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犯,而獄犴不用也。昔秦法繁於秋荼,而網密於凝脂。然而上下相遁,姦偽萌生,有司治
之,若救爛撲焦,而不能禁;非網疏而罪漏,禮義廢而刑罰任也。方今律令百有餘篇,文章
繁,罪名重,郡國用之疑惑,或溁蛏睿岳裘髁曊撸恢帲鴽r愚民!律令塵蠹於棧
閣,吏不能遍睹,而況於愚民乎!此斷獄所以滋眾,而民犯禁滋多也。『宜犴宜獄,握粟出
卜,自何能穀?』刺刑法繁也。親服之屬甚眾,上殺下殺,而服不過五。五刑之屬三千,上
附下附,而罪不過五。故治民之道,務篤其教而已。」
大夫曰:「文學言王者立法,曠若大路。今馳道不小也,而民公犯之,以其罰罪之輕也
。千仞之高,人不輕凌,千鈞之重,人不輕舉。商君刑棄灰於道,而秦民治。故盜馬者死,
盜牛者加,所以重本而絕輕疾之資也。武兵名食,所以佐邊而重武備也。盜傷與殺同罪,所
以累其心而責其意也。猶魯以楚師伐齊,而春秋惡之。故輕之為重,溨疄樯睿芯壎弧
法之微者,固非眾人之所知也。」
文學曰:「詩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言其易也。『君子所履,小人所視。』言
其明也。故德明而易從,法約而易行今馳道經營陵陸,紆周天下,是以萬里為民阱也。罻羅
張而縣其谷,辟陷設而當其蹊,矰弋飾而加其上,能勿離乎?聚其所欲,開其所利,仁義陵
遲,能勿踰乎?故其末途,至於攻城入邑,損府庫之金,盜宗廟之器,豈特千仞之高、千鈞
之重哉!管子曰:『四維不張,雖皋陶不能為士。』故德教廢而詐偽行,禮義壞而姦邪興,
言無仁義也。仁者,愛之效也;義者,事之宜也。故君子愛仁以及物,治近以及遠。傳曰:
『凡生之物,莫貴於人;人主之所貴,莫重於人。』故天之生萬物以奉人也,主愛人以順天
也。聞以六畜禽獸養人,未聞以所養害人者也。魯廄焚,孔子罷朝,問人不問馬,賤畜而重
人也。今盜馬者罪死,盜牛者加。乘騎車馬行馳道中,吏舉苛而不止,以為盜馬,而罪亦死
。今傷人持其刀劍而亡,亦可謂盜武庫兵而殺之乎?人主立法而民犯之,亦可以為逆而輕主
約乎?深之可以死,輕之可以免,非法禁之意也。法者,緣人情而制,非設罪以陷人也。故
春秋之治獄,論心定罪。志善而摺斗ㄕ呙猓緪憾响斗ㄕ哒D。今傷人未有所害,志不甚
惡而合於法者,謂盜而傷人者耶?將執法者過耶?何於人心不厭也!古者,傷人有創者刑,
盜有臧者罰,殺人者死。今取人兵刃以傷人,罪與殺人同,得無非其至意與?」
大夫俛仰未應對。
御史曰:「執法者國之捭暎塘P者國之維楫也。故捭暡伙啠m王良不能以致遠;維
楫不設,雖良工不能以絕水。韓子疾有國者不能明其法勢,御其臣下,富國強兵,以制敵禦
難,惑於愚儒之文詞,以疑賢士之郑e浮淫之蠹,加之功實之上,而欲國之治,猶釋階而
欲登高,無銜橛而禦捍馬也。今刑法設備,而民猶犯之,況無法乎?其亂必也!」
文學曰:「捭曊撸咭玻昧脊ざ{。法勢者,治之具也,得賢人而化。執薹
其人,則馬奔馳。執軸非其人,則船覆傷。昔吳使宰嚭持軸而破其船,秦使趙高執薅财
車。今廢仁義之術,而任刑名之徒,則復吳、秦之事也。夫為君者法三王,為相者法周公,
為術者法孔子,此百世不易之道也。韓非非先王而不遵,舍正令而不從,卒蹈陷阱,身幽囚
,客死於秦。夫不通大道而小辯,斯足以害其身而已。」
申韓第五十六
御史曰:「待周公而為相,則世無列國。待孔子而後學,則世無儒、墨。夫衣小缺,
(心祭)裂可以補,而必待全匹而易之;政小缺,法令可以防,而必待雅、頌乃治之;是猶舍
