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楠浦氏寄信给我,目的是要我帮他找樱井美保?——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怀疑。
她当时居住的公寓在N区的边缘地带。是一幢叫做“圣庄”的木造二层建筑。樱井美保的房间是二楼二十四号房,而要挨过楠浦氏的男子住的是二十五号房。这个人的名字叫什么不甚清楚——楠浦氏说。
“您真的不记得吗?”我追根究底地问道。
“好像是山田,也好像是田中,反正是很普通的姓。越是普通的姓越记不牢。”
“大夫,让我问一件事情。您在这几年当中开过的死亡诊断书共有多少件呢?”
“这……大概一年不到十件吧?”
“这些患者的名字您都记得?”
“因为病历表是一定要保存的,所以不难查出来。”
“如果我举出一个人的名字,问您有没有为这个人开过死亡诊断书,您答得出来吗?”
“是不是我的患者,我都有记忆。佐野先生,您有意着手调查,是不是这样呢?”
楠浦氏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来。
“我确实有这个意思,因为这件事情引起了我的职业性兴趣。不过,我会留意不让您受到牵累的。”
“晤……如果有机会见到她,请您替我问候一下行吗?虽然她可能有了新的男人……”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替您问候一下。”
“那我这就告辞了。”
看他走出店外后,落合这才移过来坐。
“下一步棋准备怎么走呢?”
“我们来查遍N区内所有的户政事务所,找找附有楠浦氏所开的死亡诊断书和死亡申报。”
“这恐怕不够吧?因为死亡申报不一定在N区内办理。而且楠浦氏不是说开过一式两份的诊断书吗?依据规定,死者在他县市去世,就必须提出两份死亡申报书,因此,我猜测两份死亡诊断书是被用在这一点上的。相反,本籍在东京市的人在他县市死亡时也要这样。所以,我们说不定非查遍全东京市所有的户政事务所不可。说得极端一点,本籍千叶的人在神奈川被杀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说的也是。”
“不过,我也不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落合说的话确实也有道理。事实上如他所说也不一定。可是,歹徒将这份诊断书向N区内的户政事务所提出申请,这样的可能性不是说绝对没有。白跑就白跑,设在几个地方的户政事务所还是值得跑一跑——这是我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张口呢?他帮助我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让他花很大的劲跑这么多地方查的结果,要是成不了新闻材料,这不是对他交代不过去吗?
“不管怎样,我明天早上去见见这个女人。”落合说。
“可是,她不是早已从‘圣庄’这家公寓搬走了吗?”
“要查这样的事情还不简单?我到‘圣庄’去的时候,会顺便把当时住在二十五号房的这对夫妇的真名查出来的。然后再调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哩。我想这或许比跑各地的户政事务所更有效……”
“那就劳你驾罗。如果有重大发现,请立刻打电话通知我行吗?我应该在家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没有多大把握。落合说的调查身边关系谈何容易?随便问问就查得出来的事情,警方不早就办了吗?
6
翌日,我把客人送走回到书房时,落合正好打电话来。
“事情有点奇怪。您请出来一下行吗?”落合说。
“事情奇怪……你说怎么奇怪呢?”
“樱井美保死了。而且开死亡诊断书的是楠浦大夫。”
“什么?”
人的心理机能说来也够奇妙。?那间我想起楠浦说的那句话:“如果有机会见到她,请您替我问候一下行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依据楠浦的话,他在那桩胁迫事件后不久就和樱井美保分手,以后从来没有见过她。
“喂,喂!”
落合连连喊了两声。
“哦,对不起。那……写在诊断书上的是什么病名呢?”
“心肌梗塞……”
“哦?……我知道了。那我们在哪儿见面呢?”
“到报社支局来行吗?我正在向支局长报告经过哪。”
挂断电话后,我有一些兴奋。这是一种令人欣然的兴奋。全身平时休息着的神经顿时苏醒,等待着大脑中枢的命令——我有这样的感觉。
由楠浦署名的诊断书,而且是心肌梗塞。这就是那张诊断书,还错得了吗?那张诊断书果然被用上了。而且被害者是楠浦过去的情人。这般推理小说式的材料还不令我兴奋吗?
