菜。”
“等等啊。”沈扶桑抓住她,“公主命大小姐制菜,这菜却是我们做的,要紧么?”
“若无母亲默许,璇玑殿日夜有人戍卫的,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们带进这里?”沈琪神采飞扬,“——你以为她们坐在外面饿着不难受么?”
沈琪欢快地跑出去。
沈微行照丁闲的吩咐,将萝卜切花,切一朵,递给丁闲一朵。
丁闲将花摆在白切鸡盘子的周围,“大小姐,璇玑殿看来对我们颇为友善?”
沈微行淡笑无语。
沈扶桑看了她姑嫂二人一眼,代替沈微行向丁闲解释。“璇玑公主懒得算计太深,但是她不出手便罢,真要出手,却是要人命的狠毒。大小姐才六岁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她一下,什么事都没有的,她就能带人冲进紫微阁,抓了大小姐,直接扔进了结着冰的蝶湖里面,几乎没被冻死。”
“六岁……那时候,夫人就已经……?”
“夫人是前一年六月里昏睡的;当年十月,皇上便赐了公主回来。这事儿出在第二年的正月里。当时我就在跟前,吓得高声哭,后来整整半年都嗓子疼,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她有着身孕,难免情绪激烈些。”沈微行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传菜的人来了。先把什么菜给她们?”
“先是海蜇,然后鸡,再时件,最后上鱼,同时给粥。”
沈微行叹口气,“丁闲,我将拜你为师。”
“我算什么?凝小姐做菜才——”丁闲脱口而出,急忙收声。
“凝儿的母亲也很会做菜。”沈微行若无其事地接口。
沈扶桑赶紧圆场,“好了好了,人来了,闲姑娘,我们俩还是略隐蔽些。”
简单的小菜传毕。
趁着前面宴席上的人不致饿死,丁闲开始教导沈微行,如何蒸糯米塞入莲藕的孔眼之中,蒸熟后切为点心。
沈微行恍然大悟,“弟弟很爱吃这个。原来竟不是先切开,再一团团塞入糯米的?”
丁闲忍住笑板起脸道,“大小姐天机聪颖,三年之内,必定可以得我真传,做出像样食物的。”
正活泼调笑着,却见沈微行忽然不理会丁闲,站了起来。
沈扶桑凝神细查,半日才哎呀一声。
“你们先到后面去。”沈微行低声道。
“怎么了?”丁闲不解。
“沈府最想要大小姐命的人来了。”沈扶桑拉着丁闲,本想出门,却又不及,便掩入了后面的柴堆。
对以查观之术为入门基础的沈门弟子而言,这种掩藏,不过是表示“我不愿惹你”的意愿,算不上隐藏。
丁闲从柴堆中漏出眼睛,看住外面情况。
“我在想,大小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手艺了。”
姿容绝美的女子,孤身迤逦而来。
丁闲心中微微一跳。
正是那日存诫堂前,所有人中姿色最为出众的那名女子。
此刻近观,更是眉目如画,雪肤如玉,语声娇柔,仪态万千,丁闲身为女子,都觉怜惜爱慕,比起那日堂前,又再娇妍了几分。
但令丁闲震撼的却是:沈微行竟对着这名女子跪拜了下去。
☆、(12)美人如月
“贵妃安好?”
“大小姐正房嫡出,妹妹怎好受这种大礼。快起来罢。”
两人一个贵妃,一个大小姐,客气冷漠,哪里看得出来半点同宗姐妹的模样?
那边沈扶桑暗以传音之术,聚集声线在丁闲耳边:
“这是三房凤阁夫人的长女沈阁月,比大小姐与大少爷只晚出生了一日。她已被皇上选为贵妃,赐了诏书,只待满二十岁后,便会入宫成礼。”
丁闲传音之术不佳,满腹疑问,苦自按捺。
沈微行起身,言行十分谨慎。“贵妃何移玉足,前来此地?”
“吃了粥菜,觉得暖胃舒服,所以来看看大小姐何时学会了如此精妙的手艺。”
沈微行沉吟片刻,“是有人从旁指教。”
“我已听说了,大少爷得了一名美妾。不知可否出来相见?”沈阁月笑意吟吟,更显明艳。
“小闲,扶桑。”沈微行回头。
丁闲拨开柴堆,走出来。
——周身完全感觉不到威胁和攻击性的美人。
却是沈微行在沈府生存的最大敌手,与威胁?
