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寻不到姑娘,这真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姑娘你这是……”
陈管家震惊的看着她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模样,又见她面色苍白又略红的靠在门边,着实惊讶:“姑娘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是我自己贪玩摔倒了……这才……”若芸赔笑,稍稍拉起了裤管,指了指脚,“还烦请陈老寻个大夫来,我脚扭了,所以才回来晚。”
“姑娘好生不会照看自己,下回怎么的都差人跟着姑娘。”陈管家瞧见她脚脖子隔着袜都肿了老高,忙亲自上手扶着,皱眉,“姑娘你这怕是伤到骨头了,你身子如何弄得这么冰的?怕是烧着了。”
若芸浑浑噩噩的笑了笑,任由丫头们扶着进去。
程清璿负手站在不远处的外墙转角,全数听了进去。
王府内灯火不明,看样子兄妹二人皆未归。
晓红见了她便嚎啕着将她扶进别院,她觉得眼皮沉重极了,抬下看了眼晓红又合上。
陈老说的没错,她吹了风又着了雪、受了惊,是烧着了。
大夫很快请来开方子,晓红连骗带哄灌了她整碗药汁,她便沉沉的睡去。
梦里,有爹慈爱的脸,有娘哭泣的脸,还有荣逸轩冷峻的脸。不断交错的场景让她时而欣喜、时而悲伤、时而会心一笑。
终于,场景定格住了:流觞曲水,亭台水榭,一年最是春意浓,繁花似锦惹人爱。
“小姐……小姐……”一个小不点婢女拿着披肩急急忙忙的跑着,“小姐,老爷说花园不能乱跑……”
前头穿着粉嫩绸缎衣裳的女孩不过四五岁,见她跟来便做了个鬼脸:“才不要,爹最讨厌了,现在不去花园,以后花就没了嘛!娘又不知道,晓红你就当没看见我嘛……”
说完,灵巧的没入假山中。
年龄相仿的婢女也不过是个孩子,急得快要哭了,可眼看到了花园边上,没有胆子跟上去,嘟着脸回头跑了去。
粉红衣裳的女孩从假山后探出个小脑袋,见她跑了,开心的吐了吐舌头,两只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眨了眨,欢天喜地的朝花园跑去。
一路上鲜花盛开,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瞅着一朵牡丹,鲜红的花瓣,整个花盘竟然有她脸那么大。
她开心的捧起花朵贴在脸上,不一会儿又转向不远处的山茶花。
一路停停走走,到了水榭,才发现亭子里石凳上坐着个人,背对着她,一头长长的头发垂到地上,衣袖上绣着云纹,泛出银光。
爹爹是大官,总是穿着笔直的衣服,这个人不一样,衣服飘飘的,好看极了。
小女孩不由自主的朝亭子里走了几步,可又停下。
爹爹说有客人造访,才不让她来花园玩,这个肯定就是那个坏人,害的她不能玩!
她白嫩的小脸上立刻气鼓鼓的泛起了红晕。
转而歪了歪头,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人身后,轻轻的捧起那人的头发,这么长的头发,肯定不会有感觉啦。
头发柔软极了,触在手上凉凉的,像丝绸一样。
小姑娘看呆了,但还是轻轻的捧起头发,使坏的把它编成个大大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退后一步点点头。
“好玩么?”那人突然问道,声音柔软而清越,似乎并没有生气。
小姑娘猛的瞪大眼睛。
坏事被发现了!
她咬着粉嫩的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
谁知,那人只是轻轻起身,转身,高高的个子戴着镶了宝石的头冠,让她脖子都看酸了。
他生的真好看,白皙的皮肤,柔和的嘴唇挂着笑,还有一双眼睛美丽的像是画出来一样,长长的睫毛闭一下眼就像小扇子,让她看着张大了嘴巴。
可那编好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就散开来。
她再次瞪大眼睛:“你的头发会自己散开耶……”说完,竟伸出手再摸摸,但还没触及就害怕的缩回来,背着手,生怕他知道自己做坏事一样拼命掩饰着。
下一瞬,那人却蹲了下来,轻声道:“不要害怕。”
说完,笑了下,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华,让她看呆了。
他顺手捧起散落的头发,一直捧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白皙而柔软。
小女孩伸出手,却意外的摸了摸他的脸,冰凉凉的,柔软而光滑,她开心的笑了,像是瞬间绽放的花朵般:“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愣了下,问道:“你怕我吗?”