鄰之醫,而求俞跗而後治病,廢汙池之水,待江、海而後救火也。迂而不徑,闕而無務,是
以教令不從而治煩亂。夫善為政者,弊則補之,決則塞之,故吳子以法治楚、魏,申、商以
法彊秦、韓也。」
文學曰:「有國者選眾而任賢,學者博樱Ф蜕疲伪厥侵芄⒖鬃樱」试环ㄖ选
今商鞅反拢酥溃儊y秦俗,其後政耗亂而不能治,流失而不可復,愚人縱火於沛澤,不
能復振;蜂蠆螫人,放死不能息其毒也。煩而止之,躁而靜之,上下勞擾,而亂益滋。故拢
人教化,上與日月俱照,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
御史曰:「衣缺不補,則日以甚,防漏不塞,則日益滋。大河之始決於瓠子也,涓涓爾
,及其卒,氾濫為中國害,菑梁、楚,破曹、衛,城郭壞沮,蓄積漂流,百姓木棲,千里無
彛В罟鹿褵o所依,老弱無所歸。故先帝閔悼其菑,親省河隄,舉禹之功,河流以復,曹、
衛以寧。百姓戴其功,詠其德,歌『宣房塞,萬福來』焉,亦猶是也,如何勿小補哉!」
文學曰:「河決若甕口,而破千里,況禮決乎?其所害亦多矣!今斷獄歲以萬計,犯法
茲多,其為菑豈特曹、衛哉!夫知塞宣房而福來,不知塞亂原而天下治也。周國用之,刑錯
不用,黎民若,四時各終其序,而天下不孤。頌曰:『綏我眉壽,介以繁祉。』此夫為福,
亦不小矣!招哦Y義如宣房,功業已立,垂拱無為,有司何補,法令何塞也?」
御史曰:「犀銚利鉏,五穀之利而間草之害也。明理正法,姦邪之所惡而良民之福也。
故曲木惡直繩,姦邪惡正法。是以拢藢忟妒欠牵祆吨蝸y,故設明法,陳嚴刑,防非矯邪
,若耄Юㄝo檠之正弧刺也。故水者火之備,法者止姦之禁也。無法勢,雖賢人不能以為治;
無甲兵,雖孫、吳不能以制敵。是以孔子倡以仁義而民從風,伯夷遁首陽而民不可化。」
文學曰:「法能刑人而不能使人廉,能殺人而不能使人仁。所貴良醫者,貴其審消息而
退邪氣也,非貴其下鍼石而鑽肌膚也。所貴良吏者,貴其絕惡於未萌,使之不為,非貴其拘
之囹圄而刑殺之也。今之所謂良吏者,文察則以禍其民,強力則以厲其下,不本法之所由生
,而專己之殘心,文誅假法,以陷不辜,累無罪,以子及父,以弟及兄,一人有罪,州里驚
駭,十家奔亡,若癰疽之相濘,色淫之相連,一節動而百枝搖。詩云:『舍彼有罪,淪胥以
鋪。』痛傷無罪而累也。非患銚耨之不利,患其舍草而芸苗也。非患無準平,患其舍枉而繩
直也。故親近為過不必誅,是鋤不用也;疏遠有功不必賞,是苗不養也。故世不患無法,而
患無必行之法也。」
周秦第五十七
御史曰:「春秋無名號,謂之云盜,所以賤刑人而絕之人倫也。故君不臣,士不友,於
閭里無所容。故民恥犯之。今不軌之民,犯公法以相寵,舉棄其親,不能伏節死理,遁逃相
連,自陷於罪,其被刑戮,不亦宜乎?一室之中,父兄之際,若身體相屬,一節動而知於心
。故今自關內侯以下,比地於伍,居家相察,出入相司,父不教子,兄不正弟,舍是誰責乎
?」
文學曰:「古者,周其禮而明其教,禮周教明,不從者然後等之以刑,刑罰中,民不怨
。故舜施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輕重各服其誅,刑必加而無赦,赦惟疑者。若此,則
世安得不軌之人而罪之?今殺人者生,剽攻浮I者富。故良民內解怠,輟耕而隕心。古者,
君子不近刑人,刑人非人也,身放殛而辱後世,故無賢不肖,莫不恥也。今無行之人,貪利
以陷其身,蒙戮辱而捐禮義,恒於苟生。何者?一日下蠶室,創未瘳,宿衛人主,出入宮殿
,由得受奉祿,食大官享賜,身以尊榮,妻子獲其饒。故或載卿相之列,就刀鋸而不見閔,
