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及格,免得他出补考试卷。
课间十分钟,肥哥的保留节目是拿出一包顶级香烟下问众生:“谁有火?赏他一支香烟!”这时唐哥是全班最骄傲的人物,他高举着打火机走上前去,两只香烟烧起来,把前排女生熏出去,聊到上课铃响。
看见我出现在教室里,肥哥有些惊讶:“出院了?”
“出院了。”
“你……你脸……没事吧?”
“没事,就是丑点儿。”
“丑点好,少泡妞多学习。”
这天肥哥把黑板写得满满的,不仅没摆龙门阵,还破天荒地拖堂十分钟。下课后肥哥给我一张名片,说是有事就去找他。
但我急着要找的还是袜子。
下午我去派出所,骑的是袜子扔在楼梯间的自行车。这辆破车像自行车的“速写”,只剩两个轮子一个三角架,一没铃铛二没后座三没刹车,亏得袜子骑着它东奔西跑。
派出所门前是下坡路,很陡,我刹车不住,一直往里冲。
门卫气急败坏地嚷道:“你哪个单位的?”
“我……”
我来不及回答,自行车前轮撞开一间办公室虚掩着的木门,又撞在里面一张办公桌上才强行停住。由于强大的惯性,我身子往前一送跌下座垫,骶椎被座垫的尖头擦得生痛——谁设计的这玩意儿,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改进?
里面的人都吓一跳,一个人刚要站起来被吓得跌回沙发里,一个人正在倒茶把茶杯打翻了,第三个人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部的枪套上。
唉,我相貌丑陋,你们也不应该吓成这样啊。看来养兵千日也会养出胆小鬼的,尤其是和平年代。
“不好意思,刹车不灵。”
“你干什么的?”摸手枪那位神色犹豫,可能还在考虑要不要拔枪。
“这是我们所长。”倒茶那位说。
“我X大的,我们一个同学……”
我话还没有说完,门卫气冲冲地过来了:“你这是冲击国家安全部门……”
“嗯!”所长镇静下来,敲着桌子说,“你是大学生,冲击国家安全部门的严重后果你知道不知道?”
“我来看望同学。我又不是故意的,刹车失灵了,有什么办法。要铐你们铐吧,最好把我和同学关在一起,我们好说话。”我伸出双手,平静地看着他们。自打准备当作家那天起,我就注意研究人类表情,初步结论如下:比起专业演员来,机关干部的表情肌要发达得多,每种表情都是训练有素。
所长瞅瞅我左脸,指着我鼻子说:“是不是你烧的山?”
“是啊,正好来自首。”
“这个……嗯……你们学校已经打招呼了……鉴于你救火受伤,村民经济损失也不大,请求我们不予追究……”一听说我是学生,所长就理直气壮地打起官腔来。
倒茶水那位另沏一杯茶双手献给所长,似乎心有不甘,扭头对我说:“便宜你小子!”
“谢谢你们啦,我想去看我同学,我们一个寝室的。”
“你们这些大学生,哼!拘留的好像是民族英雄,一拨一拨地来探视,送水果送报纸送衣服,还说情话!回头叫你们刘处长来领人算了,这么麻烦。”所长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倒茶水那位带我走。
拘留室铁门铁窗的。从窗口往里面看看,袜子正在研究一张报纸,手还拿着一支铅笔在写些什么。
“有人来看你!”倒茶水那位打开门让我进去,又从外面把门关上。
两人见了面,袜子又惊又喜:“听说你烧山了,我很担心,好想去看你。只是……我实在是走不动!”
“你当然走不动啦,首长待遇了,睡觉都有人站岗了!”
“首长”下榻处条件还不错,地面很洁净,屋角没有蜘蛛网,墙上没有丰乳肥臀的美女图片,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字真言,空气里没有脏袜子脏球鞋的异味……总的来说,比我们男生寝室确实要好得多。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电视机,不能通宵看球赛。
“还以为你手铐脚镣呢,没想到你在这里享清福,有没有夹手指上老虎凳?”
“这个封建社会,《金瓶梅》都不让卖!如今哪本小说没有性描写?《废都》,《白鹿原》,《尘埃落定》,《挪威的森林》……嘿,一本比一本黄……他们派出所的,缴了黄书黄碟自已看……”
“嘘——这是人家的地皮,你说话小心些。”
“还不放我出去,我有些火气。”袜子又坐下来,他拍拍床沿说,“你也坐吧,来帮我研究足彩。”
“我天,你在这里还研究彩票?”
“是啊,不然我时间不是浪费了。这期我有可能中奖的,我研究得很透彻了。我跟你说,兄弟,买足彩不能光看强队弱队,要充分考虑主客场因素,伤病因素,还有球队历史,用概率论的方法进行分析,结全个人的直觉判断……”
我走的时候,袜子从报纸上裁下一张纸条,写了3组投注方案,叮嘱我替他买彩票:“买好你叫我女朋友给我送来。如果我中了头奖,至少有十几万,我就有本钱做大生意了。”
袜子不提买彩票的钱,我不好意思问他要,于是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你自己去买吧,所长说,可以叫刘处长来接你了。”
第四章否极泰来(2)
袜子果然中奖了,虽然是五元小奖,哥们还是认为袜子必须大宴宾客以示庆祝。
痞子说:“将来我考了研究生,在北京学习,你不想我带你去登长城游香山逛故宫吗?如果你中奖都不请客,将来想到北京蹭吃蹭住蹭玩?没门!火车都不让你下,叫你北京地皮都踩不着!”听他那口气,仿佛伟大首都某伟大高校明年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业已填上痞子大名,时候一到就寄。
阿颜则说:“反正你有奖金,再添点点钱就可以请我们了。”
袜子急得捶胸顿足:“再添点点钱?哥们,我6块钱买彩票才中5块钱奖!”