“你不像是坏人啊。”她诚实的说道。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唇又勾出一抹笑容,他的笑温暖而柔和,把春都要比了下去。
“芸儿!!你这是做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女孩一回头,却瞧见爹爹气急败坏的跑过来,手中拿着文书。
女孩害怕的缩了下,想也不想就躲到那人身后,撅起小嘴冲老爷道:“爹爹你最坏了!明明知道芸儿喜欢花园嘛!”
“你这丫头——!”老爷气急败坏,又碍于有客人在,不便发作,“还不快给我回房间!”
说完,冲着客人抱抱拳:“程王爷,小女不懂事,还望恕罪……”
“不碍事。”程王爷笑了,伸出袖子竟护着那女孩,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
“芸儿!不要胡闹了!快回去!”老爷着急,仍旧厉声道。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爹最讨厌了!芸儿讨厌你!”
说完掰开他的袖子就冲出了亭子。
那小小的粉红身影哭着跑了,没有注意到那双如画卷般的眼睛随着她的离开而暗了暗。
“小姐……今天程王爷要来耶!”几个月后,为了替自己的“告状”赎罪,晓红自告奋勇的附在她耳边悄声说。
“在哪里?”
“前厅……唉……小姐……你等等啊……老爷又要生气了……”
她开心极了,没等她说完就一路小跑到前厅,远远的就看着那绣着云纹的衣衫和长长的头发。
还没出声喊,程王爷听见脚步就回过头,可接触到他的目光,她欢快的脚步却硬生生收住。
明明几个月没见,那温暖的气息却不见了,下巴蓄了胡子,那冷然的眸子隐隐透着杀气,只看人一眼就能将人撕碎一般锐利。
她不解,小小的脸畏惧的低了低。
再抬头,程王爷像是毫不认识她一样,移开了目光。
一旁的老爷发现了她,急忙叫出声来:“芸儿,你怎么又……芸儿……!”
不等他发怒,她一扭头就跑了。
往后,程王爷只来过两次,每一次她都偷偷的远远躲着看。
可那温润如玉的气息自从被寒冷取代后,那个印着繁花微笑的王爷再也没出现过。
再然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若芸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别院的床上,窗户里透进来白亮的光,四周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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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恶补书稿
她如何做起这个梦来,梦中回到只有几岁的时候遇到程老王爷的事,只可惜老王爷早已随先帝而去……
她坐起,发现身上早给换了干净的衣衫,头还晕着,似乎是不烧了,脚上给缠了厚厚的布条,已经不怎么疼了。
躺了太久四肢乏力,她下床走动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
扭头瞧见雕花铜镜中自己凌乱的模样,她猛然意识到昨日陈老瞧她的眼神饱含不可思议,自己怕早给程王爷在肚子里笑话了千万遍了。
尴尬的边摇头边推开院门,一阵冷冽扑面,院中一片银装素裹,绵软的积雪化去了一半,已经变得光秃的树干上不时地滴水下来。
待她看到石桌,才欣喜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
那书写完的纸张还搁在石桌上,下雪给盖住了没人收拾,此刻雪化了一半、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
她抽了口冷气,忙飞奔过去查看,只见纸上字迹模糊、全然不可辨。往下翻则更糟,上头的墨汁直接渗透到下方,甩手一下,墨汁四溅,整叠拿起那石桌上乌黑发亮。
这下糟了!
她还特地叮嘱晓红“别让人碰桌上的东西”!
