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不能枉道而假財也。」
大夫曰:「道懸於天,物布於地,智者以衍,愚者以困。子貢以著積顯於諸侯、陶朱公
以貨殖尊於當世。富者交焉,貧者贍焉。故上自人君,下及布衣之士,莫不戴其德,稱其仁
。原憲、孔伋,當世被饑寒之患,顏回屢空於窮巷,當此之時,迫於窟穴,拘於縕袍,雖欲
假財信姦佞,亦不能也。」
文學曰:「孔子云:『富而可求,雖執鞭之事,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君
子求義,非苟富也。故刺子貢不受命而貨殖焉。君子遭時則富且貴,不遇,退而樂道。不以
利累己,故不摺x而妄取。耄Ь有薰潱挥列校什粴厔荨km付之以韓、魏之家,
非其志,則不居也。富貴不能榮,謗毀不能傷也。故原憲之縕袍,賢於季孫之狐貉,趙宣孟
之魚飧,甘於智伯之芻豢,子思之銀珮,美於虞公之垂棘。魏文侯軾段干木之閭,非以其有
勢也;晉文公見韓慶,下車而趨,非以其多財,以其富於仁,充於德也。故貴何必財,亦仁
義而已矣!」
毀學第十八
大夫曰:「夫懷枉而言正,自託於無欲而實不從,此非士之情也?昔李斯與包丘子俱事
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據萬乘之權以制海內,切侔伊、望,名巨泰山;而包丘子
不免於甕牖蒿彛В缌蕷q之蛙,口非不眾也,卒死於溝壑而已。今內無以養,外無以稱,貧
賤而好義,雖言仁義,亦不足貴者也!」
文學曰:「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無二,然而荀卿謂之不食,睹其罹不測之
禍也。包丘子飯麻蓬藜,修道白屋之下,樂其志,安之於廣廈芻豢,無赫赫之勢,亦無戚戚
之憂。夫晉獻垂棘,非不美也,宮之奇見之而歎,知荀息之圖之也。智伯富有三晉,非不盛
也,然不知襄子之种病<緦O之狐貉,非不麗也,而不知魯君之患之也。故晉獻以寶馬釣
虞、虢,襄子以城壞誘智伯。故智伯身禽於趙,而虞、虢卒并於晉,以其務得不顧其後,貪
土地而利寶馬也。孔子曰:『人無遠懀В赜薪鼞n。』今之在位者,見利不虞害,貪得不顧
恥,以利易身,以財易死。無仁義之德,而有富貴之祿,若蹈坎阱,食於懸門之下,此李斯
之所以伏五刑也。南方有鳥名鵷鶵,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飛過泰山,泰山之瑐a啄
腐鼠,仰見鵷雛而嚇。今公卿以其富貴笑儒者為之常行,得無若泰山鼑橓t鶵乎?」
大夫曰:「學者所防固辭,禮者所以文鄙行也。故學以輔德,禮以文伲Q运伎傻溃
行思可樂。惡言不出於口,邪行不及於己。動作應禮,從容中道。故禮以行之,孫以出之。
是以終日言,無口過;終身行,無冤尤。今人主張官立朝以治民,疏爵分祿以褒賢,而曰『
懸門腐鼠』,何辭之鄙背而悖於所聞也?」
文學曰:「拢髟O官以授任,能者處之;分祿以任賢,能者受之。義貴無高,義取無多
。故舜受堯之天下,太公不避周之三公;苟非其人,簞食豆羹猶為賴民也。故德薄而位高,
力少而任重,鮮不及矣。夫泰山母箪陡F澤幽谷之中,非有害於人也。今之有司,盜主
財而食之於刑法之旁,不知機之是發,又以嚇人,其患惡得若泰山之酰俊
大夫曰:「司馬子言:『天下穰穰,皆為利往。』趙女不擇醜好,鄭嫗不擇遠近,商人
不媿恥辱,戎士不愛死力,士不在親,事君不避其難,皆為利祿也。儒、墨內貪外矜,往來
