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魔族出言不逊……”
长老问:“这……她是仙,未必肯随主上回玄冥城吧?”
她的夫婿便负着手懒洋洋地笑,“不回么,也没关系。横竖……我也玩腻她了!”
叶素一踉跄而逃。
不久,她掩去所有剑仙气息,隐于临江城的闹市之中。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容色却一天天枯萎。
七个月后,她生下一个啼声嘹亮的小小婴孩,却在一夜白头,当天便苍老而死……最后一日守在她身边的某个人料理了她的丧事,抱走了那个婴孩。
轮回石只记载凡间之事,对于法力高强的仙者或魔者的记录很是含糊,连叶素一、陌天行的模样都模糊不清。
但奇怪的是,叶素一隐居后,她的模样却一天天清晰起来。到最后白头之时,更是连五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憔悴不堪,可景予已一眼看出,那是个容色绝美的女子,模样竟和自己师妹有六七分相像,只是眉目间的傲气和倔强,却是被皑东仙尊捧在掌心长大的叶菱绝对没有的。
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是不是证明,她的灵力已经越来越弱,才会生下孩子后油尽灯枯而死?
而抱走婴孩的那个人,影像始终模糊。
魔帝和叶素一结作夫妻后便隐居山林,与她往昔好友的接触应该不多,便是有轮回石在手,也只能看到叶素一临死前把孩子送走,却再看不出她将孩子交给了谁,送到了哪里。
但景予已在昆仑山呆了两百年,即便再模糊的身影,他也能一认眼出,那个抱走婴孩的是皑东仙尊……
皑东仙尊只有一个弟子。
而魔帝陌天行趁着子夜昆仑山结界最薄弱时分出神识前来验证,不但玉坠、玉玦合而为一,玉中所蕴血气亦相融相交,应该和凡间滴血认亲的原理相类,更确定原来持有玉坠的人才是真正的魔帝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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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予终于说完了,黑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清冷的容颜,只在微微挑起的眉梢流溢出一丝温柔,顷刻柔软了眉眼,令人不知不觉间沉酣迷醉,分明又是二百年来我熟悉的景予。
无端端的欢喜忽然间便从心尖冒出,我很想大笑一场,但唇角一牵,居然是辨不出字眼的失声悲泣。
二百年,回首竟如一梦!
终究是我,不知活在谁为我刻意编织的幻像里,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直嘲笑旁人是魔,原来我才是。
而且是魔帝报复玩弄女剑仙后留下的孽种,孽种!
景予盯着我,始终牵住我的手捏得极紧,却若无其事地向原微道:“原微师兄,你预备把我带回昆仑?”
原微默默看他,眼圈微微地红,柔声道:“我自然要带你回去。或许……或许仙尊们有办法救你。”
景予笑了笑,“借莲复生么?”
原微噎住。
景予又问:“菱角儿呢?”
原微叹道:“自然也该带回去,交给仙尊们处置。”
他微一迟疑,问道:“你觉得呢?”
景予气息愈发微弱,低叹道:“我若求原微师兄放了她,师兄会答应吗?”
原微摇头,“景予,魔就是魔,便是修多少年的仙,也改不了那骨子里的魔性。菱角儿连你都下得了手,足以说明魔性渐显,我们把她当师妹,她未必把我们当师兄。还是……还是把她送回昆仑妥当。”
他说这话时,低叹着又看我一眼,分明有不忍之色,却又很快转作憎恶。若我是魔帝后人,作为学了昆仑术法的女弟子,本就罪无可恕;景予再怎么混淆视听,一旦真相大白,依然是仙尊他们心里的昆仑弟子。我伤景予前后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重伤景予,甚至害死景予……
化魔池内魂飞魄散,势必是我唯一的归宿。
连师父都救不了我。
细细回忆过往,从小时候不时的头晕目眩,到小凤雪和我一起练功后排出元魔之气,再到师父带我匆匆离开阆苑,再不肯带我前去天界……我甚至疑心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
那么,连师父都难辞其咎。
把魔帝的后人带到昆仑修仙,我实在猜不透师父想做什么。
但我这样想着时,不由地打了个激灵:终于,连我自己也开始相信,我真的是魔帝后人了吗?
我就是我自己一直鄙夷着的魔吗?活该被丢入化魔池的魔吗?
天还在下雨,淅沥沥的冷雨打在眼睛里,扎刺般的疼,不由地阵阵地往上泛着水汽,怎么也压抑不住。
我努力笑得唇角弯弯,“送我回昆仑么?很好,我也正想回昆仑。紫堇花大约是再也看不到了,但也许还能再看一眼孤鹜峰的落日。”
景予掌间忽然用力,似蕴着恨意般狠狠一捏,掌心竟被他指尖掐得疼痛。
转头看他时,他的模样却越发灰颓,无力的模样似随时可能倒下,再也醒不过来。但他却道:“原微师兄,景予还有一事相求。”
原微见他模样,却也着急,忙问:“你说。”
咫尺凉蟾亦未圆,奈何天(四)
更新时间:2013…10…18 0:44:12 本章字数:3214
景予道:“师兄,你也知晓此地数百不能转世的怨魂是我心病,自得了轮回石一直想过来处置此事,偏生这半年一直被拖在玄冥城……若是不解决此事,我便死去,也无法安心。”
原微皱眉,一扬手又往他体内注入灵力,柔声道:“师弟别担心,既有轮回石,送他们重入轮回不难。”
他说着,立到稍远的空旷之处,宽大的素色袍袖挥过,浩渺清旷的纯正仙家气流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连雨丝都似已顿在了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轮回石被他持于手内,也无刻意运力,便已华彩煜煜,宝光腾起,竟如一轮小小月亮,铺了一天一地的清辉。
他的修为,的确比我或景予高出很多,甚至连一般的地仙也比不了。看他法诀运行速度,景予一个时辰才能完成的事,他也许一刻钟便够了滟。
但他似乎并不十分安心,不时往我这里看一眼。
景予淡淡一笑,说道:“师兄,你放心罢,她刚用了心魂之剑,又受你一击,受伤不轻,再被我拘走三魄,如今重创在身,并不比我强多少。何况,她那剑已经足以要我的命了,犯不着再来补一剑吧?”
