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灯光大步地跑去,终于跑到了废墟的大门石柱前。他惊讶地发现,在他奔跑的过程中,这座废墟竟慢慢地复员了,恢复成和原先一样的气势雄浑的博物馆了!
但还没等海豚意识过来,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陷阱。
成百上千穿着中世纪服装的人从画框里飞出来,在他的头顶漂浮。一个穿着宫廷衣服的男人,飘到目瞪口呆的海豚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道:“别想往里走!”几只陶罐从里面滚向他,一千支利箭从门里射出来……惊魄未定的海豚哭丧着脸从箭堆里爬出来,一眼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三个人:樱、毛拉和奎科。
“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海豚摇了摇脑袋。一见这三个人,海豚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里似乎比姑妈家更像家。
“为了防止坏人入侵啊!”樱拔去插在他领口里的一支箭,笑了。海豚看着她,觉得眼前的面容渐渐模糊,惟有眼神如紫花在他面前飞舞落下,她的笑容可以消融一切冰雪,可以软化心灵的铠甲。她似乎可以不需要语言,就能和人完成交流,让对方安静平息下来。她依靠的是什么样的心灵密码呢?毛拉望着这个神秘女孩想。
毛拉发现海豚比他小不了几岁,13岁左右,长着一只翘鼻子,一对可爱的大耳朵,鼻梁上架一副圆溜溜的远视眼镜,脸上的皮肤薄得像纸,好像一揪就能滴下水来。
樱微微笑着:“你跟我们回房间取暖吧!”
“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海豚跟着那几个已经不陌生的陌生人通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他们休息的房间,一股春天般的暖意包围上来。孩子间的交流简单而直接,海豚央求着:“你们能带上我吗?我反正没有家了!”
奎科望着樱,樱再望向毛拉。
“没问题,一起走吧。欢迎你,小弟弟。”毛拉走到海豚面前,拉了拉他的手。
“这是真的吗?”海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短短一天,他遭遇了太多奇迹,他几乎激动得不能自持了。壁炉中的炉火烧得正旺,海豚依偎着奎科昏昏沉沉地睡去。他们一直睡到天光放亮,还没有醒来。谁也没有感觉到,不安正在悄悄逼近他们。
《丢梦纪》(12)克拉拉和他的古怪机器
(12)克拉拉和他的古怪机器
奎科第一个起床,他拿了笤帚来到广场上。不经意间,笤帚扫过的地方一个灰乎乎的东西从地下冒出来。捡起一看,是一枚陶片,像是一只青花瓷碗的碗底,上面有喜鹊和牡丹的图案。
“当博物馆变成废墟后,那些文物哪里去了呢?”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奎科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陶片问。
“有几个版本,有的说他们都已经埋葬在废墟底下了,也有的说,有一位老馆员在博物馆倒塌后,花费了几个日夜,把他们一件件收集起来,转移到一个秘密宝库里去了……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清。”奎科晃了晃脑袋。
“是这样……”樱低下头沉思着,走开去,轻轻地叹气。
毛拉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他的眼睛里有疑惑闪动,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总是能从她晶莹的瞳仁中听到她的声音:毛拉,我一定要帮助你找回你的名字,到那时,记忆恢复,一切水落石出……
而在达摩城的另一角,一栋茅草盖的破破烂烂的别墅内,一个装束邋遢的秃顶男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这个人叫克拉拉,曾经是达摩城有名的古董收藏家。他的褂子长及膝盖,上面缝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口袋,里面放满了东西,那都是一些黑咕隆咚的陶罐、花瓶、胭脂盒、玛瑙首饰之类的小东西,他和它们一起睡觉、吃饭,形影不离。所以,他走路显得有点迟缓,每次转身都要花费一分钟,像一只臃肿衰老的熊。
尽管如此,他仍旧在桌子上爬上爬下,满头大汗地捣鼓着某种古怪的机器。除了他身上那件琳琅满目的褂子,屋子里可谓家徒四壁,墙面斑驳,漆的颜色已经无从分辨,好像有几个世纪没有整修过了。但过去他可不是那种寒碜样。他的房子里堆满了古玩,那些博古架上的玉器陶瓷青铜,在阳光下闪烁着安静高贵的光泽。
他热爱那些散发着古旧气息的玩意儿,他能听见它们无声的歌唱,唱着从远古而来的歌。每一支歌都不一样,有的玲珑剔透,有的凝重古朴,有的沧桑悲凉,有的轻灵激越……他常常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看见古董精灵在他面前愉快地飘舞,织成一场快乐的梦。
然而,是谁剥夺了他的快乐呢?
