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说着忽地仰首大笑不止。火红的衣袍衬得他的脸孔十分苍白。如缎般的墨黑青丝之下。有着摄人心魄的绝美脸孔。
同样。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孔之下。却拥有着这世间最为邪恶的心。
魔君残月。无人知晓他在这世间活了多少个寒暑。
世人只知。自天地初始。六界初立。天君登位。残月已在。
残月尤擅魅惑之术。无论神仙人鬼。但凡为他所惑。心头生出邪恶欲望。便会随他入魔。为他所用。
离凤梧僵直的身体。怔怔的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那魅人心智的笑声。紧紧咬着唇角。竭尽全力保持着片刻的清明。顷刻间唇角已有殷红的血丝渗出。
她却毫不在意。因为这点疼痛。与她身体此刻遭受的痛与折磨。根本形同于无。
她虽不通调息之术。不懂运气之道。可毕竟是天生的神族。又有离映天封印在她身体里的灵力护体。此间虽然深受迷离花毒折磨。却仍是极尽所能。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残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果然。残月闻言后。渐渐停止了疯狂的笑声。低首直直地望着她。那一眼仿佛要看进的她的心底。穿透她的脑子一般。令她不得不示弱一般的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迎接他的目光。
残月对她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是得意。红眸中闪过一抹戏谑。微笑着拱手说道:“残月失敬。未想竟是残月小看了公主。公主所中的迷离花毒。这六界之内除残月之外。只怕再难有人可解。但。眼下据残月所察。公主的花毒分明已入心间。居然还能保持清醒。残月佩服。佩服。但不知公主想要与残月做何交易。”
离凤梧在心底苦笑。眉眼依旧低垂。一刻也不敢再与他对视。他那眼眸之中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妖魅。时时刻刻都似在召唤着她。吸引着她。
她若不是极力强忍着。只怕一瞬间便要沉沦其间。再不能拔。
“我要做的交易很简单。只要魔君愿意放过我的君父与夫君。离凤梧甘愿永世侍奉魔君身侧。决不反悔。”离凤梧心里暗暗算计着。司卿然自从前时被他诱骗。进入这圣火地狱已有多时。至今仍是音讯全无。只怕是凶多吉少。而君父之命又握在他的手心。加之自己如今又身中剧毒。为他所控不过片刻之间的事。如若不趁着清醒时与他服软。只怕至此后。神凤一族当真就要自这世间彻底湮灭了。
从他方才那些轻薄的举动。还有轻浮的言语推测。他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这一身皮相。而她原本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得司卿然相助。承了神凤公主离凤梧的身子。在这异世苟活了这些时日。已然都是赚來的。
今日。若残月肯与她达成这笔交易。便是以她的清白之身。为这世间留下神凤族最后一缕血脉。又有何不可呢。
果然。残月听她这样一说。立时表现出了兴致。
“公主此言当真。这世间有万种恶人。可公主千万不能忘了残月乃万恶之源。若公主來日反悔。这后果可非是公主小小的身子便能承受的。”残月言语之中。带着明显威吓之意。可离凤梧心底早有决断。此间只求能从他手下救下司卿然与离映天的性命。又哪里还会顾及其他。
只是。她的身子依旧不能动弹。适才说出那番话几乎耗尽了她的气力。眼下只得眨了眨眼睛。算是示意。
残月见状。果然拂袖一笑。朗声道:“好。如此甚好。只望公主记得今日与残月之约。且不要做那背信弃约之人。”
忽地。石桥剧烈晃动。桥下的岩浆仿若有了生命一般。扑向石桥上的残月。残月身形往左一偏。随后反手一掌拍了回去。发狂的岩流重又跌回了石桥下。
离凤梧原想趁机逃脱。却奈此刻她除却眼珠子与嘴巴能动。四肢却是好似注了铅水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再看残月。悠闲地往前迈了两步。抬眸遥遥地望向远处的火焰之门。眸色蓦地一沉。随后飞快转过身來。笑看着离凤梧。道:“本该现在就将公主带回魔域。只是我尚有一件要事急着去做。待我这事办妥。一定会亲自來接公主的。”
闻言。离凤梧的心中顿然如释重负。任凭他捏着她的下颌。她却再不敢去看他的双眼。只是将眸光撇向旁处。
可与他交易分明是他将冥君与君父放了。她才随他离去的。如今他要将她扔下。那是否意味着他不会就这么放了君父他们。
离凤梧心底这念头才起。残月的声音已落入耳中。“公主只管放心。你君父离映天虽然三尾凤翎已落。我却并未要了他的性命。至于幽冥司卿然那小子。哈哈。我敬他父亲司雨寒曾是六界之内。我唯一的敌手。故而不过是从他身上借了一样东西罢了。待我将眼下这桩要紧之事了解了。一定会带着公主亲自去见他们的。”
☆、第一百一十一回 终得团聚
听残月说罢。离凤梧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那抹淡淡的。诱人心魄的香气。尚弥留在空气中。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残月……”离凤梧见他就这么走了。而她君父与司卿然的行踪她却毫无所获。一时气急。怒喊一声后。身子便歪歪地倒了下去。
就这么躺在滚烫的石桥上。她体内的花毒仿佛长了触角一般。她的身体方一接触到石桥上的火热时。毒素便似开了闸的洪水。一瞬间便涌入了心间。
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可脑子却还莫名的清醒着。眼角有些湿润。似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在地。只听得耳边传來“滋啦”一声轻响。她知道那是她的泪水滴落在火烫的石桥上的声音。
她就这么怔怔的瞅着远处飞舞的岩浆。还有在岩壁中隐藏的火焰之门。期盼着它能突然就从内打开來。走出她想要见到的人。
可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已经觉得心口的处疼痛逐渐转为酥麻。而意识也渐渐昏沉。视线越來越模糊。她终是无力地阖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呼唤着她的名字。