原微眸光一暗,低声道:“若是魔……或许真会有那样的狠心罢?塌”
他虽这样说着,到底专心致志运起功来。
村外的山谷或地底,渐渐传来猛兽复苏般的吼叫声,开始一声两声,渐渐此起彼伏,慢慢汇集成团,化作妖异的咆哮,一团团如有实质,阵阵冲撞耳膜。
本来灰白色的阴霾上空被原微仙家气流影响,已是瞬息万变,一时光色潋滟,明亮璀璨,一时黑沉如井,森冷可怖,重重密云聚而复散,开而复合,不见天日的怨魂似在哭泣,又似在高笑,被打散复又重聚的三魂七魄呼啸钻入轮回石……
两百年愤郁孤独的等待,终于换来了再世为人。
由闵帝而起,由闵帝之子而结,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再满怀怨恨。
而我,我是恨的。
我盯着景予,咬牙切齿地唤道:“景予师兄!”
“嗯?”
景予终于松开了我的手,却伸臂,环住了我的腰。
他低眉含笑,虽煞白着脸,居然已看不出多少死神已至的灰颓之气。
他的鼻息扑到耳际,有温柔的暖意,“菱角儿,有话和我说?”
其实我早已无话可说,其实我只想活活咬死他。
可此时不用我咬,他也快死了。
我惨淡地笑一笑,说道:“这样的结局,便是你想要的?”
景予摇头,“不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和你在一起。”
“呆子!”
我忽然间再也忍耐不住,恨恨地尖叫出声。
眼睛里热腾腾迸出的,是泪。
不错,我终于确定,那不是雨水,那是泪,盈眶的热泪。
一向以为青岚和一夕蠢,总把希望寄予虚无缥缈的来世,原来景予更蠢。他不但把希望寄予来世,还自以为是地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又不会读心术,怎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再怎么心心相印,也需你的心肯让我贴近相印;再怎么心有灵犀一点通,也需有人从旁点拨。
费尽心机,其实不过想追寻一个真相。
可一次又一次,你只把假象推到跟前,冷冷地告诉我,这就是真相!
又或许,我错了?
我该继续像追逐他的十天十夜那样,义无反顾地一直追逐着他,即便被他射得体无完肤,即便他一再把我推开,也该奋不顾身地追下去?
我该再勇敢些,再多相信他些,或许就能看清他推开我时眼底的悲伤和恐惧了……
他从来便是个呆子,从来便是个木头,我为什么不能聪明些呢?
我抱紧我始终喜欢着的那个呆子,只盼能将他生命飞快流逝多挽留片刻。
可我这副早已如秋叶般飘摇的莲身,甚至不能给他一点暖意;反而是他肌肤间的温暖,一点点沁了过来。
他拥着我,低声道:“嗯,我是呆子,我是木头,都是我不好。菱角儿,你别难过。”
我摇头道:“我不难过,我踏实得很。我只是想哭,哭一会儿便好。”
“……”
景予好久才道:“傻子……”
他紧拥着我,夺命剑伤被原微以仙力封住,墨黑的衣裳掩去了殷红的鲜血,似乎还如从前那般胸膛坚实,臂膀有力,让我很安心。
安心得可以像这两百年来无数次倦了累了,便伏在他身上哼着小曲儿睡过去。
一觉醒来时,他还在身畔静静坐着,让我倚着,靠着,撒着娇,耍着赖,黑黑的眼底沉静里闪着一抹温柔。
这次我若睡去了,再睁开眼时,他还在吗?
原来我们的缘份只有两百年。
两百年,委实太短,太短……
哽咽之时,景予又在耳边柔声唤道:“菱角儿。”
“嗯。”
“我不是青岚那样的天界上仙转世,并无仙根。”
“嗯?”
“既然我无法等你投胎转世,便换你等我吧!”
“……”
“你一定要等我轮回转世,找到我,带我修魔。你无法修仙,我便跟你修魔。”
“带你……修……修魔?”
“你不许嫁人,更不许嫁那个宁丰……”
他忽然咬牙切齿,死死地捏着我,连眼圈都红了。
我好久才能道:“景予,你想得太多了……若我是魔,回昆仑后应该就得搬化魔池去住了,还能嫁谁?”
还让我等他轮回转世呢,他必是伤太重,开始说胡话了。
但到得此时,我万不忍心再指责他胡说八道了。
原微盘膝坐于稍远处,指掌翻飞间,依然是各色法诀飞出,鼻尖却已有汗珠渗出。
他的修为虽高,但要将数百人送入轮回,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景予抬眸看他一眼,声音愈发地低沉:“原微师兄施法完毕,必定灵力不继,我会把他拖住,你便可趁机离去。”
掌心凉凉地蓦然多出一物,却是自小便熟悉的形状,分明就是母亲留给我的那枚玉坠。
景予道:“去玄冥城,找魔帝。其实骨肉天性,原没那么容易伪装;他又不是等闲人物,早已有些疑心,可他一直在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