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臂一伸。想要去扶她的肩膀。她却蓦地一缩。退后两步。浑身莫名的颤栗起來。贴在腹部的手抖得很高。青丝遮掩了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那时的神色。
他只记得。她的语调冰冷出奇。便是他这样自幼长在冰雪酷寒之地。修行冰寒之息的人。这一刻也被她的冷漠所惊。
“自然是回魔域。那里是我的家。有我的夫君。”
她说魔域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夫君。那他呢。他又算什么。他原以为她受迷离花毒所惑。才会如此反常。
但适才她为他疗伤时。他分明感受到她体内只有精纯的真气流转。迷离花毒早已不知所踪。
“凤儿。你这是怎么了。若魔域是你的家。那幽冥呢。赤炎呢。你的夫君。残月吗。他若是你的夫君。那我司卿然又是你的谁。值得你这样深夜來救。”他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句句都是咬唇而语。他有些糊涂了。只觉得看不清她的心。更看不清她的人。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她不去理会他的愤怒。甚至洠в刑房垂谎邸;鸷斓囊氯拐谝坏愕惚涞猛该鳌
“不许走。离凤梧你给我回來。”他的手僵在半空。厉声呼喊着。可眼前却已洠в兴纳碛啊K吡恕W叩母删怀沟住7路鸫觼頉'有回來过。
☆、第一百六十五回 天地不仁
此后。他连夜往天宫求见天君。向天君借神兵十万。加上仅存的十万冥使。二十万大军兵赴幽冥河的尽头。攻打魔界。
一连七日。攻势凶猛。日夜未停。一路披荆斩棘。直达魔界的中心所在。可魔域结界坚不可摧。纵然有神君孟洛助他。仍旧未能寻到破解之法。
但。七日后的辰时。魔域之门猝然开启。幽冥河的对岸。残月一袭乌发红袍从天而降。身后密密麻麻数以万计者。正是嗜血成性。隐忍数千年不曾离开过魔域的魔族军队。
一场旷世之战就此拉开序幕。战火绵延千里。焦灼数日。胜负难分。
他虽失了勾魂刃。勾魂术无法施展。却以凛冽掌风横扫千军。魔族士兵损失颇重。残月终是按捺不住亲自出阵迎敌。
那日。他与残月缠斗良久。眼看就要不敌。却忽闻魔域深处传來震天鼓鸣。而残月竟在听到那鼓声的一瞬。脚法渐乱。破绽频出。最后竟使计遁去了。
那时。他尚不知那鼓声意味着什么。只是见残月流露那般神色。他的心底竟隐约觉得欢喜。此后鸣金收兵大醉一夜。
只是翌日。他宿醉未醒。却听得探子來报。昨夜子时一刻。残月之妻在魔崖宫中诞下一子。据传那孩子降生之时。天地变色。红云之巅震颤不止。血雨连绵不休。下了整夜。直到今晨方才放晴。
待他从营帐中摇摇晃晃的走出來时。神君孟洛正冷着脸盯着被血雨染红的幽冥河出神。
“洠氲健L锰蒙穹镒宓墓骶够岬履Ь暮⒆印W蛞固煊幸煜蟆D耸谴笮字住V慌抡夂⒆拥慕瞪R缦萑胪蚪俨桓粗场N倚杷倩靥旖缁刭骶稀D闱野幢欢5任仪胧揪虾笤僮龃蛩恪M蛲虿豢汕峋偻!
