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台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飞行法器在空中飞来飞去,稍不注意,都会撞到一起。
容少走上紫晶台,他怀中抱着伏羲琴。伏羲琴周围环绕着水蓝色的光,毕竟是修补过了,没有之前的光彩看上去那么绚烂,蓝光柔柔的,如梦似幻。
他一边和迎面过来的仙人们打着招呼,一边将伏羲琴放在紫晶台的长桌上。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司命府的副官穿过人群走过来。容少看到他,神色微微一顿,走过去问道:“怎么,有夫人的消息了吗?”
那个副官低声禀报了几句,周围的仙人们都没有听清,但是看到容少的面色瞬间起了一点轻微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那么她如今在哪儿?”
“属下无能……夫人离开魔界太过仓促,属下也不知道她如今去向!不过少君请放心,我们正在尽力寻找……”这个副官是刚刚赶回仙界就来禀报的,风尘仆仆。
容少低了一下头,沉默了一下才说:“继续去找,有什么消息随时报给我。”
副官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容少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伏羲琴的光芒映在他脸上。俊秀的容颜被照得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
紫晶台上空,停着一座富丽堂皇的车驾。八匹雪白天马昂头在前,车驾稳稳停在半空。此时,车帘被缓缓放下,天帝坐在里面,一向威严的面容显得有一些冷意:“派几个人跟着少君的人,现在我们和妖界还在联合,别让他挑起事端来。”
跪在他面前的上生星君应道:“是。”
天帝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车内安静了一会儿,上生星君的声音又响起来:“陛下,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少君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不会为了这个,就去找卫子翼的麻烦。”
天帝重新睁开眼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那一种洞悉决断,再看不出一点疲惫。他说:“看他以往,确实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可是涉及到这个甄婉……变数就太大了。老司命的卦象里,妖星已经升到正朔。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出一点问题,明白吗?”
上生星君的面上看不出一点表情,低眉敛衽,又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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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回到天府宫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他在听到那个副官的禀报之后,心情就一直不是太好。后来还特意拖了一会儿才回来,出于不知道怎样的微妙心理,他总试图避免看到空荡荡的天府宫。
甄婉会去哪儿呢?她现在和谁在一起?
他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这些问题。它们的折磨之处其实在于他并不是完全猜不到答案,而是猜的到。可是又完全无能为力。
“少、少君回来了?”
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仙童端着水盆跑过去。容少愣了一下问他忙什么,那仙童抖了一下,小声答道:“夫人一回来就说累了,要休息,我们正伺候她洗漱……”仙童小心翼翼地瞥着容少的脸色,心想要不是之前懒散了半个月,打扫什么的全都没有做,也不会现在搞得如此措手不及。
他生怕容少怪罪下来,但是没有想到,在听完这一句话之后,容少的表情竟像是完全僵住了。就保持在那个介于欣喜和惊怒之间的神情,半晌,才猛地一转身向着房间走去。
甄婉是个变数,这话真是太对了。容少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几乎忘了所有的嫌隙,心里想的就是要见到她。这样没有原则的冲动让他自己都感觉惊讶——她是怎么回来的?路上吃苦了吗?她是那么能折腾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说累呢,难道是受伤了吗……
房门猛地被推开,砰的一声震到了门内外的两个人。甄婉其实还没有睡,正抱着毛团儿坐在床上,拿几条鱼干逗它。
她已经换过衣服,很随意地往那里一坐,伸手让毛团舔着。听到门响立刻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就咦了一声:“相公?你回来啦。”
她知道他大概这一会儿就要回来的,所以不怎么惊讶。但是容少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心底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好像面前有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
那一刻他居然觉得有些寒意——枉我这么发疯似的担心你,你就一丁点都不担心我吗?
过了好一阵,甄婉才发现容少一直没有说话,用那种让人有点心慌的眼神看着她。她愣了一下,把毛团儿放在地上,拍拍它的背让它走开,才问道:“怎么了?”
容少迟疑了一下:“……没什么。”他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累了吗?洗把脸就休息吧。”
甄婉看他什么都没问,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觉得今天他整个人都非常奇怪。
但她确实是太累了,洗漱了一下之后,就困得睁不开眼。容少一直没有走开,就坐在她床边守着。毛团儿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把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他转过头去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头脑里半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居然是:对她来讲,我和毛团儿有什么区别呢?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快乐,这是没错的。可是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和各种各样小动物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快乐。
我对她并不是特别的。
甚至离开我,她会更快乐。
甄婉迷迷糊糊地睡了有好几个时辰,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都暗了,容少居然还在屋里,不由得一阵愕然。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相公,你不去休息吗?”