她怎知道会下雪?下了雪还这么快就化!
若芸猛地坐在凳子上,才打起来的精神一瞬间就给卸空了,十万分心痛的看着几日的成果付诸化雪流水,欲哭无泪。
“小姐!!你这是不要命了!”一声惊叫,随之而来是晓红大力的将她拉起来,“烧才退,小姐你怎的坐在湿凳子上!”
不仅如此,她还身着单衣单鞋,晓红气呼呼的跑回屋取了厚斗篷,忙将她裹起来。
“晓红,冬祭还几日?”她回过神便张口就问。
“三日后啊。”晓红回答。
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在晓红说“算上今日”的时候戛然而止。
“所以小姐要赶紧养好身子,不然这病恹恹的,让人瞧了去多不好。”晓红絮絮叨叨的拉她进屋。
她拿着湿漉漉的稿纸扔在桌上又坐回床上,晓红就给她端来了热腾腾的药。
她死命瞪着晓红,晓红也死命瞪着她。
终于她哀嚎一声,仰面就喝了干净,倒回床上。
晓红这才甜甜的笑了:“小姐我这就去准备晚膳。”
“晚膳?!”若芸又坐了起来,“我睡了一整天?!”
晓红点头,托着空碗走了。
若芸扭头看着那坨黑色的纸张,灰心丧气的又躺倒。
用过膳,大夫由陈管家陪着来请过脉,道是无碍,众人这才放心。
人才走,晓红便催她休息,无论她如何抗议,晓红都不依不饶的将她按回去。
可她哪里睡得着?心中早如千万只蚂蚁爬过,一心只记挂着那些字。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又等到晓红回了隔壁屋歇下,若芸这才披了外衣、蹑手蹑脚的溜下床,做贼似的靠着房门等。
终于伴随着两更的锣,有鼾声从隔壁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传来,若芸大喜过望,这才擦亮了火折子把蜡烛点上。
屋内亮堂起来,她赶紧取来空白的纸,想了想,又换成空白的册子,拿笔蘸墨、埋头疾书起来。
写过一遍再写,内容是轻车熟路,但她练字生疏那么久,写起来竟也没快多少,何况那字句又要重新斟酌推敲。
敲了三更,她写了三页半。
敲了四更,她写了六页半。
抬着沉重的眼皮望了望边上足有五六十页的、此刻黑乎乎的纸,看着自己越写越慢,若芸已在心中痛哭。这么多东西要在三个晚上共十二个时辰中写出来,横竖也赶不及。
她拿着笔活动活动酸疼的右肩,却听见有人叩门三下。
她汗毛倒数,忙扔了笔吹熄了灯、绕过屏风钻回被窝里。
这个点敲门的,是晓红她就惨了,如果不是晓红是别的东西,那她可就死定了。
门开了又关,像是有人来。
她心中“咯噔”一声,紧闭双眼捂着被子大气都不敢出。
“我见有人点灯,倒是姑娘不曾睡下。”隔着屏风,有人带着笑意轻声说着,紧接着蜡烛又亮了起来。
听到声音熟悉,若芸不敢置信的下床来张望,却见到一人除了斗篷、将什么东西搁在桌面上,那银白的斗篷绣着熟悉的云纹,玉雕似的侧脸目光淡淡,正是程清璿。
“王爷怎的大半夜的……闯……额……”她顿住,昨日他才救了她,她怎可把他比作半夜私闯女子卧房的浪荡人?
“姑娘莫惊,王府戒备森严,我不过还姑娘样东西,自然不便白日前来。”程清璿轻描淡写的解她心中所惑,唇角带着丝笑意,眼角余光瞧着猫在屏风后、探出个头的她。
若芸狐疑的望了望桌上,竟然发现自己昨日丢失的那个钱袋好端端的被他搁在桌上。
“王爷哪里寻来的?”她狐疑更甚,莫非他有天眼?
程清璿竟然面露尴尬,轻咳一声道:“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