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也为轩辕的气势吃惊,这一刻,他竟无法对轩辕生出恨意,只觉得这个对手真的是有点值得尊敬。
风冷,风渐疾,轩辕缓缓地移了一步,他并不主动出击,但他在移一步的过程之中,所有九黎战士的心都绷紧了一些。在他们的感觉之中,如果他们当中谁拨一下弓弦的话,将会遭到暗中之敌的万钧强攻。
是以,九黎族人虽多,却没有一人以弓箭对付轩辕,抑或他们认为以弓箭对付此刻的轩辕,那是对武道的不敬,是以,场中显得如死般寂静。
敖广的脸色有些难看,望着叶皇和柔水远去的背影,他们两百余人竟不敢越过轩辕独成的防线,这简直是一种耻辱,一种深重的耻辱,可是他竟没有勇气去正面迎对轩辕那断天裂地的气势。
——这便成了一个僵局!
轩辕目光如宁静的深潭,空洞深邃,却让人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他目光所到之处,九黎战士都忍不住心寒。
沉闷的僵局,只维持了数息的时间,敖广便已飞身而上,身为神谷的副总管,在帝十三死后,他也便成了九黎战士的最高头领,如果让僵局持续下去,他的面子将往哪儿搁?是以,他必须出击,无论轩辕多么可怕。
敖广用剑,蓄足了劲气的一剑,像是挂在虚空的虹彩,煞是好看,也威力十足。
敖广动,他身边的神谷高手也一齐出手,他们自然感觉到了来自轩辕身上的威胁,对于敌人,他们并不在意是否是群攻,是否是不合理,只要是阻碍他们前进的任何人或物,都会被无情地踢开,此刻轩辕正处于被踢开的行列。
轩辕一声狂吼,双手握剑,竟以一个怪异莫名的姿式使出了让他自己也惊异莫名的一剑——山裂!
是青云所创“惊煞三击”之中的“山裂”。混沌之中,轩辕竟如有神助般领悟了这一剑的精义,汇合体内那莫名的力量使出了一式让九黎战士陷入了噩梦的一剑。
枝碎、石飞、草折、风裂,虚空在刹那之间变得嚣乱不堪,犹如风暴在凄号,每一寸空间都充盈着来自十万个方向的力量,似欲撕毁每一片实物。
惨号、惊呼,一切的声音都显得不够真实,便连轩辕也感觉不到自己生命的存在,整个躯体似乎有十万只手在撕扯,使得每一寸肌肤都欲离体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剑式?”轩辕自己也不知道是梦是醒,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一种场面。不过,在身体几欲分裂的一刹那,他又感到了一阵无可比拟的轻松和空虚,似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天地也在刹那间静寂下来,轩辕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看清了一切,看清了敖广、风扬和所有九黎族人那一张张骇异莫名却又莫名其妙的脸,这群人便像是在看戏的傻子,一个个呆痴而没有言语,地面上有几只断臂残剑,更有几具尸体。遗憾的却是轩辕力道无以为继,便像是一条将死的野狗般趴在地上。
轩辕知道,自已是完了,毕竟伤势太重,刚才竟以体内那完全不受控制的力量催动了“山裂”,但在无法控制这霸烈的一剑的情况下,已耗尽了体内自身的力量。若非体质特异,只怕已被那发自体内的剑气碎成残肉,这种结果使得轩辕想哭一场。
没有人比轩辕更清楚自己的状况,此刻即使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也能轻易地击杀他,因为他已是一个废人,一个功力尽失的废人。他不敢想象“山裂”剑式之中所蕴含的毁灭性的剑气是如何的狂野,他已经死过一次。轩辕知道若非刚才刚好剑气散尽,他定已看不到这一切了。
死亡,是那么真实,那么近,一切的一切都似在死亡的路上埋下了伏笔。
轩辕还没有死,没有被自己的剑气分裂,但他却知道等待他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敖广绝不会放过他,风扬也不会。九黎族的战士谁又会放过他这个杀人凶手?
地上碎裂的尸体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使得林间更为阴森,使得这个冬天的风更为凄烈——这一切,全都是轩辕的杰作。
那惊天动地的一剑,的确震惊了所有人,敖广也受了些微的小伤,因为他见机得快,是以,他退了回去。但他的心和灵魂似乎为那一剑所震慑,久久未能平复。
有片刻的沉默和死寂的宁静,似是为刚才那一剑哀悼。
轩辕努力地以剑撑住了上半身,努力地要使自己的身体不像一条趴在地上的死狗,就算是死,也要挺立着死。在他体内,是那不屈的灵魂和峥嵘的傲骨。
是以,他努力地撑起上半身,哪怕是以最痛苦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砰……”风扬最先出脚,他自惊愕之中恢复的最早,发现轩辕欲挣扎而起,更无半点气势,他也明白,轩辕再不可能有还手之力,是以,他出腿,毫不犹豫。
“噗……”轩辕的身子如烂草把跌出,滚了两滚,吐出一口鲜血。
九黎族人再次沉寂,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没有一点高兴,就像轩辕虚弱得像一条死狗,他们并没有丝毫的骄傲和成就感,更没有人帮风扬去耍毫无还手之力的轩辕。
“起来呀,躺在地上装死干嘛?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风扬步至轩辕的身边,刻薄地道。
轩辕“咳”了几下,咳出一小口血液,望着风扬那停在他眼前的脚尖,只感到虚脱得每一根筋骨都已碎裂。但是他还是咬咬牙,以手撑地,努力地挣扎着支起上身。那笨拙的样子像是背上背负着万钧重物,但他还是撑起了上身,并抬头与风扬那鄙夷的目光相对视。
轩辕笑了,一种解脱和不屑的笑,像是在嘲讽世俗的一切。
风扬大恼,他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轩辕还有心情笑,而且轩辕的举动的确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和刺伤,那鄙视一切的目光像是将他骄傲的自尊切割成无数的小块,这怎叫风扬不恼?不怒?