孟洛的话。仿若沉重一击正中他的心口。原本昏沉的脑子顿然清醒。
她腹中所怀的明明是他的孩子。为何孟洛会有此言。难道是他当日瞧错了脉息。记错了时日。如今孩子出世。异象丛生。她尚深陷魔域。而他却只能远远地站在幽冥河畔遥望。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心间开始蔓延。直至周身都陷在其间。
孟洛走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天宫传令官到。随后白袍紫发的天君步风傲亦腾云而至。神君孟洛神色肃然。紧随其侧。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魔域结界不攻自破。天君却坚持只身前往红云之巅。若非他与孟洛隐了身形暗中相随。只怕如今天地早已易主。
步风傲乃母神唯一的孩子。拥有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神力。掌管六界万物已有近四十万年的时间。
当他腾云跃过幽冥河时。天际猛然划过一道白光。似将天地都撕裂了一般。随后魔域结界大开。魔族士兵死伤无数。
但天君却轻轻扬起手中的无极扇。示意麾下数万神兵以及冥使皆不可妄动。就连冥君与孟洛跪求相随。都被天君冷言拒绝。
此后。天君孤身腾云进入魔域。直往红云之巅而去。
冥君与孟洛暗随其后。但脚程终有不及。很快便失去天君踪迹。待他们赶到时。却发现红云之巅方圆百里。无一人守卫。而百丈之下的魔崖宫亦是风平浪静。全然看不出血雨留下的一丝痕迹。
冥君与孟洛正觉诧异时。前方泽羽林中。却传來残月邪魅至极的笑声。还有天君的声声长叹。
“残月。放了凤梧。交出孩子。孤便赐你速死。”
透过眼前的层层树影。只见一袭白袍的天君面色清冷。剑眉紧蹙。眼底有逼人的寒意溢出。
一听到“凤梧”二字。冥君神色蓦然黯沉。紧握成拳的手在袖中“咯吱”作响。若非孟洛这时撇眸示意他务必冷静。只怕他早就冲出去与残月一较生死了。
这时。听得残月冷哼一声。妖娆的眉目间尽是不屑之色。“速死。步风傲。你舍不得的。这数万年间。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要我死。可你最终还是下不了手。也只有司雨寒与离映天那等愚忠之辈才会相信。你是个仁慈圣明的君主。他们竟然甘愿身死。都不愿交出神器。可悲啊。”
“残月。休要多言。孤既能來到这红云之巅。就洠гけ冈俪鋈ァ5比展挛茨芑つ苋=袢杖淳荒苋媚阍儆腥魏位嵘撕λ淖迦恕!碧炀腿灰簧骱取N藜惹嵋≈薄>褂杏ず⑻淇奚蝗攵
残月左眉一挑。微有惊愕之色。却只一瞬便又恢复如常。随后摇头苦笑着道:“你在青云妙境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如今看來竟是一无所成。你之所以孤身前來。不过是不愿自己的真实面目为世人所知。可今日我偏偏就要让世人都看清你这所谓的天地之主。”他说着。忽然指尖一弹。顿时天旋地震。物转星移。泽羽林转瞬消逝。取而代之地却是暗潮澎湃的幽冥河畔。还有河岸边数万列阵而待的神兵与魔族。
众人只见。身着火红宽袍的残月原本妖娆无比的脸孔正渐渐发生变化。只一瞬间他的衣袍赫然变成素白。而他原本墨黑的长发也变成了华美的紫色。他的身影正与三尺开外的天君步风傲缓缓交叠。
一直隐在暗处的冥君与孟洛皆显出身形。周身戒备欲与他一战。却在这时蓦然听得一声巨响。无极扇底风一出。幽冥河水竟以百丈之速迅速漫进魔域。眼看便要将红云之巅下的魔崖宫淹洠А
冥君一急。思及离凤梧尚在魔崖宫中。早已顾不得此间战事。只急速掠过天际。向北飞去。
幽冥河畔。残月妖娆的面孔逐渐变得俊朗冷清。一袭紫发迎风飘扬。墨黑瞳仁中有着与天君步风傲毫无二致的冷冽之色。
众人见此情状。皆是惊诧不已。就连素來沉着冷漠的神君孟洛亦是微微一怔。险些忘了幽冥河水仍旧不停上涨。若天君手中的无极扇再不停下。只怕六界万物都危在旦夕。
可不等孟洛开口。天君已然将无极扇高高抛向空中。划过火红的云层时。有刺目的光亮闪过。厉如惊雷。声声巨响之后。漫天血雨飘落。
残月的衣袍霎那间便成血红。袍角处那几朵绣功精绝。栩栩如生的红莲随之盛放。只在转瞬后便又迅速枯萎。隐隐显出一团墨色。
“步风傲。你……你竟当真想要我死。”残月妖魅惑人眼眸之中满是惊骇之色。修长的指尖缓缓伸至唇角。薄唇微启之时。指尖便有墨黑色的血液随之流出。他极力凝气想要以魔血筑起封印抵挡來自天君的攻势。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早在步风傲耗费半数神力劈开魔域结界之时。他已下定了决心。此番定要将残月灭之。
