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一笑,“巨虎”潘照奇斜睨着燕铁衣:“我们知道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可多着了,
小年轻人,你在出山之前,你师父没叮嘱过你叫你常近有道之士,早却无情之友?没教你慎
思明办,洁身自好?”
点点头,燕铁衣笑得有若金童:“教过了,都再三教过了。”
“疯虎”薛敬堂厉声道:“然则你怎的如此糊涂?竟然不辩是非,不知利害的随同屠森
为恶逞暴?你可知道你如今站的什么地方?面对着的又是些什么人物?你上了屠森的大当,
他一个人送命尚嫌不足,更要拉你垫底衬背,小子,你被他冤了!”
燕铁衣微见迷惘的道:“真的?”
薛敬堂大吼:“我们有闲功夫逗你说笑不成?”
燕铁衣呐呐的道:“这倒未曾料及,我原以为跟着他来可以露露脸,沾沾光,至少也可
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他说过,他是拿定能够吃住你们的,我却没想到会是这等场面。”
“巨虎”潘照奇吆喝道:“趁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小伙子,我们答应你放你下山,给一
条活路你走!”
不待燕铁衣回答,岑二瘸子已突然长叹一声,神色忧虑,面容泛着那等凄楚惶苦:“玩
笑也开够了,你也把我的兄弟戏弄得差不多了,这为的是什么?燕大当家?”
“八虎将”的朋友们一时尚搞不清楚他们大哥怎的会如此沮丧法?也没仔细听明岑二瘸
子对燕铁衣的称呼,一个个全满头雾水,莫名奇妙的望向岑二瘸子,每一张面孔上,都透出
了一股迷惘狐疑的神气……
燕铁衣却面色一整,收起方才的游戏态度,严肃的道:“岑兄好锐利的眼光,我到底在
你面前掩饰不了行藏!”
双手重重抱拳,岑二瘸子躬身道:“多年以来,‘八虎将’容身北地,局盘‘旗斗山’
一隅,吃刀头饭,舐刃面血,讨的是江湖生活,走的乃黑道旁门,大当家统率北地绿林,称
尊三万里江山,‘八虎将’虽在北地隆威之下伏存,却素未进谒朝奉,亦未承受节制,独树
一帜,自来自往,然大当家宽厚仁慈,非但不予排挤,杯水薄羹犹亦匀分于我,度量海涵,
诚霸主风范,在此,岑云先行谢过。”
这时,四周“八虎将”的众人业已一片肃静,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色都转为那样凝
重,神态也全都恁般敬畏了──现在,他们已明白了这个“毛头伙子”,“小年轻人”是
谁,他不是别个,正是北六省的绿林盟主,“青龙社”的魁首,一跺脚震山撼岳的枭中之霸
燕铁衣!
镇慑住他们的尚不止此,他们都清楚他们和燕铁衣乃是各行其是,各树一帜的,他们向
未遵从燕铁衣的盟主身分,也没有听命于他的号令,更不曾与他所直接统率下的“青龙社”
有过任何来往,换句话说,他们乃是自成一股力量,一股在人家无匹潜势之下生长的力量,
他们生存在燕铁衣巨大的盟翼伞隙当中,他们却昂首独特,不但酣睡于猛狮之侧,更争食夺
利于铁掌之下,然而,燕铁衣却未排挤他们,压榨他们,欺凌他们,燕铁衣任由他们用自己
的方法过生活,甚至更约束他的手下避免可能的磨擦,限制他的势力往这边延伸,这些,他
原可不必忌惮,原可无须考虑的,任何一个如他这般的黑道雄主都不会像他这样的宽大,可
是,他却做得这样完美。
真正的开阔胸襟,恢宏气度,不一定局限于某一类人的身上,绿林中的豪士,也一样有
白道里的英雄们所不及的器宇!
