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飘云道:“不但个个勇武矫健,似且更多高手,至于功夫深浅,路数如何,因为没有
看到他们比划,显露,所以难下定言,然则他们教中所谓‘圣主’,‘四法师’,‘五接引’
等首要人物,皆是精气内蕴,目光如电,举止之间沉稳雍容,看来俱非等闲之辈。”
燕铁衣道:“白老,可知道这‘黑图腾教’约有多少教徒?”
白飘云道:“这就不太清楚了,但光在那‘血殿’内外出现的,约莫就有数百人上下;
燕老弟,我认为这个邪教的人数绝对不会太多,一则它的知名度不高,二则人具良知者众,
甘于苟同他们那种怪诞教义的倒底只属少数。”
微微点头,燕铁衣道:“白老所言极是,设若此等怪异残酷的邪魔外道也能广为流传,
岂非是人心大变,永无宁日了?”
目光忧虑的望着燕铁衣,白飘云道:“燕老弟,方才我已尽告所知,可对贵组合阴大执
法失踪之事有所补益?”
燕铁衣拱手道:“承指迷津,白老料亦有所忧虑?”
屠长牧急道:“魁首若是肯定负咎失踪之事与那‘黑图腾教’有关,则关连何来?而佟
双青的出现又代表了何种义意?”
燕铁衣从容的道:“目前我还不能把这些因由连贯起来,做一个和事实相符的解释,但
从业已发生的状况析论,佟双青必然已投入了那‘黑图腾教’,或是至少与他们有了勾搭;
阴负咎惩罚过佟双青的父亲,子报父仇,佟双青有他自认为足够的理由!”
屠长牧道:“但是,那仅仅为二十藤鞭与六个月监禁的小事啊。”
表情戚然而阴沉,燕铁衣吁叹着:“有些人为了几钱银子便闹出命案,有些人不能忍受
数句讽言即拔刀相向,长牧,这人间世尽有些不可思议的怪事,虽则你我认为事乃区区,说
不定某一个人便视为奇耻大辱,与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感,由于立场及观念的迥异,人与人之
间的感受也就不大相同了!”
屠长牧咬咬牙,清瞿的面孔上涌起一片强行压抑的愤怒之色:“这佟双青──”
白飘云似有所决,他毅然道:“燕老弟,我与狼妞便陪你们走上一遭,大忙帮不上,至
少替你们领领路,打个接应还不成问题!”
不待燕铁衣表示什么,一直站在墙角聆听各人谈话的白媚已急忙穿门而出,兴冲冲的丢
下一句话:“我这就去收拾行囊!”
燕铁衣考虑了一下,就在椅上欠身道:“白老,多谢鼎力相助,我也不须推托了!”
白飘云笑道:“这才叫爽快,燕老弟,有我同狼妞陪了你们前往,定会给二位很多方便,
再说我那故人之子尚容身于‘黑图腾教’,若他良知未泯,不一定还能给我们做个内应,如
若阴大执法确然陷身在‘黑图腾教’之内,救他出来的胜算亦会较大些。”
燕铁衣苦笑道:“但愿阴负咎还活着,来得及等我们赶到。”
白飘云在安慰着燕铁衣,但他说的些什么屠长牧却听不进去了,迷蒙中,他似乎看见狰
狞的赤龙在血雾中翻腾,看见乌亮的鹰翼在扑击,金色斑纹的巨虎暴睁着炯黄的怪眼,在腥
风狂飚中一条巨龙般的大蛇昂首旋进,光秃的头颅,邪异的升沉于彩芒的交舞光流里,他恍
若更听到阴负咎在凄厉的呼号,而呼号声渐去渐远…
…
《武林城》 OCR by 瓢饮斋主
柳残阳《枭霸》
第一○一章 老鬼河 孤狸显尾
一路上,燕铁衣与屠长牧都非常沉默,极少开口,越接近目的地,他们的心情越发
凝重,他们所想的,所担忧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阴负咎是否仍还活着?是
否在忍受极人的折磨?