況眾庶乎?夫何恥之有!今廢其德教,而責之以禮義,是虐民也。春秋傳曰:『子有罪,執
其父。臣有罪,執其君,聽失之大者也。』今以子誅父,以弟誅兄,親戚相坐,什伍相連,
若引根本之及華葉,傷小指之累四體也。如此,則以有罪反誅無罪,無罪者寡矣。臧文仲治
魯,勝其盜而自矜。子貢曰:『民將欺,而況盜乎!』故吏不以多斷為良,毉不以多刺為工
。子產刑二人,殺一人,道不拾遺,而民無誣心。故為民父母,以養疾子,長恩厚而已。自
首匿相坐之法立,骨肉之恩廢,而刑罪多矣。父母之於子,雖有罪猶匿之,其不欲服罪爾。
聞子為父耄В笧樽与',未聞父子之相坐也。聞兄弟緩追以免伲绰勑值苤嘧病B剱
惡止其人,疾始而誅首惡,未聞什伍而相坐也。老子曰:『上無欲而民樸,上無事而民自富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比地何伍,而執政何責也?」
御史曰:「夫負千鈞之重,以登無極之高,垂峻崖之峭谷,下臨不測之淵,雖有慶忌之
捷,賁、育之勇,莫不震慴悼慄者,知墜則身首肝腦塗山石也。故未嘗灼而不敢握火者,見
其有灼也。未嘗傷而不敢握刃者,見其有傷也。彼以知為非,罪之必加,而戮及父兄,必懼
而為善。故立法制辟,若臨百仞之壑,握火蹈刃,則民畏忌,而無敢犯禁矣。慈母有敗子,
小不忍也。嚴家無悍虜,篤責急也。今不立嚴家之所以制下,而修慈母之所以敗子,則惑矣
。」
文學曰:「紂為炮烙之刑,而秦有收帑之法,趙高以峻文決罪於內,百官以峭法斷割於
外,死者相枕席,刑者相望,百姓側目重足,不寒而慄。詩云:『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
地蓋厚,不敢不蹐。哀今之人,胡為虺蜥!』方此之時,豈特冒蹈刃哉?然父子相背,兄弟
相嫚,至於骨肉相殘,上下相殺。非刑輕而罰不必,令太嚴而仁恩不施也。故政寬則下親其
上,政嚴則民制渲鳎瑫x厲以幽,二世見殺,惡在峻法之不犯,嚴家之無悍虜也?拢酥
,是以務和而不務威。故高皇帝約秦苛法,以慰怨毒之民,而長和睦之心,唯恐刑之重而德
之薄也。是以恩施無窮,澤流後世。商鞅、吳起以秦、楚之法為輕而累之,上危其主,下洠
其身,或非特慈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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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曰:「夏后氏不倍言,殷誓,周盟,德信彌衰。無文、武之人,欲修其法,此殷、
周之所以失勢,而見奪於諸侯也。故衣弊而革才,法弊而更制。高皇帝時,天下初定,發德
音,行一切之令,權也,非撥亂反正之常也。其後,法稍犯,不正於理。故姦萌而甫刑作,
王道衰而詩刺彰,諸侯暴而春秋譏。夫少目之網不可以得魚,三章之法不可以為治。故令不
得不加,法不得不多。唐、虞畫衣冠非阿,湯、武刻肌膚非故,時世不同,輕重之務異也。
」
文學曰:「民之仰法,猶魚之仰水,水清則靜,濁則擾;擾則不安其居,靜則樂其業;
樂其業則富,富則仁生,贍則爭止。是以成、康之世,賞無所施,法無所加。非可刑而不刑
,民莫犯禁也;非可賞而不賞,民莫不仁也。若斯,則吏何事而理?今之治民者,若拙御之
御馬也,行則頓之,止則擊之。身創於箠,吻傷於銜,求其無失,何可得乎?乾谿之役土崩
,梁氏內潰,嚴刑不能禁,峻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