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跑光了,现在不知道都猫在哪里看风向,人家清人哪里会管你这是什么王什么相的府邸,没人管着他就住进去,我前儿经过一个什么官的府邸,外面站岗的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铁桶儿似的,麻雀进去都打下来。你一小孩子还是少乱走的好。”
安笑着扮了个鬼脸:“没事儿,我就出门走几步,来吃个饺子,可不敢走远了,远了连家都找不到。那这位老板,他们皇帝是不是住以前的皇宫啊?会不会象项羽一样也来个火烧阿房宫啊?”小老板“嘘”了一声,道:“别乱说,皇宫什么事都没有,以前有多少人管着,现在还是有多少人管着,只是换了批人。他们现在的头头是一个王爷,听说皇帝都要听他的,就住在皇宫旁边,那地方,咱平头百姓靠近一百尺都不行,全是守护的清兵。”
安猜想,那个王爷可能就是多尔衮,骤然听到他的消息,心里一阵激动,从离开王府到现在,虽然还没一年,但不管是时局还是她本人,都是经历了无数的沧桑。再次相会,居然已经南下到了北京。不能不令人感慨。
再大碗的饺子也有吃完的时候,而安此时已经够饱,想象得出如果再叫一碗吃,会是什么光景。小摊儿上也就光临过一个其他客人,还是买了带回去吃的,生意差得很。安只得没话找话说:“老板,我记得有句话叫‘卖油娘子水梳头’,我看了你半夜,你都没自己吃过一只饺子,不会也是水梳头吧?”小老板闻言干咳一声,尴尬地道:“夜深了,你一小姑娘还不快回家去。回头你妈妈好骂。”安知道他不欲回答,道:“我出来时候没走出几步,那门就给里面上栓了,只好等早上佣人买菜时候才回去,否则一敲门,那还不把妈妈惊醒。”小老板点头道:“那也好,你与我做个伴,省得我一个人总想瞌睡。”
小老板这时候来了谈兴,“贾岛有诗道‘僧敲月下门’,可见月下敲门声有多少突兀,你现今夜敲自家的门,又是现在兵慌马乱的时候,把你家里人惊出病来都难说。我这出来做夜生意也是没法的事,可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要是有人夜敲他们的门,嘿嘿,也得把她们吓死。”安忙接话茬:“是啊,越是乱世,越是想着太平。”小老板叹道:“李自成来前已经不太平了,捐税太重,一天做来的收入只够交出去,糊口得靠积蓄。我家店门外常常站着很多要饭的,有些以前也是好人家出身的。这大明啊,即使没李闯闹事,也迟早是其他张闯王闯赵闯出来造反,翻天是迟早的事。但谁都没想到最终落入鞑子手里。”
安一听,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反感,虽然她早知道汉人是一定会抵抗满人入关的,忍不住道:“老板也是读书人,一定知道魏晋南北朝以后,黄河以北早成了外族的天下,汉人蛮族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老板你家若是黄河以南迁来的,还能只认是汉人,恐怕这儿京城一大半人都是华夷混杂的人种,满人入关不过是与李闯过黄河一样,都是一家人自己混斗。”
小老板还没说,忽然从旁边转出一个瘦小黑衣老者来,插话道:“小姑娘信口雌黄,你这一说,想把岳爷爷抗金放到什么位置上去?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整个是汉奸卖国贼。”安看他穿的是明人的服色,手里拿的是只黑沉沉的铁琵琶,眼睛精光四射,一看一听就知道是个有功夫的人,知道他可能就是那种反清义士,便笑道:“老先生想撇清,先把手里的琵琶扔了再说,这玩意儿可不是中原出产,而是正尔八经的野蛮人弹的东西,也是在南北朝时候传进中原的。所以说,即使你祖宗族谱可以与孔夫子家一样清楚记载了你是纯种汉人,可文化上早接受了外族的东西。咱们现在撅着屁股在拜的菩萨也不是汉人,老先生你有这烧光天下庙宇的打算吗?”
小老板见黑衣老者气得胡子乱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什么地方,咱们只谈风月,这种家国大事回头到正经地方去说。小孩子家家说话没个遮拦,老先生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安忽然听得有夜行人入那个四合院的声音,扔下一句“不错,我确是不读圣贤书,不晓古今事,只知凑热闹的无头苍蝇一般见识。告辞。”说完,放下几块碎银,身形一扭,便消失在巷子中。小老板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早就应该知道,这年头哪有小姑娘这么晚出门的,果然是神仙。”忙双手捧起安放下的银子,珍而重之地拿手绢包起来。而黑衣老者被安气得眼冒金星,一转神却不见了安,心里也是疑神疑鬼,想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有那么好的武功了,怎么他就看不出来。又因被安说得灰心丧气,坐下来吃了碗饺子,越想越不是滋味,吃完放下钱,回头哪里来哪里去了。
此时该是子夜了,月亮早下山了,可太阳还不知在哪里睡觉。那个四合院里一点灯光也无,安看不清什么,只有靠耳朵来听。只听夜行人不知怎么开了一扇门,进屋后轻轻说了声:“起来。”话音才落,那原来一直占据着安的耳朵的打鼾声嘎然而止,即听见一阵动作,而那黑衣夜行人说了声:“不用多礼,说吧,这回如何。”安想,这黑衣人起码不是个头,也已经是最接近问题的核心了。
