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这日当然便是自己想找死。
虽说散步时阿妩等侍女寸步不离地跟着,但随手捏个理由让其中一个回去取东西很是方便,绵绵再跑来把阿妩拉去说话,我和白狼趁人不备时闪到蚀仙洞的方向便很容易。
穿过宫宛后方一片藤萝森森的密林,便见一道峭壁如立,如天然屏障围住了玄冥宫的北边。
远看着不过是一处峭壁,走到近前,才见得那是两道峭壁参差连接而成。峭壁间有一道目测不到二尺的窄窄缝隙,斜次里蜿蜒向前方,再不知通往何处。
据说,这道山缝的尽头,便是蚀仙洞。
白狼站在山缝边上向内探着,仿佛已觉出里面传出的森森寒意,打了个哆嗦。
我笑道:“大白,你要离开玄冥城,便尽快离开吧!若是他们发现我进了蚀仙洞迁怒于你,恐怕你便没那么容易走了!”
白狼再看一眼那幽邃的山缝,点头道:“好,姑娘,你自己也小心。我去不得这地儿,等出了玄冥城,一定找个能到这地儿来的老兄来救你。”
彼时我尚以为白狼不过信口宽慰宽慰我,微笑答道:“好。你自己也要记得勤加修炼,不然青岚仙友重归天界之时,你的修为相差太远,只怕也有些麻烦。”
白狼豪气干云地说道:“姑娘放心,到时我一定能随了青岚仙友一起回天界!便是修为不够,东华帝君抬抬手,一样能让我从妖升作仙!那时你和景予一定生了好几个娃娃了吧?我可以陪着青岚仙友时常来探望你们!”
我只作忘了他也曾发誓只作我一人座骑、将来会和我一起去探望青岚之事,赞道:“大白果然是个忠义好男儿!叶菱我佩服!佩服!”
白狼哈哈大笑两声,转身纵入密林,瞬间不见踪影。
倒也走得决绝。
我反而放下心来,头也不回大踏步奔入那道山缝。
两侧山壁如削,高高地相对峙立,似随时有倾压下来,将逼仄的山缝挤作一处。
而我不过是山缝间小小的蝼蚁,仿佛随时可能被挤得踪影全无,——连荷叶梗儿都休想剩得半根。
再往前行,渐渐连那一线天光也看不到了,嗖嗖冷意扑面而来,伴着越来越阴郁、越来越浓重的元魔之气。
我挥手将荣枯藤化作一盏宫灯,借着摇曳的灯光,小心向前探去。
这时更觉出少了一条手臂着实不便,若多出右手来持剑护住自己,行在这样的绝险之地,心中也不至于这般忐忑。
行出二三十丈,风声愈大,梳的发髻竟被吹散,金簪“丁”然落地。亏得荣枯藤乃天界之物,化成的宫灯虽被拉得笔直,倒也没有熄灭之意。
化出一根碧色藤罗胡乱捆了挡住视线的长发,正稳住心神想继续前行时,风声忽然消失了。
万籁俱寂中,只有宫灯还在摇晃着,将我自己的影子投在山壁上,缭乱拂动。
正惊异之时,身体猛然一沉,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脚下蓦地一空,人已摔落下去。
尚未及爬起,已觉寒意刺骨,毛发悚立,竟比堕入冰窖还要森冷。
而眼前已在顷刻间变了模样。
竟已身处一座山洞,触目皆是苍黑山岩,苍古阴郁的元魔之气在嶙峋怪石间飘来荡去,略触着魔气边缘,便觉肌肤如被刀割。
蚀仙洞!
我已经到了蚀仙洞!
荣枯藤所幻宫灯似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浓郁魔气,竟黯淡了许多。
我正待提起宫灯细察周围动静,便听得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在问道:“什么人?”
我闻声已是大喜,高叫道:“景予!”