燕铁衣像岑二瘸子还礼道:“岑兄太客气了,江山是朝庭的,大地乃属万民,谁都有权
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燕某何人?岂敢独霸?只要两道同源皆有瞰饭之术,自可循之维生,我
燕铁衣怎能独吞全份?”
岑二瘸子敬佩莫名的道:“早闻大当家仁满天下,厚待四海,宽严得宜,恩威并济,今
日初见,果然名不虚传,‘八虎将’谨此再叩谢包容德意!”
拱拱手,燕铁衣道:“言重了,岑兄。”
目光四扫,岑二瘸子沉着脸向他的一干手下道:“你们全听清楚了,这一位乃是北地的
巨鼎,黑道上首屈一指的霸主,‘青龙社’魁首‘枭霸’燕铁衣,我们这多年来,全是由燕
大当家赏的饭吃,若非燕大当家仁厚相待,只要他手指一偏,‘八虎将’在此即无立足之
地,飘零天涯犹算大幸,恐怕你我各人连生路皆将不存,可笑你们一个个有眼无珠,不识泰
山在前,真是幼稚荒唐,愚昧之至,还不赶快过来一一叩见燕大当家谢罪领罚!”
“八虎将”的人们还不待有所动作,屠森已猛的狂笑一声,怪叫道:“姓岑的,你这是
干什么!演戏么?演给谁看,你以为来这打阿谀奉承的下作手段就能套住燕铁衣,藉而免却
你们那一场浩劫?错了错了,你是大大的错了,岑二瘸子,今天别说你奴颜婢膝,下跪叩
头,全改不了燕铁衣既决的意念,便是你剜出心来,燕铁衣也会一脚踢出去喂狗!”
岑二瘸子脸色铁青,他缓缓的道:“屠森,你说话措词,最好温厚些,如此尖酸刻薄,
只怕增加不了人们对你的好感──包括燕大当家任内!”
屠森冷峭的道:“又想来挑拨离间啦?岑二瘸子,你就甭做那样的美梦吧,我和燕铁衣
之间是什么牵连你不知道,你抱住他的大腿喊天试试?看他会不会稍微软活点,饶你们这些
人的狗命?”
燕铁衣不快的道:“屠森,你说话怎么这样说法?”
屠森狠狠的道:“姓燕的,我警告你不要想动任何歪点子,你来这里原本是要干什么,
仍然一样要干什么,别叫他们用眼泪与这条苦肉计把你骗了!”
哼了哼,燕铁衣道:“我已一再向你表示过,取舍之间,我自有主意,不须你来指点!”
屠森瞪着眼道:“记着一路上我向你说过的话,记着你为什么随我来此!”
燕铁衣咬咬牙,脸上宛似刮得下一层霜来!
岑二瘸子踏前一步,凛然道:“屠森,我要把事情先讲清楚──对于燕大当家,我们由
衷的钦佩与感激是一回事,他同你相皆而来的目的又是一回事,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分开
来算,你不用着急;更不须担心,我们的过节我们自当一肩相抗,便宜不了我们,也亏不了
你!”
冷冷一笑,屠森道:“只怕你不这样算也不行!”
忽然,“煞虎”黄长定激昂的道:“燕大当家,请你暂且一旁主持公道,莫要涉入这场
纷争之中──待我们与姓屠的之间梁子了结过后,你有什么交待,我们听着,有什么惩罚,
我们受着,只这件事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助长了姓屠的气焰!”
“虬虎”巫子咎也忙道:“燕大当家,请珍惜名声,务必三思!”
燕铁衣苦笑道:“二位心意我是深切体会,然而此事我实有苦衷,如果可能,总希望能
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方为上策。”
“煞虎”黄长定大声道:“燕大当家!你乃是亲眼看到,姓屠的这副架势,可是能以善
甘罢休的模样么?”
屠森萧索的道:“善甘罢休?姓黄的,你说得也太轻松了,我受到这等侮辱,岂是除了
鲜血之外能以消恨的?”