只听那个从济南一路赶来的人道:“回主子,这回奴才是用上千斤炸药把她们住的客栈整个端了。上次南京渡口一战,奴才想不到任意的毒手有那么厉害,所以这回不与他们正面交锋,炸了了事。我收买的人在边上监视着,没见两人逃出来过。那客栈已成齑粉,即使是神仙也活不转来的。”那夜行人道:“自第一次在南京失手,我这一阵一直提心吊胆,这事我暂时压几天,看看有没有她们两个女子的消息。若是两人没死,这几天也应该到京城来了,你布置一下,叫大家留着个心眼。回头我给你到上面请功。参与的人全处理了吧?”原来夜行人还不是最后的主事人。那手下的回道:“奴才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夜行人赞道:“好,好。这一下炸得好,多尔衮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小宝贝在哪里失踪,原因是什么。做事情就要那么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你且先休息三天,回头我给你挪个位置。”那手下的谢了送主子出门。
安跟着夜行人离开,见他进一所大宅子里,蜡烛也不燃地睡下,这才离开,这时天边开始显出鱼肚白。安知道自己不能投宿到任何客栈去,夜行人的手下一定会盯着这些人员流动多的地方。虽对炸她的人恨得牙痒痒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报复的时候。她得等待时机找出最后的元凶。但又不知道多尔衮住在哪里,怕就怕即使知道了也进不去,会惊动太多人,暴露形迹。这时候安心中的彷徨,真有点类似于刚与哥哥逸豪分手,来到这个世界时候差不多。幸好乱世空屋多,安听着找没人的房子进去随便睡一觉。醒来便是天光大亮。
出屋看看,日头已经西斜,原来已是下午。肚子自然是又开始闹得欢了。安知道不能在城里露面,干脆快速飞天,到城外觅食。可这时间不是吃饭时候,降到一个群山环绕的荒僻小村转了半天都没见一个饭摊,最后无法,只好去敲一家看上去比较整齐人家的门,拿着银子求着人家给她做碗面吃,又预做打算买了他们两只大馒头,自己都忍不住暗笑,怀揣着几十万银票,这处境怎么会艰难到如此地步,可见钱不能当饭吃乃千古真理。
吃饱回城,安直奔城市中心。找到一片黄灿灿的宫殿,然后就在宫墙外面逡巡。见宫外的宅子个个都规模宏大,又有重兵把守,实在看不出哪家厉害一点,象是多尔衮住的地方多一点。茫无头绪地在空中辗转多遍,眼看着太阳又要往山中坠去,心里非常失落。正想着回凌晨住的地方去休息,忽见一条人影从一个大宅中飞出,随后在屋顶上轻点着朝城外飞奔。安远远见此人一步跨出就是好大,想这比任意可高明多了,似乎比宋德雨现在的水平都高,想想现在反正也无事可干,便高高飞着尾随出去。
不多会儿,那人便三纵两跳地到了城外,期间也有人追出来过,可都赶不上,作罢。安见那人一溜烟地往城外荒僻的地方赶,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他要赶什么。忽然想起任意说过,高手决斗,常选人迹罕至之处动手,免得受人干扰。想想傍晚将至,时间地点吻合,又有下面的高手在,今夜一定有好戏可看,不由兴奋莫名。出道以来只被人追着杀,没好好看过别人比拼,真不知别的江湖人是怎么行事的。
不想那人既没去什么悬崖峭壁,也没去山顶绝壑,在一个山谷里就止了步,抬头向天道:“安,是安吗?我是师傅。”
声音不大,但安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呆住了,是师傅,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呢?她毫不犹豫就窜下去,一头扎进师傅怀里,想叫声师傅,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会闷头大哭。大喇嘛抱着又瘦又黑的安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知道她一定是吃足了苦头,也不催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哭个舒服。
第二十五章
大喇嘛听她哭声过去了,才道:“是师傅不好,这儿王爷的守卫一直吃紧,我知道你在花春花那里养病,却一直没法去看你,让你吃够苦头了。”安呜咽一声,道:“师傅,我先说,你怎么看出是我的?我白天飞得那么高的。王爷一定就住在你跑出来的那个宅院了,他现在很开心吧?劳亲跟来没有?他妈妈呢?”
大喇嘛一听,顿时咧嘴开笑,道:“还怕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回来会性格大变,看来还是一样霸道。”安象以前一样倚着师傅坐,身体份量全放在师傅身上,当然嘴里也不吃亏,回他一句:“这个自然,我从小历经磨难,早练得非常不屈不挠了。师傅啊,你快回答我的话。”
大喇嘛当然也不会去追究她不屈不挠性格的人怎么也有放声大哭的时候,笑咪咪地抚着安的头发,道:“自你离开,我总是习惯性地朝天上看看,希望什么时候你找过来,象一只小鸟找巢儿一样。刚才我抬头见天上一个黑点,细看了不象一只鸟,所以心里一动,跑到郊外人少处试试运气,只要是人的话,那一定是你了,这天下可能没有第二个会飞的人。见你跟上来,我就更肯定了。果然是你,太好了,王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安听了两句,心中感动,眼泪早又流了出来,等师傅说完,却小拳儿一挥,打了师傅一拳,啧道:“人家已经不哭了,师傅又来招我。你还没回答我问的大问题呢。”
大喇嘛这一拳挨得甘之若饴,笑道:“好,好,先回答你的问题。王爷当然很高兴,祖宗的愿望在他手里实现,他能不高兴吗?只是常常想起你就难过,所以他把劳亲带在身边,把以前伺候你的两个丫头也带来了,说是你万一回来的话,有现成熟悉的人可以伺候你,不过劳亲的娘还没来。”
安忍不住插了句:“我知道,任意说过了,她说王爷和你都很关心我,一看就知道是真心的。”大喇嘛诧异道:“你真的是与任意在一起?有人传话来说你和任意在金陵秦淮河上现身,我们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是真的,”安拍拍胸口大言道:“君子虚怀若谷,自然臂可跑马,我现在与任意亲如姐妹。不过这是后话。”大喇嘛见此只有笑,他早知道这个徒弟吃定了他,也愿意被她吃定,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