阴负咎那一身本领他们都清楚,能够使阴负咎败遭掳的人物实在太少,而阴负咎既
然被掳,迄今尚不能脱困自救,可见在一种何等强大的拘束之下,又在一种何等痛苦的
煎熬之下;阴负咎性情刚烈,临折不弯,以他的个性来说,处在这般的境况中,实在是
叫人为他悬挂。
白飘云和狼妞白媚亦深深了解燕铁衣,屠长牧的心情,手足之义,袍泽之情是无与
伦比的,这一份情义,尤其在江湖上更见珍贵,相依为命的日子便系于彼此的契合上,
连在大家的友爱上,辛酸裹掺着微笑,血浓于水,天大的苦厄,也就是全把生命豁缀出
去罢了,那头吊着一个死活未卜的兄弟,他们心中的沉痛自是不可言不喻。
大伙不停的赶,拚命的奔,几乎是日夜不分的朝地头上赶,人困马乏了,至多也只
是打个尖,盹一盹,梦魇般的感觉不但越来越重,白飘云当年那种诡邪的触觉,不知不
觉间连其它三个人也逐渐体验到了。
“老鬼河”的河水湍激的奔流着,那是一种尖锐脆利的声音,一个迥旋连着另一个
远去迥旋的声浪,就这样永不休止的回旋,一个接一个的,一路吶喊到底了。
河边生着一堆火,火光熊熊。
燕铁衣、屠长牧、白飘云父女等四个人围着火光而坐,赤红的焰苗在闪闪跳动着,
反映得四张人脸上全染抹着一片朦胧的,暗红艳艳的容颜,他们都没有说话,都好似在
专心聆听那一侧“老鬼河”河水的呜咽,激昂的呜咽。
空气中散发着带有清冽水味的芬芳,显得冷瑟,透着沁人心脾的幽凉,火光在水气
的浮动裹闪亮,在一片幽凉的包围中依然递送着它的温暖。
“老鬼河”的名称由来,白飘云曾经述说过,是个很平凡又带着点玄异的传说,很
多年前,有一个年耄的老人在夜晚独自驾舟返家,因为河水流急,不幸船倾人亡,这老
人的阴魂不散,总是在河水里呼喊哀叫,总是随着一个个的波浪翻滚浮沉。
听那河水的奔流激湍,倒似有点在吶喊呼叫,涌现的白色水花,可不是张张白发白
胡的人脸在回转,隐隐约约的回转。
————呃,“老鬼河”。
忽然,白媚睁着一双水泠冷的大眼睛,轻声开口:“大当家,你在想什么?”
燕铁衣从沉思裹返回意识,他淡淡一笑:“我在想,我们在”老鬼河”到底找些什
么?”
屠长牧道:“赶天色一亮,我们循河朝下找,或许就知道找些什么了。”
白飘云道:“既然燕老弟贵属在临终之前留下这么一条线索,便总有所指,他不会
无缘无故的提到”老鬼河”,明早我们大伙拿出点功夫,相信多少能发现点端倪!”
燕铁衣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又蓦地闭住了嘴,他表情略带不解的倾耳向河的那
边聆听,摇摇头,又转向岸的这一边。
白飘云目光四扫,低声道:“可是听到了什么!”
燕铁衣迟疑的道:“好象有人在呼喊……”
呵呵笑了,白飘云道:“你可别中了邪,燕老弟,”老鬼河”裹那个老鬼只是一种
荒谬的传说!”
燕欢衣道:“不,声音不似在河裹,像在岸上!”
白飘云一怔:“在岸上?”
站起身来,屠长牧侧走数步,静静倾听了半晌,他道:“我也听到了,是在岸上,
隔着这里还不远!”
白飘云不笑了,跟着走过去,随即点头:“不错,是有人在叫唤,而且还像是个受
了伤的人,狼妞,你过去看看!”
