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不好,类宛倾自然是不傻,她也清楚自己的遭遇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更不要说是依縢这样费尽心思要诛杀她的人了,只不过,一切都有些奇怪,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只因为自己曾经是只妖吗。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在人间的时候,我曾被一个女人扔进洞里,差点要被他吃了,幸亏有师父的仙力保护才得以逃脱。”
“你是人类的时候,倒是可以进入洞中,但是当你成仙之后,除非有了落町石才能进去,那你又是怎么将玉给他的呢?”她并不追究他们的相识,反而是一步一步将她带入陷阱之中。
该死,类宛倾不禁咒骂,无论怎么说,看起来都像是她自己和阮淚痕勾结起来,反而和依縢毫无关系,这样下去,无论怎样解释,恐怕都是洗不清了吧。
“你倒是说话啊。”她见她许久沉默,不忍出声,“难道是想要承认了吗。”
迫不得已,她只好用上最后的攻势,“依縢,到了现在,你难道还是不愿承认吗?你真的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类宛倾,你不要血口喷人。”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依縢愣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
见她一点没有顾忌当年情分的意思,类宛倾也就不在忍着,将阮淚痕所说的全部端出,只是,她终究是一败涂地,因为她忘了,阮淚痕本就不站在她这一头。
终于明白了苏阡默始终不肯开口的原因,她手中的玉佩早就换成了月沧桀送她的那个,而真正的惹锁玉,已经被阮淚痕换走了。
☆、第六十六章 断骨
裂痕清晰的镶嵌在表面,就像是蜿蜒爬行的蛇,毫不留情的彰显着事实。
阮淚痕,你真是个彻底的混蛋,她不禁在心中骂道。
好似那人的笑意就在耳边环绕,绕的她耳朵都在疼,绕的她全身都在痛,不自主的抱紧了双臂,一阵寒冷侵袭,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能感觉到依縢的笑意,带着浓浓的讥讽,攥紧了拳头,她悠悠站起身来。
“罚我不是吗,罚吧。”说得如此无关紧要,她再带不得一丝情谊。
终于算是看透了这一切,无情无义,勾心斗角,大不了一死,又有什么,她的命早在十岁那年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何必如此……只是,她要是死了,还真是不甘心。
“你这是认罪了吗?”依縢问道,满满笑意,“不再狡辩了。”
“那也不如你推得一干二净厉害,不是吗?”她反问,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她死不了,就一定会回来报仇的,不管是依縢还是黎非歌,该还的迟早要还。
“那蕝的事情呢,你不要以为可以蒙混过去。”她又道。
蕝,似乎记得自己让蕝在人界等着她,可是她却因为接踵而来的打击将它完全忘了,蕝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这样可不妙。
“蕝是我放走的,可是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她说的的确是真的,依照蕝的性子,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别说是蕝,就是她也不会原地继续等着,那,蕝要是真的生气了的话,人界必定会遭遇一场劫难的,不过现在看来,既然他们还没有找到蕝,就说明蕝还没有发脾气,还有余地可言,要是连蕝也被自己牵连进来,那她可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类宛倾,为师不知,何时倪静大胆到如此地步。”一直不说话的苏阡默终于开了口,可是却也让她寒了心,终究他还是信任依縢多一些,胜过她这个徒弟吧。
“师父,要罚便罚吧。”她毫不畏惧,当年那条命由他亲手救回,那么今天这条命由他亲手毁灭也未必不可啊。
“帝君大人,我看这类宛倾虽是罪恶深重,倒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别罚得太重。”出乎意料的,依縢为类宛倾留了情。
她们这么长时间的友情,也就在刚才那一刹,才真实。
“不管怎样,错了便是错了,该罚的一点不能少,连我自己也要罚,毕竟是我没有带好。”
依縢一听到这个,眼神躲闪,又连忙劝到,“帝君,现在这时候阮淚痕刚刚被放出来,要罚自己,也是要等到魔界平定之后……”
“这我自然知道。”他示意依縢不用再说下去,“类宛倾,放走魔界之人和四大神兽之一,背叛天界,罪无可恕,念其尚为年幼,赐断骨之罚,贬为凡人,三世不得为仙。”
声音震动着整个天界,所有人都听的清楚,这断骨之罚,已经千年未曾有过,如今却要用在一个孩子身上,未免有些狠毒了。
九鳯悦听到更是毫无办法,依着苏阡默的性子,若是她去求情的话,恐怕只能罚的更重。
唯一有些笑意的倒是鸾雪,一脸的幸灾乐祸,只怕类宛倾知道了全部的话,苏阡默就难逃一场恶战了,到时候,她也就可以为师父报仇了。
“师姐,不去看看吗?”芊芊画走过,为她添了一盏茶水。
她摇头,“不用了,去了,麻烦事多,恐怕整个天界都没什么敢去的。”
正如鸾雪所说,去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九鳯悦也没有那种勇气,亲眼看着她受那种惨痛的代价。
断骨之术,本为仙家,最重的便是如此,仙骨可以长成,但是断骨之后,却无法再恢复,甚至连爬起来的力气,都可能会没有。
如今苏阡默竟然这么狠心,令她实在没有想到。
类宛倾脚上和手上都被链子拴着,一步一步被天兵带上诛仙台,她听着周围的嘈杂,大抵是嘲讽,只有少数是真正还有心的。
竟然连断骨都得不到安宁吗,她虽不知道断骨之后会怎么样,可她知道师父没有直接杀了她,已经算是放过她了。
闭上眼睛,感到周身凉的通透,脚下也是一阵冰冷。