前面说过,自从巫先生们来了以后,这个世界已经黑白颠倒,一些过去不可想象的事情都一一发生了。一个月夜,一伙人侵袭了克拉拉的别墅。他们将他的宝贝足足装了一卡车,轰隆隆地开走了。克拉拉好不容易挣脱了绳索,捧着那些遗漏下的小东西整整嚎哭了两天两夜。
他的快乐的梦就此破碎了。但是,伤心只是暂时的。正当克拉拉擦干悲伤的眼泪,准备将剩下的宝贝小心藏好的时候,他的窗外开始人影幢幢。他看见一群模糊不清的黑色轮廓,他们身披斗篷,脸被头巾完全遮住。有一个黑影凑近了他,对他密集地耳语。他不记得那个影子究竟说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突然燃起熊熊的复仇的火焰……
他必须将失去的东西夺回来,有人抢夺了他,他就要去抢夺更多的人!失衡的心灵变成了一只火球,给了他强大的动力。一个阴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成熟,他找出他的工具箱,开始捣鼓起来。
他没日没夜研究他的新发明,那是一种专用来偷盗文物的机器。它有识别功能,只要输入相应资料,就能在一堆文物中把要找的那件翻检出来;它的“手臂”则充当机器手,善于拿捏各种形状的东西;至于它的“身体”,尽管体积不大,但拥有足够大的容量,可以软化放进去的东西,即便是庞大的青铜器,也会变成橡皮泥大小软软的一团,而“吐”出它的时候,则立即复员如初。
从此,克拉拉开始了专业文物盗窃生涯。但是,在他的行窃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因为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胆小。比如,当他满载而归时,往往会因为身后的一声狗吠,吓得失魂落魄,偷来的东西慌乱中被撒了一地。又比如,当他深夜潜入室内,正蹑手蹑脚弯腰走在楼道上,忽然地猛一回头,就被自己的影子吓着了,于是屁滚尿流地破门而出……如果不是因为遇见那个相士,克拉拉怎么也不会想到去实施这个大计划。
《丢梦纪》(13)神秘相士和古董精灵
那天凌晨,他背着个麻袋从一个狭弄里溜出来,走到狭弄口就撞上了一个人。
“往哪里去?跑这么急干吗?”他不屑地看了眼克拉拉的麻袋,好像一下子参透了他的把戏。克拉拉不服气地将麻袋里的东西抖给他看,里面有一把单柄壶、一只铜碗、一只花瓶和几根玉瓒。
“你得有大收成才行!”那个人把克拉拉带到了一张宽大的八仙桌前,桌子上摆着一只水晶魔球。“相信我,我能让你发大财。”相士挥动宽大的衣袖,在水晶球旁边摆弄了两下,只见那球体里出现了异样的景象——复员如初的博物馆,琳琅满目的藏品,还有正在炉火边烤火的人影……
克拉拉眼见那些藏品,看得眼睛发绿,他几乎就要猛扑过去。
相士挡在了他的面前,“别着急,我们做个交易怎样?”
……
一天以后的晚上,樱和毛拉们准备打点行装上路了。
临睡前,毛拉看着樱收拾简单的行李。她把那本厚厚的大书不经意地一捏,就拽进手心,轻易地放进了鹿皮包里。毛拉对着那只鹿皮包研究了半天,仍然没有弄懂它是怎样把那本大书“吃”进去的。
樱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从笔筒里取出那卷羊皮纸做的地图来展开——羊皮纸的颜色灰暗,像是泼了水渍,年代久远的样子。上面画了一些纵横交错的路线,路线上标有几十个地名,每个地名旁边还都镶有一盏水晶小灯。
“这是一张活动地图。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在这里,”樱指着一盏标有“达摩”的小灯,解释说。
“可是,我不知道这些小灯意味着什么……”她一脸困惑。原来,对樱来说,这张地图也是一个谜。明天他们又要出发了。
月上柳梢时分,奎科悄悄地在一幅少女画像前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这画像和其他宝物一样都是虚幻的,但他仍然舍不得离开这儿。
“我第一眼看到你和樱,就喜欢上你们了,从骨子里觉得和你们亲近。”奎科对跟在他身后的毛拉说。
“嗯,那一定是因为樱,我总觉得她的眼神有股魔力,我们才无可质疑地信任她。”毛拉说显得有点懊丧:“可是,她从来不肯告诉我她的来历……”
深夜,一屋子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睡眠,对毛拉来说却是可怕的。尽管他万分疲惫,仍然瞪大眼睛,醒着,观察天花板上的月光的影子。他害怕睡眠中出现的梦的碎片,它们如利刃穿心,将他的梦搅扰得鲜血淋漓。他逃避着睡眠的追逐,在梦与非梦之间挣扎。但是,未过多久,他还是潜入睡眠的谷底,又沉浮挣扎在梦的碎片的海洋里了……
夜半时分,毛拉被噩梦惊醒,好像夜航的船猛然触礁,他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朦胧中,他发现樱也坐着,好像在凝神谛听着什么。“嘘——”樱把食指撮在嘴唇中间,示意他不要说话,“我听到了哭声。”
樱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门开出了一条缝,将耳朵凑在门边:“那声音很细很细,像婴儿的哭声,他很焦急,很恐惧,很……”樱的眼神在月光下警觉地闪烁着,“毛拉,你听到吗?”
毛拉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一阵一阵地飘过来。“呜……呜……呜”毫无疑问,这声音确实充满了神秘和危险。
樱盯着半空看了一会儿,思绪像是忽然游离到了太空之外,而她的眼神分明专注地盯着半空中的一个点。渐渐的,毛拉见到那个点慢慢漾出了一团雾气,就像冬天的时候谁在玻璃上呵了一口热气。在那雾气当中,毛拉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球状物,它的确是个生命,因为它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更重要的是——它会说话,它在哭。
“呜……呜……呜”它哭得很伤心。樱凑在毛拉耳边小声说,“你别说话,它是古董精灵。”
“为什么哭啊?”樱问道。
“因为今晚我们将面临灾难……会有不祥的人闯进来……”
“你感觉到了什么?”
“嗯,是你让破败的博物馆恢复原样,你能否再帮助我们免除灾难?”古董精灵几乎是在恳求,这时,樱沉默了一会。忽然,古董精灵睁大惊恐的眼睛,惊呼道:“哦,来不及了,他已经来了!”一转眼,它像水气一样蒸发了。
《丢梦纪》(14)盗贼克拉拉
这时,从长长的走廊尽头吹进一股冷风,紧接着,他们就听到捆扎的东西凌乱四散的声音。奎科和海豚被这声音吵醒了,他们披上衣服,走到樱和毛拉身边,在嘈杂的声音中,不敢轻举妄动。
远远的,一只青铜的鼎正从大厅那头笨头笨脑地滚过来。接着,他们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