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不麻烦。我去去就来,你等着喔!”阿财乐呼呼地转身跑了进去,
动作比主人召唤还快上许多。
阙福惊疑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的态度虽然十分熟稔,但他却百分之百确
定他们没见过;不但今天没见过,今天之前更没见过。
“哟!福哥哥,您怎么啦?怎么这样瞧着人家?”阿绿十分讶异似地朝他跨
进一步,他登时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过来!咱们素不相识,你别喊得这么亲热。”
阿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侧着头朝他微笑,口吻中却带着几分试探道:
“福哥,您不是当真的吗?咱们近来也说过几次话,您这么生分,妹子可要伤
心的。”
她愈是这么说,阙福心中愈是害怕,连手脚也忍不住发起颤来;他连连后退,
整个人贴在王府的大门上,口中不住地嚷:“别过来!别过来!妖精!来人啊,
快拿下这妖精!”
阿绿那张俏脸登时转为一片煞白。她的手轻轻一挥,阙福只觉得自己立时陷
入一片五里迷雾之间。
“哼!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幸好发现得早,否则婆婆怪罪下来,我可
担当不起。”
迷雾中,阿绿的脸泛着一层深绿色,眉目形貌虽然没有多大的转变,但却削
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骨瘦如柴,倒像一截树枝。
阙福惊得叫也叫不出来,整个人倒在地上,不住发抖,一双眼睛瞪得有如牛
眼一般。
“杀了你给婆婆当花肥——”少女的手刷地笔直往他的颈项伸来,纤纤五指
深绿得有如一只鸟爪。
“阿绿!”
蓦地一声轻斥,那双爪子簌地收了回去,少女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之色。
“小姐!”
白茫茫的迷雾中出现一名白衣少女,姿态娉婷美丽,凛凛然呈现出孤傲之色。
“你做什么?婆婆交代不可多伤人命,你全忘了吗?”
“小姐,此人万万留不得!这是个祸胎——”
“住口!”
阿绿轻颤一下。
白衣少女的眼冷冷打量阙福一眼:“他给你吓疯了,放了他吧!”
“可是小姐……”
“我说的话不算话么?”
“绿儿不敢。”
“不敢最好,你要再多伤半条性命,休怪我不念主仆之情。”白衣少女冷然
说道,身影缓缓在迷雾中散去,竟如一团轻烟似的消失无踪。
阿绿心有未甘地瞪着阙福,似乎仍不肯放弃——“阿绿妹子!包子给你取来
了……”
绿衣少女阴恻恻地冷哼一声:“算你狗命大!”
“阿绿——”
阿财兴高采烈地冲到门口,却给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阙福瞪大了眼睛,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裤裆上濡湿了一大片。他半张
着嘴,口水不住地往下流,竟像是着了魔,痴傻了一般。
“阿福!”阿财惊得将素包子落了一地,冲过来扶着痴傻的阙福,叠声嚷了
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成了这样子?”
少女阿绿瑟缩在红柱子旁,满眼的惊慌之色惶惶然说道:“我……我不知道
……他……他突然尖声大叫指着我……说我是妖魔鬼怪……又说什么天师……”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地哭了起来。“好……好生怕人……”
“这……”阿财焦急地放下阙福,来到小绿身边。“哎!难怪他方才便怪模
怪样,原来已经着了魔了……阿绿妹子,真不好意思……我不该留你一个人。”
“何方妖魔!”呆张了嘴的阙福突然暴喝一声猛跳起来,口中念念有辞,双
眼恶狠狠地瞪着前方大吼:“看我福天师斩妖除魔——”
“阿福!”阿财既气又急地上前拦腰抱住他,同时大声呼喝:“来人!快来
人啊!阿福疯了——”
绿衣少女依旧瑟缩在柱子后面,一双泪水未干的眼睛冷冷地瞅着纠缠在一起
的人影,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惑——这家伙,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
阙王府里冲出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制住满嘴胡说八道的阙福,将他死命压在
地面上,却制不住阙福那张嘴,只听到他没命地拉开嗓子大嚷:“有妖精!有
妖精啊!阙王府大难临头了,阙王府大难临头了啊……”
沅溪镇“沅溪镇?呵!阿姊,这名字倒挺雅致。”小桃红放慢速度,小镇口
的牌坊上龙飞凤舞写着:沅溪镇。
“这小镇造在沅江旁,所几称为”沅溪镇“,听说整个小镇都几沅纱、染布
为生。”
“咦?”
马车里的阙彦生已起身坐直,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整个人已略显神采。
“呵,沅纱的姑娘,那可美得很哪!咱们可不能不开这个眼界。”小桃红笑
嘻嘻地驱着马匹往江边去,还没到江畔,已经先听到许多少女欢乐悠扬的歌声
传来。
夕阳黄金色的光芒照耀在沅江之上,水波粼粼倒映着十多名少女曼妙的身影。
她们身畔都放着布蓝子,在溪水里洗过的新布全放进蓝子里,衬着少女们娇
笑谈论声的,正是被染料染成一江春色的溪水。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阙彦生面带微笑,心情极为愉悦地诵
吟诗歌,念完之后看着身畔的桃白若,眼底情深浓,而笑容依然不减。
“什么鸡啊?阙相公肚子饿了么?”
桃白若忍不住掩着唇笑了起来:“小桃红,阙相公的肚子饿不饿倒是其次,
不过让你给笑忿了气是真的。”
小桃红回头一看,阙彦生果然捂着伤口处,一张脸笑得掉了泪。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我没学问嘛!那用得着笑成这副德行?”