岑二瘸子低沉的道:“燕大当家,请问,在我们同屠森的交刃中,尊驾将采取什么适应
方式!”
这一问可真是问到了要紧所在,关键之处,燕铁衣正在迟疑着考虑如何回答,屠森已越
俎代庖的开了腔:“岑二瘸子,这还用得着问?你先摸着自己心口说一句──你们是要怎么
个与我‘交刃’法呀?”
岑二瘸子冷冷的道:“我想你自己也该有数!”
嘿嘿一笑,屠森道:“很好,你们是打定主意要一窝子上了,你们这么多人妄想吃我一
个,燕铁衣是帮我而来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要加入一份不说,他与我之间的关系吧,
单凭他那样讲究武林规矩,也不作兴以众凌寡,他看在眼里,怎能不打这不平?”
岑二瘸子目注燕铁衣,平静的道:“大当家可是此意?”
燕铁衣叹息一声,道:“如果你们是齐上的话,我就不能不助他一臂了!”
岑二瘸子艰辛的道:“大当家一定也明白,只有齐上,才能自保,凭他的刀法修为,若
是以一对一我们兄弟恐怕全非其敌!”
屠森昂然笑道:“这只能怨你们学艺不精,白活了这大把年纪,却难以作为群殴围攻的
藉口!”
“煞虎”黄长定暴怒的叱叫:“和你这种人,还谈什么道义规矩!”
屠森尖刻的道:“所以,你们要这种不要脸之下,就莫想拖着燕铁衣也同你们一样恬不
知耻!”
“巨虎”潘照奇叫了起来:“大哥,我们还和这里唠叨什么?并肩子上了哇!”
屠森狞笑道:“来,通通来,大家拚个血流盈河,尸积如山,今晚上屠某就要痛杀一个
淋漓尽致!”
“疯虎”薛敬堂也咆哮道:“我们豁上看,姓屠的王八蛋,试试谁割谁的人肉!”
屠森不屑的道:“薛敬堂你这架势,同你的拜弟辛老八一个熊样,色厉内荏,嘴硬手
软,除了到时挨剐,半点用场派不上!”
几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一片死寂──半晌,岑二瘸子才沉重的道:“屠森,你已见过
我八弟辛伧!”
屠森硬邦邦的道:“见过。”
岑二瘸子的双眸中掠过一抹惊虑之色,他吸了口气,缓缓的问:“如今,他人呢?”
屠森乾脆的道:“宰了!”
于是,又是一片死寂,在这样的僵寒气氛里,“八虎将”的人们却一个个热血沸腾,双
目喷火,悲愤业已扭歪了那些张人脸。
屠森那“宰了”的两个字,像是在对方心中埋进了一包炸药,只待引信点燃,则天崩地
裂,一发不可收拾!
岑二瘸子的语气仍然镇定,但却掩隐不住那颤抖的尾韵:“你真狠,屠森………”
一扬头,屠森蛮不在乎的道:“才只是开始,岑二瘸子,狠的场面还在后头,你会亲身
体验到的!”
岑二瘸子悲切的道:“你今晚来此,目地即是杀戮,本来我认为在容忍之下,可能尚有
环转的余地,但你杀害了我的拜弟,屠森,你就准备着承受血腥的洗礼吧,你便想要罢手,
亦势不可能了!”
屠森强硬的道:“简直说你娘的浑话,岑二瘸子,我来此是与你握手言欢的么?打那贱
人被你诱走的一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取你们的狗命,这个决心,我从未改变,也永不会
改变!”
点点头,岑二瘸子道:“那么,就让我们血血互报吧!”
燕铁衣忽然高声道:“且慢!”
屠森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没有理会屠森,燕铁衣对着岑二瘸子道:“岑兄,有关令拜弟辛伧,我有数言奉告!”
强忍悲愤,岑二瘸子颔首道:“大当家,请说。”
燕铁衣凝重的道:“我平素对‘八虎将’贤昆仲的心性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