身边黑影飘过,宫灯已照上一张熟悉的俊秀面庞,漂亮的黑眼睛里浮动着明显的惊怒。
正是景予。
“菱……菱角儿!”
他慌忙唤我,抬臂将我扶起,“你……你怎么来了?”
流年寂寞韶华艳,勿堕永劫(四)
更新时间:2013…10…18 0:44:24 本章字数:3124
割肤之痛很疼,魔气侵入肺腑,更令五脏六腑翻腾得难受。
这蚀仙洞果然名不虚传,似能将人寸寸蚀裂。
我默运灵力抵挡着蚀痛,却故作忧伤地道:“陌天行觉得我不像他女儿,所以把我丢下来和你做伴呢!”
“你……你说什么?”
景予愕然宕。
待见得我嘻嘻地笑,才悟过来,愠道:“你又胡说!你又胡闹!”
我丢开宫灯,揽过他脖子亲上他面颊,吃吃笑道:“景予,我想你了!”
景予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臂将我抱住,提过地上宫灯,躲闪着那些凝结成云的大团魔气,往前方飞跃过去延。
留心瞥向四周,我已注意到此处是个狭长的山洞,中间设有玉榻、玉案,不知是何种玉石所琢,居然在年复一年的魔气侵蚀里完好无损,宛然如新,且发出幽幽光亮,成了这黑暗山洞里独特的光源。
玉案后立着一幅四面的石屏风,雕刻着各色精致花纹,有的像是文字,却不是平常接触的文字,乍看去一字不识;有的则是图案,异常繁复华丽,看着该是喻意深远。
也不知这些花纹上涂了什么特殊质料,居然每个文字、每幅图案都闪着妖异却诱人的芒彩,鲜亮夺目。
被景予抱着从那图案旁一掠而过时,那图案直直地撞到眼睛里,竟让我神思一时恍惚。
景予却已抱着我奔到一处角落,便见他的得失屏正依着山壁立于一块略长的山石后,围成了一个四方形。度其大小,本当只容一人盘膝而坐。但景予带了我飞身落下时,屏随心动,立刻张大了许多,恰将我和景予一起装下。
景予坐定,便抬手画诀,荣枯藤顷刻抽枝吐叶,将上方也密密挡住,却做成了以往我们露宿荒郊时常用的藤屋,只是狭小了许多。
只是荣枯藤认我为主,他用着便没那么利索。等上方的藤萝结作屋顶,原来我化出的琉璃宫灯依然亮着,却被裹在了枝叶中间,半明半暗。
他迟疑了下,伸出手去,从那枝叶里掏着那宫灯。
我不禁微笑,指尖轻轻一动,那宫灯已自己从枝叶中探出,虽不如原先明亮,却也能把小小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他的黑眼睛清清亮亮,倒映着我的模样,说不清是喜是愁,却比昨日他离开时有神采多了。而方才他那身手矫健轻捷,也不像走路都会磕绊的模样。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了,“景予,你……你昨天是故意的!”
景予苦笑,“不错,我故意在魔帝跟前示弱,谁知没骗倒他,却骗来了你这个傻丫头!”
蚀仙洞中元魔之气虽重,但此处在半凹的角落里,前方又有山石阻挡,不至有大团的魔气飘至。元魔之气虽能很快蚀去人的肉身仙骨,却不可能在很短时日内蚀坏得失屏那样的天界至宝。
景予挑在魔气最薄弱处藏身,又以得失屏围护自己,便没那么容易被魔气侵蚀了。
尤其现在又多了个荣枯藤围护于顶部,原来肌肤刺骨脏腑翻腾的感觉便减轻了许多,我甚至能细细思量景予的话语。
“你为何要向魔帝示弱?这算是……求饶?”
这委实不像景予的行事风格。
我见了太多次,文举仙尊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他训个狗血淋头,打个半死不活,他依然咬牙领受,再不会故作可怜或低头求饶。
对自己的师父尚不肯求饶,又怎肯对陌天行求饶?魔帝管魔管人可管不着他这个仙。
但景予低垂着长睫,微一弯唇,轻声道:“菱角儿,他是你父亲。”
我气郁,“父亲?我还没认这个父亲呢,你便赶着认他做岳父吗?”