“小桃姑娘,是我无礼,你别生我的气。”阙彦生连忙陪笑解释:“是前朝
文人苏轼先生的作品,名唤沅溪纱,这儿镇名叫沅溪镇,所以我才突发奇想吟
诗,可没有丝毫对你不敬之意。”
“哼!你们这些人,动不动老爱叨念这些东西,真搞不懂!”小桃红还是噘
着嘴,一脸不高兴:“什么鸡啊鸭,酒啊菜的。”
“酒菜?”阙彦生莫名其妙。
桃白若笑着将前日乔木吟诗的事情告诉了他,阙彦生听完忍不住又是一阵大
笑。
“笑吧笑吧,笑死你这庸生了事!”小桃红恼羞成怒,忽地甩下马鞭,跳下
马车,朝他们扮鬼脸:“想要我走,开口便是,何必兜着圈子取笑我?”
“小桃红……”
小桃红说着,转身离开,跟在乔木身边慢慢走着不理他们。
桃白若叹口气:“哎!这小桃红……”
“桃红姑娘天真烂漫,当真可爱得紧。”
“你真这么想?”
阙彦生点点头,看着小桃红和乔木的身影忍不住微笑:“那位乔兄也是如此,
虽然不通俗事,但比起那些惺惺作态的小人,可不知好上几倍了。”
桃白若芳心暗喜。
原本她兀自担心阙彦会嫌弃他们,乡野村夫,如今看来,他不但不介意,反
而大有赞赏之意。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
只是,放心什么呢?
她幽幽地叹口气,阙彦生毕竟已经订过亲,她又算什么?
“桃姑娘?你怎么啦?”
桃白若连忙别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幽怨之色。
阙彦生的手却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想抽回自己的手,一抬头却遇上阙彦生那双深情而坚定的眸子。
“白若,我想过了。等我回去必将禀明双亲,说我要娶你为妻。”
桃白若讶异地望着他,好半晌方咬着唇问:“你……当真?”
阙彦生用力点点头,轻轻地开口:“苍天在上,阙彦生若违此誓,让我不得
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也愿我俩,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在天愿做比翼鸟,在
地愿结连理枝。”
她没有阻止他起誓,那双明亮灵透的眸无言地凝视他,许久,许久……
“白若?”阙彦生见她不语,以为她不愿意,不由得焦急起来。“白若?你
不肯?”
夕阳渐沉,桃白若终于摇摇头低低开口,声音虽低,但天地、诸神却都听得
一清二楚。
她说:“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
阙王府“梅庄——梅太夫人、梅小姐到。”下人通报道。
阙王府正厅上,早已等候的阙王与夫人登时起身,翘首凝望门口来往的人影。
这“梅庄”听说乃是神算子梅公望之遗孀,梅公望在世之时,两次搭救天子。
功勋之大难有人能其项背,但梅家人行事却极为神秘莫测,朝廷多次想答谢
他们的大恩,却都遍寻不着其后人,没想到三个月前,他们却迁居来此。
阙王为天下三王之一,与皇室关系匪浅,深知皇上心意,也明了老太后想酬
谢故人的心思。这三个月多次递帖求见,却也一再受到婉拒,没想到今天她们
却自已来了。
正等着,忽闻一阵幽雅梅香扑鼻而来,正厅门口走入四名女子,为首的太夫
人鹤发童颜,一张威而一严的面孔,想必年轻之时亦是难得一见的倾城美女。
搀扶着老夫人的少女一袭雪白衣衫,莲步轻移,曼妙生姿,凤眼柳眉,白晢
的肌肤宛若冰清玉洁,罕见的人间绝色。
“梅老妪偕孙女梅似雪拜见阙王爷、阙王妃。”
“免礼,免礼!”阙王呵之一笑,连忙摇手:“梅老夫人、梅姑娘,你们能
来敞府,当真令敞府蓬筚生辉。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谢座。”
众人各自坐定之后,梅太夫人首先开口:“听闻昨晨,敞府的女婢不知如何
惊吓了贵府的家丁。哎!我们梅庄上下都只剩下女众,不免阴煞了些,今日特
来向王爷、王妃致歉。”
“梅太夫人言重了。此事说来是我们的不对,阙福家族中出了不少神棍之类
的人物,算来也是他的血脉不好,反而吓着了贵府上的姑娘,照理说该是本王
前去赔罪才是,怎么让梅夫人前来赔礼呢?”
“就是说啊。”阙王妃接道。她是个凤眼含威,薄唇瘦削的中年妇人,面目
虽不甚美,却隐隐有股威严,只是此时她眉目含笑地望着梅似雪,似乎对她十
分有好感。“太夫人,咱们比邻而居,互相照应方是应当,怎好为了此等小事
致歉?
不过那阙福这一病,反倒让我们两家熟络起来,算来也是功德一件。“梅太
夫人微微一笑:”阙王爷、王妃真是通情达理,既然如此,老太婆倒也不好多
说客套话了。“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阙王大笑着点头,他原是军旅出身,对那些繁文
褥节自是十分不耐烦。“这样吧,若是太夫人、梅小姐不介意,不如就在小王
舍下用膳如何?”
“这……”
“萧公主!王爷与王妃正忙于见客,您不能进去!萧公主……”
门口一阵喧闹,说不能进,可惜还是进了。
一名黄衣少女满脸不高兴地冲进大厅,草草行过礼后,娇声直问:“阙伯父、
阙伯母,不是说彦生哥这两天就该回来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见不到人影?”
阙王还是笑呵呵的,似乎并不以为忤,但王妃的脸却凛凛然含着怒气,显然
十分不高兴。
“碧纱,你阙哥想必是路上有什么事延误了,你何必这么急呢?”
“我当然急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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