“砰……”轩辕再次被风扬踢得翻了两个筋斗,嘴唇和下巴也被踢破。
“居然敢小视本王子!”风扬恼恨地道。
轩辕趴在地上,抽动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地挪动了双手,将上半身撑起,依然以那种表情笑了。
“我叫你笑!”“砰……”风扬又连踢两脚,轩辕的躯体猛撞一根树干,随即反弹而回,滚了几滚,竟不动了。
敖广没有作声,九黎族的战士全都静默,林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他们似乎没有恨意,对于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恨,那是浪费情绪,他们是战士,是以他们尊重强者,向往强者。真正的战士是不会与一个弱得根本不能作对手的人计较任何东西的,而轩辕由一个令人惧怕的强者突然变成了绝对的弱者,这是强者的悲哀,也是轩辕的悲哀。是以,九黎族的战士们只有同情。因此,林间显得极为安静。
第五卷第六章 流放之王
轩辕并没有死,许多人都以为轩辕已经死了,因为开始他动都未动一下。轩辕依然是挣扎着撑起身子,目光之中没有悲哀,虽然神态极为凄厉,但那不屈的神彩并没有散去,那坚决的眼神让所有人觉得——轩辕可以站起来!依然可以顶天立地,哪怕是死,也是顶天立地。
轩辕的视线被阻,是风扬的身体,然后风扬的脚重重地落在他撑起上身的右手背上。钻心的剧痛几乎麻痹了轩辕的整个身体,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样?滋味如何?”风扬眼中尽是狠辣之色,更有一丝不屑,似乎看到别人痛苦,他才能够从中获是极大的快感。
轩辕的右臂有些发抖,但却依然没有呻吟一声,只是在看向风扬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怜悯和鄙夷,像是一个智者面对一个胡搅蛮缠的傻子。
风扬大怒,脚下更用力,竟旋转起来。轩辕的指骨发出“格格”的脆响,似乎很快便会碎裂。
豆大的汗珠自轩辕的额头滑下,极度的痛苦之中,轩辕竟还能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可以高高在上地跟……我说话,但……你的灵魂……永远……都……都是……卑微……可怜的……”
“砰……”轩辕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挨了一记重击,跌了出去。
“竟敢骂我!”
轩辕像是永远都打不倒的机械,很快又撑起身体,以一种鄙夷的目光投向风扬,凄厉地笑道:“你只是一堆包裹得很好的狗屎,枉有一副人样,却……”
“砰……砰……”风扬怒不可遏地对轩辕一阵狂击,只打得轩辕昏厥过去。
“五王子,这个人还要交给大王处置,先不要杀了他!”敖广上前拦住怒气难平的风扬道。
“他居然敢骂我,我定要杀了他!”风扬不依地道。
“他之所以骂王子,就是想激怒王子,好让王子痛快地杀了他,让他少受点折磨,王子岂能上了他的当?”敖广眼睛一转,笑道。
风扬一想也对,心中的怒意顿平,望了望地上的轩辕,再重重地补了一脚,阴狠地道:“你想我痛快地杀了你,我就偏要慢慢折磨你,看是你狠还是我狠!”
“将他拖回去!”敖广向身边的人吩咐道,他的目光却停留在那数具被剑气割碎的残尸上,心中还在暗自惊骇轩辕那一剑的可怕。
“副总管,还要不要追击叶皇他们?”
“还能追得上吗?”敖广没好气地向那多嘴的属下反问道。
那人似知道敖广心情并不好,不由得低首不敢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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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战局是谁也没想到的,九黎战士只不过死伤二三十人,但帝十三却死了。不仅如此,帝十也惨败而走。这对于九黎族来说,的确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而这一切,全都因为一个少年!
轩辕的影响的确很大,整个九黎族都为之震动。
毕竟,数百战士和帝十三之死都不是小事。
神谷谷主风骚见到轩辕,却感到有些失望。因为他所见的只是一个功力尽失的废人,不过,风骚没作任何表态,这件事情只能交由风绝亲自处理。
其实,风骚也很想看看风绝的尴尬样子,当一个废人将他手下的爱将杀死,更将他的战士打得一败涂地。他想象着风绝那种表情,便欲暗自偷笑。
帝十三死了,帝十惨败,风骚并无不快。其实,风骚和风绝兄弟之间的恩怨,稍明了一些的人都会清楚。
风绝为了减少风骚对其王位的威胁,特意将之安排到神谷中,永远都无法干涉九黎族内部的重大事情,这便像是一种流放。在九黎族中这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
风骚绝不是一个甘心寂寞的人,是以,在神谷中培养出了大量的高手,更聚居了许多奇人异士,逐渐壮大到风绝心神不安的地步。是以,风绝才要建立起—座神堡来牵制神谷的力量,风骚岂会不明白风绝之意?在没有定下王位之前,他们兄弟之间便已在明争暗斗。自风绝当上了九黎王后,风骚也显得低调,只是风绝没有一刻忘掉这个隐患。
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风骚不免心惊,但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此刻见到如同废人的轩辕,却感到没趣之极,他本想见识一下轩辕的能耐,在他的内心深处,倒希望能将这样一个厉害人物纳入自己的实力之中,说不定将来对他会大有帮助,不过此刻是一点兴致都没有。
于是,轩辕被押入了大牢之中,等候九黎本部之人送信过来或是将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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