容少片刻之内都没有回答。甄婉这个时候是真的觉得他今天太不对劲了,凑近一点想看他是坐着睡着了还是怎么样,但是在晦暗的光线下她看见他的眼睛睁着,眼神依旧清醒得过分。
“相公?”她又问了一遍。
容少这才稍稍动了一下,将头转过来。他似乎望了她一会儿,又似乎只是将目光穿过她,望着一些更远的地方。半晌,她才听到他用模糊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婉婉,我们和离吧。”
甄婉确确实实是呆了一下。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是说出口之前她还是犹豫了,为什么不呢?他们之间,难道有一丁点像夫妻吗。
两人就在着昏暗的房间里对视着,可是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紧接着,拍门声响起来。
“少君!少君在吗?不好了,司命星君在凌霄殿卜卦到一半,突然人事不省!少君快去看看吧!”
容少猛地一愣,迅速的站起身向外走去。甄婉下意识去抓外衣,被他制止了:“你待在这里。”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快乐!记得吃粽子哟:)
☆、47 司命
直到第二天早上,容少才回到天府宫,不过也只是停留了一下,收拾些东西又走了。甄婉见他这样忙,就没有去烦他,从别人口中打听到了凌霄殿的事情:
原来司命星君将自己关在屋里连续卜卦两天两夜,连自己儿子回来都毫无声息。后来仙童闯进去,才发现他已经昏倒在卦盘上,口吐鲜血。一旁的司命书上用朱砂潦草勾了两个字——大凶,笔还抓在手里没放开。
这件事虽然没有在三清传开,但是容少离开天府宫,到凌霄殿接替司命星君的位置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于是对于司命的卦象的猜测有很多。不少仙人每天聚在观星台,想从变幻莫测的天象中,看出一点什么来。
而和离的事情就这么暂时耽搁了。
司命星君回到天府宫静养。这天中午,甄婉去探望他出来,就看见两个仙童坐在门槛上闲聊。
“……这次荧惑星君府算是彻底倒啦,看这意思,是陛下想要整治荧惑星君呢。咱们家少君平时和荧惑星君走得那么近,万一受了牵连,那可不是玩儿的!”
“我看不会。陛下要是想整治咱们少君,就不会让他去凌霄殿接替星君掌管命格了。”
“唉,希望吧……以前荧惑星君和青鸾女仙过来的时候,还赏过我东西。说来这青鸾姑娘也是个好仙,没想到现在她也……”
甄婉刚开始听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听到后来,越发暗自心惊。将两个仙童叫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仙童踯躅了一会儿,抗不住她刨根问底的架势,磕磕巴巴地招了:“是……是荧惑星君被人指认勾结魔界,陛下就下令查封了荧惑星君府,青鸾女仙被暂时软禁……”
甄婉难以置信:“荧惑勾结魔界?这根本不可能。”
“是、是夫人……我们也觉得不可能。”仙童小声地解释,“只是仙魔战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让天庭对他有了误会吧。荧惑星君在大军撤离之后,还在六原荒野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的佐助青鸾女仙一个人回到仙界,他也没有现身。直到前一段有人指认说在魔界附近看到了他……陛下才一怒之下,查封了荧惑星君府。”
甄婉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紧。她知道荧惑为什么留在六原荒野:为了寻找她和青鸾。后来青鸾应该是从魔军手里被他救走了——那时候,甄婉自己应该已经到了魔界。荧惑不可能闯进魔界去找人,所以才在附近徘徊;可是不知道怎么一转眼,就被哪个不长眼的指认成了勾结魔界。
说起来这件事其实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她非常后悔没有一回来就去见青鸾了。
两个仙童满脸无辜:“这……夫、夫人,是少君吩咐不让说的啊,说您刚刚回来太累了,不让我们拿这些事烦您。”
甄婉微微皱了皱眉,打发了两个仙童,就径自出门去了荧惑星君府。
因为荧惑星君一向往天府宫跑得勤,所以她基本上没有怎么来过这里。从外面看是大门紧闭,到没有被围起来,这比她的想象要好了一点。吸了一口气,上前去敲开门。
“什么事?”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仙,没有让开门口,堵着甄婉问。
“我想见一下青鸾……”还没说完,就听院子里咣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开门的男仙脸色一变,回了句“不在”就冷冷地要关门。这时候,府内却传出了一声尖叫:“你们放开我!夫人,夫人是你来了吗?放开我,让我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声音,脚步声伴着嘈杂向门口移过来。甄婉听出了青鸾的声音,竟然是这样凄厉尖刻。
门已经快被撞上,甄婉猛地一推,将开门的男仙手上的力顶了回去。两人短暂地交了一下手,对方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扣住了手腕,脸色有一些难看地瞪着她:“女仙,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管这府里的事。我们都是陛下直接派来,监管荧惑星君府的,你妨碍我们公务,难免叫人猜测你的居心……”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清脆的“咔吧”一声,手腕被甄婉卸了下来。他疼得头上冷汗直冒,大叫:“来、来人啊!”
这时候,里屋的房门已经砰地被推开。青鸾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冲到甄婉面前,几乎是脱力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甄婉仔细打量她时,发现青鸾身上并没有伤,只是精神差到了极点,面容憔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夫人,星君没有勾结魔界,星君是被人诬陷的……夫人!你救救他,你去和少君说,你们救救他……”
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