燕铁衣立即道:“长牧也一起去!”
屠长牧与白媚迅速离开,没有多久,已分左右搀扶着一个衣衫槛楼的汉子转了回来,
那汉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肌肤粗黑,透湿撕裂的布衫下,混身尽是淤伤,还有几处伤破
皮肉,血水涔涔,他是满脸惊怖疲惫之色,一来到大火堆之前,更且嘴唇哆嗉,双眼圆
瞪,活脱是三魂去了二魂!
打量着这汉子,燕铁衣平静的道:“你好象被什么吓着了?不用怕,先坐下来烤烤
火定定神,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人僵梗的坐了下来,惊魂不定的望着眼前一张一张的人脸,好一阵子,那粗浊的
呼吸才算稍渐平复。
白飘云的笑容越见慈祥,有如天官赐福,他极其温柔的道:“我说老弟台,你倒是
怎生弄成这副狼狈模样?可是遇上了强盗?或是船在水裹翻沉了?你告诉我们,或许我
们能多少帮你点忙。”
唇负抽搐着,汉子的一双面颊也在抽搐,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声又开始急促起来,
黝黑的面孔上再度浮现恐怖之色。
恨不能伸手去接住那不停抽搐的肌肉,白媚火辣的道:“亏你还是个牛高马大的大
男人,怎的这么个不好法?就算‘老儿河’,的老儿要拿你下去当替身,也犯不着吓成
这样,好歹你还活着呀!”
白飘云笑呵呵的道:“不必怕,老弟台,即便有什么事,我们也会替你担待着!”
噎了一口气,那人总算是抖抖索素的开了口:“你们……都是好人吧?”
白媚没好气的道:“莫不成我们几个脑门子上还刻着一个”坏”字!”
瞪了女儿一眼,白飘云忙道:“好人,当然我们都是好人,而且还是最热气,最宽
厚的好人!”
那汉子这才定了心来,手抚胸口:“咳,你们不知道,我可是死裹逃生啊,才从阎
王爷手上捡回一条命来……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被那些恶鬼抓住了……”
白媚冷冷的道:“清风明月,那来的恶鬼?”
打了个寒噤,汉子吶吶的道:“看起来,各位大爷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白飘云颔首道:“我们来自北边!”
那人抹了一把淌在面孔上的水和血,余悸犹存的道:“各位大爷姑娘还是不要在附
近盘桓的好,这条河下游不远,就住着一些恶鬼,吸血砸髓,杀人不眨眼……我是今天
傍黑时分,驾着我那尖头小舟,在前面河精子水缓处下网捞鱼,暗朦胧裹猛然间一个人
从岸上滚了下来,半扒在石滩上,混身是血,用那种不似人声的嗓调哀呼着求我救他……”
白飘云十分注意的道:“噢?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汉子干咽了一口口水,道:“约莫近五十岁,细瘦细瘦的,天光晕暗裹看不真切……
我在吃惊之下当然赶紧救人,却只堪堪把他拖上小船,几个彩衣光头的恶鬼已经出现,
他们尖叫着扑了过来,模样活似待生啖人肉……我是知道他们的厉害,急切中也顾不得
那人,只一个猛子扎进水裹,连窜带翻才险险逃出性命,只要被他们抓着,就不死也死
定了……”
屠长牧的呼吸反倒急促了,他迫切的道:“那个人曾否与你交谈?可告诉了你什么?
他有没有任何表示?”
汉子楞楞的傻了一会,才犹豫着道:“当时情形太急太险,还未不及说什么……呃,
他好象叫我快走……还好像问我一个什么……什么角岭往那个方向去……”
心旌震荡,屠长牧差一点便揪住对方的襟领:“他姓什么?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谁?”
那人畏惧的后缩着,嗫嚅着道:“没有……没有说………他只问那什么角岭。”
白飘云接口道:“楚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