游說,棲棲然亦未為得也。故尊榮者士之願也,富貴者士之期也。方李斯在荀卿之門,闒茸
與之齊軫,及其奮翼高舉,龍昇驥颍^九軼二,翱翔萬仞,鴻A騮且同侶,況跛牂燕雀
之屬乎!席天下之權,御宇內之眾,後車百乘,食祿萬鐘。而拘儒布褐不完,糟糠不飽,非
甘菽藿而卑廣廈,亦不能得已。雖欲嚇人,其何已乎!」
文學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賢士徇名,貪夫死利。李斯貪其所欲,致其所惡。孫
叔敖早見於未萌,三去相而不悔,非樂卑賤而惡重祿也,懀Щ歼h而避害謹也。夫郊祭之牛,
養食?年,衣之文繡,以入廟堂,太宰執其У叮詥⑵涿环酱酥畷r,願任重而上峻阪,
不可得也。商鞅困於彭池,吳起之伏王尸,願被布褐而處窮鄙之蒿彛В豢傻靡病@钏瓜嗲
,席天下之勢,志小萬乘;及其囚於囹圄,車裂於雲陽之市,亦願負薪入枺T,行上蔡曲街
徑,不可得也。蘇秦、吳起以權勢自殺,商鞅、李斯以尊重自滅,皆貪祿慕榮以洠渖恚瑥
車百乘,曾不足以載其禍也!」
褒賢第十九
大夫曰:「伯夷以廉饑,尾生以信死。由小器而虧大體,匹夫匹婦之為諒也,經於溝瀆
而莫之知也。何功名之有?蘇秦、張儀,智足以強國,勇足以威敵,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
天下息。萬乘之主,莫不屈體卑辭,重幣請交,此所謂天下名士也。夫智不足與郑鴻嗖
能舉當世,民斯為下也。今舉亡而為有,虛而為盈,布衣穿履,深念徐行,若有遺亡,非立
功名之士,而亦未免於世俗也。」
文學曰:「蘇秦以從顯於趙,張儀以橫任於秦,方此之時,非不尊貴也,然智士隨而憂
之,知夫不以道進者必不以道退,不以義得者必不以義亡。季、孟之權,三桓之富,不可及
也,孔子為之曰『微』。為人臣,權均於君,富侔於國者,亡。故其位彌高而罪彌重,祿滋
厚而罪滋多。夫行者先全己而後求名,仕者先辟害而後求祿。故香餌非不美也,龜龍聞而深
藏,P見而高逝者,知其害身也。夫為烏鵲魚鱉,食香餌而後狂飛奔走,遜頭屈遰,無益
於死。今有司盜秉國法,進不顧罪,卒然有急,然後車馳入趨,無益於死。所盜不足償於臧
獲,妻子奔亡無處所,身在深牢,莫知恤視。方此之時,何暇得以笑乎?」
大夫曰:「文學高行,矯然若不可卷;盛節絜言,皦然若不可涅。然戍卒陳勝釋輓荨
首為叛逆,自立張楚,素非有回、由處士之行,宰相列臣之位也。奮於大澤,不過旬月,而
齊、魯儒墨縉紳之徒,肆其長衣,─長衣,容衣也。─負孔氏之禮器詩、書,委伲鼮槌肌?
甲為涉博士,卒俱死陳,為天下大笑。深藏高逝者固若是也?」
文學曰:「周室衰,禮樂壞,不能統理,天下諸侯交爭,相滅亡,并為六國,兵革不休
,民不得寧息。秦以虎狼之心,蠶食諸侯,并吞戰國以為郡縣,伐能矜功,自以為過堯、舜
而羞與之同。棄仁義而尚刑罰,以為今時不師於文而決於武。趙高治獄於內,蒙恬用兵於外
,百姓愁苦,同心而患秦。陳王赫然奮爪牙為天下首事,道雖凶而儒墨或干之者,以為無王
之矣,道擁遏不得行,自孔子以至於茲,而秦復重禁之,故發憤於陳王也。孔子曰:『如有
用我者,吾其為枺芎酰 皇鼛壮蓽⑽摹⑽渲Γ瑸榘傩粘龤埲ベ,豈貪祿樂位哉?」
大夫曰:「文學言行雖有伯夷之廉,不及柳下惠之貞,不過高瞻下視,絜言污行,觴酒
豆肉,遷延相讓,辭小取大,雞廉狼吞。趙綰、王臧之等,以儒術擢為上卿,而有姦利殘忍
之心。主父偃以口舌取大官,浮畽嘀兀劢H宗室,受諸侯之賂,卒皆誅死。枺剿纷苑Q辯略