作为本寝室德高望重的长者,老唐不该沉默的时候是不会沉默的:“我说袜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想想你在牢里吧,谁去看望你的?谁给你买水果的?我还塞给所长一包好烟呢!尤其是菜菜,要不是他闹一闹,你会提前释放?”
“好好好,我请,我请。”袜子把口袋掏个底朝天,苦笑着说,“菜里我下‘毒鼠强’毒死你们!”
“好主意,干脆把虫虫和李婉清也药死算了,免得这世上多两个寡妇。”有免费大餐,我开心得不行。
为了不惊动各位专业食客,我们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老唐和帽子先去点菜,阿颜和痞子为第二梯队,我和袜子去接女友。
“虫虫虫虫你出来!”
“婉清婉清你出来!”
在女生宿舍墙外,我和袜子把手拢成喇叭筒,对着女生楼大声呐喊。
宿管员站在传达室门口看着我们,显然对我们蛤蟆叫春的夸张行为十分不满。但是她只能咽口水不能说我们什么,毕竟,女生宿舍管理条例没有不许隔墙喊话这一条。这是一个多么缺乏预见性的错误啊。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都能高瞻远瞩的。
“虫虫虫虫你出来——”
“婉清婉清你出来——”
我们继续运用蛤蟆神功,直到二、三、四、五楼有无数个美女和非美女脑袋探出窗户向下张望,仿佛晾着一个个黑布拖把——一楼被围墙遮着,她们无法目睹两位超级帅哥的真容,想必在咀咒这早该推倒的隔离墙了。
四楼一个黑布拖把向我们挥挥手,然后消失,这是李婉清。
三楼一个黑布拖把大声答道:“嚷什么嚷,就来了。”
虫虫一答话,那几排黑布拖把立即缩回去。
四人来到水云间,老唐他们早等不及了。
“人齐了,上菜,上菜!”
“小秀,上菜来——”我冲着厨房方向大声咸。
送菜来的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老大姐:“小秀不在这里了,各位是老主顾?多来照顾我们生意啊……”老大姐一开口就说个不停,满脸都是笑,眼睛一会儿望这个,一会儿望那个,想必在打量谁是负责掏腰包那位。
“小秀哪里去了?”
“嫁人了呗。”我老问小秀,老大姐似乎不悦。
“半个月不来水云间,小秀就嫁人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虫虫掐我一把,痛得我吸冷气,她横我一眼:“小秀嫁人你叹什么气?”
“我在想,小秀都嫁人了,什么时候你嫁人啊,好想做新郎官了!”
我瞅瞅虫虫,她真不会嫌弃我这张比公鸡冠子还难看的火烧脸么?
“真正举行婚礼时,我们一定要到教堂去。”虫虫拉着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我并不信教,我要的是牧师那个提问——你愿意娶某某某做为你法律上的妻子,从此无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与疾病,你都将永远爱她,不离不弃吗?这个问答很有意义的,能给婚姻带来使命感和神圣感。”
想必是无神论者的缘故,阿颜哂笑道:“现在时兴水下婚礼,新娘新郎穿着潜水服在水中同游,好浪漫哦。”
“没有比教堂婚礼更庄严的婚礼仪式了。”虫虫用手指挠我的掌心,痒痒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通知大家,去教堂做见证人。”
这时老大姐上菜齐了,她移碟挪盘动作相当麻利,手像猫尾巴一样灵活。
袜子夹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动手,动手,我饿坏了!”
“等一会儿,老哥我要做个开席演讲,虽然是袜子老弟做东——”老唐郑重其事地发表演讲,神色有几分凝重,“过去的一年多里,我们寝室霉运连连:痞子失恋。华子留级。菜菜差点变成烤猪。袜子蹲大牢。唉,老哥我打麻将,手气也不怎么好,这几日烟都抽得稀了。不过,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寝室开始行好运了:袜子买彩票中奖。痞子四级顺利通过,过六级、考研也是迟早的事。阿颜明年铁定入党,毕业选调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帽子平平淡淡,倒也平安无事——这样也好,平安有什么不好?”
帽子这回找到一个很适当的成语:“否极泰来嘛……”
袜子敲着桌子说:“今天我否极,我掏腰包;大家泰来,大饱口福!”
此言一出,罚酒三杯。
第四章雪人(1)
给袜子的处分迟迟没有下来,不知道领导是心慈手软还是公务繁忙?
“要杀要剐早做决断,免得让人牵肠挂肚。”袜子自己都不耐烦了。
两个星期后处分终于来了,留校察看。因为有阿颜做内线,对这个消息我们并不感到吃惊。
阿颜给袜子提建议说:“莫做什么生意了,表现好点儿,争取毕业前把这个处分撤销,要不然会影响你找工作的。”
袜子不屑地掀掀鼻子:“找工作?找工作有什么出息啊,蜗牛一样永远背负生活压力。我要在40岁之前拼命赚钱,40以后有钱有闲了,白天开着小车去钓鱼,打高尔夫球,晚上会会情人……”
袜子突然“啪”的打自己一耳光。
我们都愕然。
袜子把掌心亮给我们看,上面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