“妾身见过月小姐。”丁闲下拜。
沈微行扬手一个巴掌打在丁闲面上。
劲风掠面,擦得人生疼。但落下时却生生收力,只是轻而清脆而已。
丁闲未料到沈微行会动手,惊愕得眸中顿时盈泪。
“贵妃名讳,怎可直呼?”沈微行沉声纠正丁闲的称呼。
丁闲语声微颤,“是……望贵妃饶恕臣妾不知之罪。”
沈阁月幽幽叹气,“大少爷的侍妾,大小姐该当待之以礼,怎么如此粗鲁。”
沈微行垂首,“圆房之前,微止暂将丁闲交我管束。”
“那,我尚未入宫成礼,在这家中,也要暂时受大小姐管束咯?”沈阁月忽然俏面含霜。
沈微行在她面前跪下,“并无此意,贵妃息怒。”
“很好。”沈阁月转瞬又笑颜如花起来,“未成礼也是好的,至少在家里住着,有机会尝到大小姐的手艺。”
她踱了两步,见到台上的莲藕。
“父亲嘱咐,入宫前要养好身体。这莲藕不错……大小姐不如为我炖一盅莲藕猪骨汤喝,可好?”
沈微行看了一眼那莲藕。
莲藕排骨汤,听起来只需将两者扔入一个锅中,加水点火烧即可。
“今夜食粥,”沈微行答道,“再喝汤怕会水肿。”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不做咯?”沈阁月眯起美丽的眼睛。
“我做甜的给你吃吧。”沈微行直视她眼眸,柔声道,“你幼时最爱吃甜的。糯米藕,可好?”
沈阁月嗤笑出声。“你能做糯米藕?”
“贵妃可在此坐等。扶桑,去院子里设座,开着门。”
沈微行又看了一眼丁闲。
丁闲被那一巴掌震木,仍在发呆。
沈微行示意扶桑拽起丁闲出去。
厨房中甜甜的香气慢慢散开。
沈微行蒸熟了一节糯米藕。然后开始切藕,刀工唰唰唰地,十分好看。
沈阁月从座椅上站起来,冲去厨房内,近距离看沈微行做菜。
沈扶桑抓紧机会,低声劝慰丁闲,“大小姐不是有意的。”
丁闲神情之间,只是沮丧低落。
藕片已经切好,沈微行找了些白糖来,垫在下面。
虽然考究的要用糖浆,但蘸白糖也不能算错。
沈阁月拈了一片,吃了一口。
“大小姐真是经天纬地,文武双全。”沈阁月一字字道。
“不过做些家务而已,贵妃说笑。”
沈阁月拂衣而去。
月下她气质仍如白玉美人一般。
沈微行站在那里,目送她消失,眼中有郁云密布。
过了很久,沈微行才走出厨房。
“丁闲。”
丁闲背过身去,不理沈微行的呼唤。
沈微行伸手,想碰丁闲肩膊。
丁闲先行拧了个奇门身法避过。
她忽然呛咳起来。“……扶桑,我们回去了。”
沈扶桑看了一眼沈微行,“才发过风寒,是会咳嗽的。大小姐,我先陪闲姑娘回去休息了。”
沈微行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多穿点。”
月明如钩。
丁闲睡下之后不久,紫微阁院门响动,沈微行也回来了。
扶桑被丁闲拉着同榻而眠。
见丁闲还在翻身,便抓过来问,“还生大小姐的气呢?”
“没有。”丁闲闷闷道。
“你当知道,大小姐是为了保护你。”
“那也不该打我。”
“她不打你,或者打你的就是沈阁月,或是刑堂侍卫。”
“我宁愿如此!”
丁闲赌气地用被褥蒙住头。
外面语声响起来时,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沈微止在同沈微行说话。
“……阁月六月便入宫了。”
“你先圆房,她后入宫吧?”
“入宫之后不知会好些,还是变本加厉。”
“沈家的女儿,皇上不会错待的。应该会心情好些吧。”
“怎么不会错待?他喜欢的是你。”
丁闲猛然从被子里钻出来。
却看见里侧沈扶桑乌溜溜的眼珠,睁得很大,一点睡意也无。
“所以又怎样?”沈微行有些烦躁地踱步。
“所以若她被冷落,心中怨恨只会与日俱增,不会稍减。”
“那我要怎么办?去胁迫乔从嘉善待我的妹妹?”沈微行直呼当今天子之名,言语中还带着讽刺之意,颇为少见。
“其实……”沈微止迟疑片刻,“若父亲当年允你入宫,你是沈门嫡女,必为皇后。”
沈微行冷笑,“幸好父亲明鉴。”
“以阁月入宫,不过也是权术平衡。若沈氏出了皇后,权柄太重,恐怕天下侧目,文武不安。以庶女为妃,既可显示尊荣地位,又不至于过分煊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