,消堅釋石,當世無雙;然省其私行,狂夫不忍為,況無枺剿分冢漯N無可觀者也?」
文學曰:「志善者忘惡,謹小者致大。俎豆之間足以觀禮,椋T之內足以論行。夫服古
之服,誦古之道,舍此而為非者,鮮矣。故君子時然後言,義然後取,不以道得之不居也。
滿而不溢,泰而不驕。故袁盎親於景帝,秣馬不過一駟;公孫弘即三公之位,家不過十乘;
枺较壬f聽言行於武帝,而不驕溢;主父見困厄之日久矣,疾在位者不好道而富且貴,莫
知恤士也,於是取饒衍之餘以周窮士之急,非為私家之業也。當世囂囂,非患儒之雞廉,患
在位者之虎飽剩肚笥'無所孑遺耳。」
卷第五
相刺第二十
大夫曰:「古者,經井田,制廛里,丈夫治其田疇,女子治其麻枲,無曠地,無撸恕
故非商工不得食於利末,非良農不得食於收穫,非執政不得食於官爵。今儒者釋耒耜而學不
驗之語,曠日彌久,而無益於治,往來浮游,不耕而食,不蠶而衣,巧偽良民,以奪農妨政
,此亦當世之所患也。」
文學曰:「禹慼洪水,身親其勞,澤行路宿,過門不入。當此之時,簪墮不掇,冠挂不
顧,而暇耕乎?孔子曰:『詩人疾之不能默,丘疾之不能伏。』是以枺髂媳逼呤f而不用
丙,然後退而修王道,作春秋,垂之萬載之後,天下折中焉,豈與匹夫匹婦耕織同哉!傳曰
:『君子當時不動,而民無觀也。』故非君子莫治小人,非小人無以養君子,不當耕織為匹
夫匹婦也。君子耕而不學,則亂之道也。」
大夫曰:「文學言治尚於唐、虞,言義高於秋天,有華言矣,未見其實也。昔魯穆公之
時,公儀為相,子思、子柳為之卿,然北削於齊,以泗為境,南畏楚人,西賓秦國。孟軻居
梁,兵折於齊,上將軍死,而太子虜,西敗於秦,地奪壤削,亡河內、河外。夫仲尼之門,
七十子之徒,去父母,捐室家,負荷而隨孔子,不耕而學,亂乃愈滋。故玉屑滿篋,不為有
寶;詩書負笈,不為有道。要在安國家,利人民,不苟繁文眾辭而已。」
文學曰:「虞不用百里奚之侄鴾纾啬掠弥灾涟匝伞7虿挥觅t則亡,而不削何可得
乎?孟子適梁,惠王問利,答以仁義。趣舍不合,是以不用而去,懷寶而無語。故有粟不食
,無益於饑;睹賢不用,無益於削。紂之時,內有微、箕二子,外有膠鬲、棘子,故其不能
存。夫言而不用,諫而不聽,雖賢,惡得有益於治也?」
大夫曰:「橘柚生於江南,而民皆甘之於口,味同也;好音生於鄭、衛,而人皆樂之於
耳,聲同也。越人子臧、戎人由余,待譯而後通,而並顯齊、秦,人之心於善惡同也。故曾
子倚山而吟,山鳥下翔;師曠鼓琴,百獸率舞。未有善而不合,斩粦咭病R馕凑與?
何故言而不見從,行而不合也?」
文學曰:「扁鵲不能治不受鍼藥之疾,賢拢荒苷皇持G諍之君。故桀有關龍逄而夏亡
,紂有三仁而商滅,故不患無由余、子臧之論,患無穆、威之聽耳。是以孔子枺鳠o所遇,
屈原放逐於楚國也。故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此所以言而不見從,行而不得合者也。」
大夫曰:「歌者不期於利聲,而貴在中節;論者不期於麗辭,而務在事實。善聲而不知
轉,未可為能歌也;善言而不知變,未可謂能說也。持規而非矩,執準而非繩,通一孔,曉
一理,而不知權衡,以所不睹不信人,若蟬之不知雪,堅據古文以應當世,猶辰參之錯,膠
柱而眨潭y合矣。孔子所以不用於世,而孟軻見賤於諸侯也。」
文學曰:「日月之光,而盲者不能見,雷電之聲,而聾人不能聞。夫為不知音者言,若
語於瘖聾,何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