那声音听起來虽然很远。可她却还是能够听见。甚至觉得很熟悉。很亲切。还有莫名的心安。
“凤儿。”
苍老却熟悉的声音依旧在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她觉得头脑有些发沉。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但周身都充斥着无力感。胸口也觉得十分的窒闷。最终还是洠苷隹劬Α
如此。又过了少顷。又一声“凤儿”入得耳际。可这一声却与之前的那个不同。听起來虽然也很沙哑。但并洠в胁岳系母芯酢V皇锹韵缘统涟樟恕
“凤儿。”苍老的低唤声再次在她耳畔响起。她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眼皮也跟着抽搐了一下。她只觉得有一股炙热的暖流从丹田处渗入她体内。让她原本颓废无力的身体渐渐充满力量。
须臾。她觉得手指似乎能动了。稍稍弯曲了一下指尖。而后便是四肢都好像通畅了。忍不住长睫一颤。终是睁开了眼眸。
蓦然之间。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头灰白的银发。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眼前之人定是冥君司卿然。他还活着。她很欣慰。
强抑住内心的欣喜。想要开口说话。却见那灰白凌乱的发丝后。是一张衰老不堪的脸。那并非是司卿然。
那人亦感觉到她的注视。缓缓抬起手将挡在眼前的银发轻轻一拂。静静地看着她。他额间眼角布满皱纹。但那一双眼眸却依旧璀璨若星。盈盈闪亮。显出淡淡的绿意。
“君父……”
离凤梧的嗓子沙哑干涩。竭力喊出“君父”二字。后面的话却是卡在喉间。转瞬便已泣不成声。只紧紧拽着离映天的手。颤抖着不知再说些什么。
苍天怜悯。她的君父还活着。他还活着。虽然已是伤痕累累。青丝皆成白发。全然瞧不出当日水月阁初见他时的英姿。
起码。他还活着。于她而言。已是万幸。
她思绪一转。稍稍凝眉。莫非魔君残月所言是真。眼下见君父安好。她已不想再去多虑。
想她的前世。幼年时便已父母双亡。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疼她如珍似宝的父亲。便是如何也不能再失去他。
可脑海里却蓦地闪过残月那张妖娆的脸。还有。她与他之间的那一笔交易。心头一紧。握着离映天的手不由得抖得更加厉害。
“凤儿。别怕。有君父在。定不会让你有事。”
离映天此间三尾凤翎皆落。不过是强提着一口真气。安慰着眼前虚弱的女儿罢了。
“凤儿。这是祭魂丹。快快服下。万万不可再动气了。”
这声音。是他离凤梧猛地抬眸。恰巧对上他微微泛红的凤目。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嘴角尚有未干的血渍。神色瞧着甚是疲累。只怕前时定与残月有一番苦战。
幸而。他此刻仍旧站在她的面前。也依约带回了她的君父。
见他剑眉微蹙。伸手将一枚火红的丹药送到她的唇边。她听话的张嘴。由着他将丹药送进她的口中。
丹药滑入喉间的一瞬间。她便觉得体内似有数股真气顺着呼吸流进体内。将她周身的浮躁之气一一安抚。逐渐归于平静。
少顷。离凤梧的面色渐渐缓和。离映天与司卿然四目相视时。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他们出现的及时。否则以她体内之毒。加上她尤为燥热虚狂的体质。再配上这火渊下滚烫的气流。不消一时三刻。她便要堕入魔道。
离映天与司卿然暗自欣慰时。离凤梧将将坐直了身子。略带不解地望着司卿然。问道:“司卿然。你可知怜兮就是残月。他与我说。六界之内除了他。再无人可解我的迷离花毒。你刚才给我吃的丹药。是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体内的毒好像已经清除了。莫非你也有解药吗。”
“这祭魂丹并非是解药。但可暂时压制你体内之毒。实则。这是……”司卿然原本面色就不大好看。如今被她追问时。只一瞬便又变得更加阴郁。狭长的凤眸闪烁流转。终是撇向了离映天。眉宇紧蹙。仿佛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可离映天却蓦然摇首。眸色一凛。示意他不必多言。
司卿然见状。只得将余下的话都卡在了喉间。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仰首长长叹息。
可他越是如此。离凤梧便越觉得事有蹊跷。只站起身來。抓住司卿然的手臂。皱眉追问道:“司卿然。实则如何。你倒是把话说完啊。莫非我体内之毒。除却残月。当真无解。”
司卿然只一味叹息。轻轻拂开了她的手。不去看她。
见他如此。离凤梧仍是有些不信。适才那丹药入体时。她只觉得一直在体内作祟的浮躁之气转瞬便消散无踪了。可为何司卿然要这般吞吞吐吐。难道她与残月之间的交易。当真非履行不可吗。
虽说。她当时与他交易时。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要他能将君父与冥君一并放了。她即便是死也绝不后悔。
可眼下。见君父与冥君二人安然回到她的身边。她却又开始生出不舍之情。只怕是片刻的团聚后。她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离凤梧因着司卿然的言语与神情。原本劫后余生的喜悦转瞬便消失了。可撇眸身旁君父苍老的背影时。心头却是一滞。
“司卿然。快说说。你是怎么把我君父救出來的。”她拽了拽司卿然的手臂。刻意将话睿犊
司卿然面色僵硬。甚是为难地瞧了一眼离凤梧。随后仍是将目光落在了憔悴不堪的离映天身上。
“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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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旁的离映天眸光暗淡。面色恍如死灰。一连咳出数口黑血。溅得她素白的长裙转瞬便被染红。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她原以为君父只因受了多日折磨才会那般憔悴不堪。又见冥君好似安然无损。只当是残月遵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