景予轻笑,“是呀!魔界公主的驸马爷,多威风!”
再不想他居然敢拿这个开玩笑,我正倚在他怀里,张口便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景予低低呻吟,却把我拥得更紧,一埋头亲住我。
他的唇舌柔软而温暖,触吻之处酥麻舒适,似有种说不出的磁力,令人魂销神荡,偏又只想追随缠绵。
我便顺应着自己的心,揽紧他的脖颈,与他深相缠绕,感受这个呆木头心底烈烈如焚的热情。
小小的藤屋空间极窄小,更觉两人气息咻咻相连,暧昧春情四溢。
这时便忍不住叹息,有些怨恨原微师兄不该斩了我右手。
不然趁这样的时刻对景予上下其手,必定更加美好。
景予便松开我,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阖着眼微微地喘,“没有。是太舒服了!若这里不是蚀仙洞,我想即刻和你拜堂成亲。”
“哦……”
“可惜少了条手臂,恐怕不甚美观。”
“哦……”
“景予,抱着你真快活呢!”
“哦……”
“想必洞房会更快活。”
“哦……”
我有些不满了,“景予,你便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吗?”
景予亲着我的脖颈,“哦……菱角儿,你把本该我说的话都抢着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
那藤屋比箱子大不了多少,我便是想洞房也洞房不了,想拜堂更不可能。好在如今这情形下,能和景予毫无间隙地亲热那么久,我已心满意足。
原来随手拿来缠住长发的藤萝被魔气一侵,又经了这阵缠绵,已经脱落开来。景予丢开藤罗,从怀中取出一把月牙形镶宝银插梳——正是五瘟山他为我梳过发的那把——他为我小心地梳理长发,然后挽起,拔了他自己发际的白玉簪子为我绾住,再在发髻旁插上银梳。
手法居然比上次娴熟了些。
我问他:“陌天行为什么关你?”
他的得失屏、长天剑都在身边,连我的插梳都能留着,足见得陌天行的确没怎么为难他。可他又为什么把景予关这里来?蚀仙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若非景予有得失屏相护,只怕已经躺在这里了!
景予略一思忖,给出了之前同一个答案:“菱角儿,他是你父亲。”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景予支颐微笑,终于肯解释道:“当日原是我仙魔不同道的执念太深,只为你是他的女儿,便十二道金箭将你射杀。你肯谅我,他却不肯轻易罢休,略施薄惩便是意料中事。”“你怎知他是略施薄惩,而不是取你性命,要你魂飞魄散?”
“因为,他把我丢进来时,同时丢进一本魔道的入门心法。”
“什……什么?”
我不由惊骇,“他想你入魔?”
“他是魔帝,在他心里,他的女儿必定也会修魔,自然嫌弃女婿是个仙。”
“他是打算借此地的元魔之气蚀去你的仙力,逼你修魔?那你……修了吗?”
“没有。”
若逼景予修魔才是目的,景予没遂他愿,陌天行当然还会把他丢进去了。
我苦笑,“其实装模作样修上几日也不妨,先哄他放了你也好啊!”
景予叹道:“谁不知道你日后会修仙还是修魔?若你修仙,我却入了魔,纵哄得魔帝欢心,却被你嫌弃了,岂不大大糟糕?”
我闻言便有些怅然,“我还修得了仙吗?”
我从小修仙,并认定自己日后必定会是个很有能耐的仙,如今却被认定是魔帝血脉,也算生具魔根,还修得成仙吗?
景予静默片刻,说道:“至少,目前你无法修魔。我把你交给魔帝时,他说他有救你之法,我才任他处置。可他的方法似乎需要时日,所以我说淬灵泉水可暂保莲身不朽之后,他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