猛地,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速度极快,她想躲开,只是发现自己根本躲不掉,全身上下仿佛都被钉在板子上一样,只能任由它戳穿自己的身体。
铁锥刺透骨头的声音响起,她感到左臂一阵剧烈的疼痛,温热的血液溅到地面上,石柱上,她的脸上,牙齿死死扣住她的下嘴唇,克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就算是疼死,她也不能让眼前的人看了笑话。
接下来是右臂,她感觉自己的手臂上像是被深深的挖了一个洞。被一只只的小老鼠撕咬着,疼痛感愈见清晰,下唇被覆上一层鲜艳的血迹,她却仍是死死咬着。
渐渐地,只感觉到身体已经麻木了,连哭喊的声音都发不出,疲倦的想要倒下,可断骨仍然没有结束。
或许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因为她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终于情不自禁的留下眼泪,似乎只要这样就能洗净地上的血污,她不知道苏阡默是不是在这里,和那些人一眼,看着她出丑的样子,只是她真的忍不住,就想大哭一场,把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梦境,醒来之后,她依旧还在父母的身边,做着十岁时快乐的自己。
飞溅的血迹将石柱洗刷,一遍一遍,红色镀上红色,缓缓顺下而流,就像是她的眼泪从面颊流下。
瞬时,本来是白色的诛仙台,被她的血染得一片红色,如同人间女子成婚时的屋子,很美,美得不像真的。
全身上下,一共八个铁锥,每一个都是恰到好处的打倒骨缝连结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的,铁链被撤掉,一下子因为没了支撑狠狠摔在地上,胸腔震的疼痛,她一下咳出一口血,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块完整的地方,衣服已经被血色完全浸染,贴服在身上。
☆、第六十七章 难以启齿的过往
“好痛……”她呢喃着蜷起身子,任由血迹蹭到脸上。
已经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全身爬到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气穿透身子,在伤痛的地方深深划过,像是刀子一般。
抽吸声清晰,这场景实在是触目惊心,就算是黎非歌也被吓了一跳,她没想过天界也会有这么惨无人道的惩处,倒不如死了还轻松点。
一时静寂,烟雾丛生,包裹住她的身体。
“苏阡默,好久不见。”男子淡淡的说道,身上不断有黑烟冒出,覆盖着他的半张脸,却是恍若天神的容貌,若不是那黑气,只怕真以为是神仙,“不过……你就是对待你徒弟的吗?”
依縢还没有反应过来,惊愕的怔住,仙众连连退后,不敢出声,他无声的潜入,来的温柔却可怕。
“是,好久不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在身后设下一道屏障。外面的人只能看见他们,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对吧。”他扬起下巴,满脸笑意。
“那又如何。”他扭头看了看类宛倾,以为她已经昏睡过去。
可她并没有,他们说的每句话她都在听着,只是感觉很累,累的不愿睁开眼睛罢了。
“是你杀了她母亲,我说的对吗。”他继续追问。
类宛倾一愣,额上有汗点冒出。只要他不说是……只要他不说是,她就不会恨他,即使他害的她这么惨。
可,命运造化,终归只是她所想象的,当苏阡默那个“是”字说出口的时候,她有那一么瞬间希望自己的耳朵也听不见了。
“所以,你就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赶她下界。”他说出最残酷事实。
类宛倾闭着的眼睛流出泪水,一点点打湿她的衣衫,痛苦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苏阡默没有回答,代表了默认。这是他认为最仁慈的办法了。
烟雾四散开来,半伏在地上,如同寒魄的海浪,卷卷而起,转眼间,他就带着类宛倾消失在云雾之中。
屏障消失,空荡的诛仙台上只剩下苏阡默一个人。
“帝君大人,要不要去追?”
“现在去追已经没用了。”他摇头道:“下逐杀令。”
众仙皆是一叹,明明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有必要这么做吗。
可是没人敢反对,谁不知道帝君的话一出便是一言九鼎,求情不过是死路一条。
望向天边,他的眸黯淡无光。仙众已散去,恍若惊梦,若不是那墙壁上血染的透彻,他倒真是有些迷糊了,自己一向最疼爱的弟子,竟会变成这样。
阮淚痕,这是天命注定吗……
类宛倾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但她猜的到,这里一定和阮淚痕有关系,因为有他的气息,呵……真是可笑,没想到她自从眼睛看不见了之后,嗅觉倒是越来越灵敏了。
“你醒了。”刚一进门,就看见类宛倾费劲的想要爬起来,满身的纱布缠着,已经印出了血迹,“别动了。”
他说着,扶住她乱动的手,深叹了口气,“骨头都断了,鬼谷他刚给你弄好,再忍一阵子吧。”
“鬼谷?”她象征性的重复了一句,任由他扶着,这感觉很好。
“嗯……鬼谷,他是魔界很有名的大夫,我也是第一次见他。”
“这样啊。”她点点头,“对了,你告诉告诉我,你和师父……不,和苏阡默之间的事情吗?”她忽然想到自己连仙骨都断了,怎么也不能再叫他师父了吧。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
“其实也没什么。”他眼神躲避。
“一点都不愿意说吗?”她语气带着不满。
“就是,我曾经受魔君的意思,给苏阡默做过徒弟罢了。”他一掠而过。
她笑了,“你是当我傻,还是当他傻啊,知道你是魔还收你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