“残月。你与孤纠缠了几十万年。今日终归要有个了解。这数万年來。天地万物承受的苦难皆因孤而起。自该由孤亲自來结束这一切。”虽是血雨弥漫。可天君身周丈余内。却有一道银白色的光圈笼罩。血雨竟都绕道而行。满目殷红之中。唯独他那一身白袍纤尘未染。
残月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做最后的抵抗。无奈血雨愈发粘稠。将他层层包裹。几乎动弹不得。“想不到你为了杀我。竟甘愿自毁无极扇。斩断灵脉。浴血成雨。你以为用你的血就能净化天地万物吗。哈哈哈。幼稚。即便天地万物此刻得你之血获重生。又能怎样。你我至此灰飞烟灭又能怎样。枉你统领六界数万年。竟连这般粗浅之事都看不透彻。魔由心生。非是你一己之力能够主宰……”
残月的声音越來越低。终是淹洠г谘曛小
神君孟洛俯身叩首。替天地万物跪求天君。“君上三思。若君上寂灭。天地无主。六界危矣。”
天君却是缓缓摇首。露出泛白的脸孔。淡淡地道:“孤若不死。即便尔等集结百万大军征战千年。也不能伤残月分毫。孤自知罪孽深重。妄为神族。妄为天地之主。当日因情爱生出妒意。继而又生出恨意。最终戾气渐长。邪念恶念皆从心而生。与他纠缠数万年之久。却始终不能真正的放下。若早日放下一切。司雨寒与离映天亦不会白白牺牲。”
血雨渐止。笼罩在天君周围的银色光圈也渐渐隐去。而他高大的身形亦有些摇晃。待孟洛上前将他扶住时。他已是一息仅存。却仍不忘交代孟洛。“凤梧母子孤已遣人送往幽冥。务必告知卿然。一定要善待他们母子。”
天君逝后。世间再无魔君。而数万魔族受天君之血净化。得以重生。
幽冥国。清辉冷月高悬天际。风雪虽停。酷寒未止。
无暇峰顶的忘川殿内。纵有火红明珠照耀。仍是冰寒刺骨。
离凤梧掀开云被从冰榻上急冲下來。绿眸中泪意未干。却又莫名冷笑起來。笑声却是无比凄凉。颤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连退数步。勉强站定。“卿然。什么叫做洠в泻⒆又挥形摇J遣皇遣性律绷怂J遣皇恰D憧旄嫠呶摇K厩淙弧!
她的呼喊声让深陷在回忆中的司卿然蓦然回过神來。想起天君临终前的交代。他的心下却是一紧。原想拂袖上前想要扶一扶她。可那将伸未伸的手终是缓缓垂下。
“凤儿。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罢了。你从不曾怀孕。又哪里來的孩子。”他扬起眉梢。淡淡地看着她。
司卿然话音未落。离凤梧猛然抬眸。泪水恣意流淌。摇首凝望着他。哑声道:“臆想。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莫不是预备和我说。我君父与族人的惨死。还有此后你我经历的种种都是我的臆想吧。我被困魔域之初。确然浑噩不知世事。可我眉心这枚凤羽花印记却替我将一切都记得清楚明白。”
她抬起手來。将眼角的泪水胡乱一擦。随后唇角一勾。噙着一抹怪异的笑。接着说道:“大婚前夕。玄玉诀已将我体内花毒尽除。让我重新想起了往日的一切。也从残月口中得知你伤重不治的消息。我几乎心痛而死。未免残月起疑。我只得佯装无异。暗中筹谋着。想趁大婚之夜返回幽冥以玄玉诀上的符文替你疗伤。却在幽冥河畔被他所阻。可他最终还是让我回到了幽冥救你。”
司卿然听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终于缓缓抬起。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原本冷清的凤目之中。逐渐有了暖意。
“凤儿。对不起……”
他就知道是她。尽管那夜的她与以往很不一样。可他知道那个将他这个将死之人救回的人确然是她。
但想起那夜她的失常。他的神色却又是一沉。
离凤梧虽低垂着眼眉。却仿佛堪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道:“残月虽然允我回來救你。条件却是只要你醒。我便要随他返回魔域。永世不能再离开他半步。那时我心系你的安危。哪里顾得上去想那么许多。便随口应下了他。却洠氲健K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