来到报社支局时,看见星谷和落合正在一起吃饭。
落合的调查结果如下:
这一天上午,落合首先到“圣庄”公寓问了管理员樱井美保迁移的新地址。幸亏管理员是个做事仔细的人,他有本记载得很详细的登记簿。
她移转的新地址是在目白的第二M公寓。
落合来到目白区公所,查了樱井美保的户籍登记。
结果,他发现樱井美保已于1965年9月间死亡。
“听到这件事情时,我着实愣住了。当时我虽然感到迷惘,但也觉得有些蹊跷,于是拜托户籍股长把当时的死亡申报档找出来给我看看。结果发现这张死亡诊断书是由楠浦信吾开的。我当时一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哩。”
“死亡申报手续是由什么人办理的?”
“申报的是一个叫做小山静子的人。依据户籍资料,这个女人大约一个星期前把户口报到樱井美保的住户成为同居人。可是,樱井美保死亡后不久,她又把户口迁回原来的住址了。”
“这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小山静子原来的户口报在品川。我已经叫人去调查了。”星谷回答说。
“这的确有点蹊跷。”我说。
依据户籍法规定,不论是谁提出申报死亡,都必须是与死者同居的家人或其他同居人,以及房东、地主、房屋或土地管理员等。小山静子作为一个同居人申报,于法并无不合,所以区公所才受理。小山静子于樱井美保死亡的一个星期前,把户口迁来成为同居人,这不意味什么吗?莫非这是以到时候要提出死亡申报为目的而设的户口?
“我认为这个蹊跷可大呢。第二M公寓当时的管理员现在还在。据他说,他是看到遗体被搬出来才知道樱井美保死了。”
“遗体是由什么人搬运的?”
“好像是小山静子委托的殡仪馆的人。”
“管理员当时难道没有产生怀疑吗?”
“这一点我也问过。不过,他说,既然有医生的证明书,应该没有什么不合手续。即使心里有所怀疑,也不宣扬出去以免破坏公寓的形象——我想这才是他的本意。高级公寓在当时已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到处林立,许多地方都苦于租不出去,管理员当然不愿意看到公寓的形象受到破坏吧?不在公寓举行告别式,他还为这一点暗中沾沾自喜哩。”
“管理员见过小山静子吗?”
“是的。听说报过户口后,她曾经带着饼干到管理员室去表示了一下意思。她当时说的是以后偶尔要到这边来住。管理员说难得见到这般懂规矩的人,还暗暗赞许过她哩。我看她这是笼络管理员。”
“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听说是在银座开时装店的设计师。是个30岁出头的女人。”落合边看记事簿边说。记事簿上写有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字。一个上午就查出这么多事情来,他真是比我想像得更勤快而能干的记者吧?
“殡仪馆的人怎么说呢?”
“都过了三年,这些人的记忆不太清楚。因为他们的任务只在把遗体放进棺木里,用灵车运到火葬场嘛。把骨灰带回家乡举行葬礼——这是住在东京的外地人的习俗,所以这些人自然不会有怀疑。要是他们拿到额外的小费,这就更难说了。”
这时,星谷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我是星谷。……什么?……哦,知道了。好,你赶快回来吧。”
星谷听电话时并没有记录,后来又粗鲁地挂上话筒。
“是山内打回来的,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听说这个小山静子以前是和被害者在同一家酒吧工作的,现在已经结婚。她说从来没有把户口迁到这样的公寓过。这一点,不管到警局或法院,她都敢发誓。而且这个女人今年才26岁。”
“那……”
落合站起来说:“莫非有人冒用她名字,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后又到管理员处打招呼?”
“可能。总之,日本的政府机关采取的是形式主义,只要档齐全、盖有印章,无论什么样的申报都会受理的。”星谷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7
年龄30岁出头、自称是时装设计师的女人。——有关这个女人的情况,到这天下午时更加凸显。
负责追查当时居住“圣庄”二十五号房那对夫妇的田渊记者,这天下午2点多时,带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白领阶层模样的男子回到报社支局来。
这名男子叫做山中重次郎,他就是要胁楠浦氏,使他签写死亡诊断书的人。
山中重次郎说,他们夫妻在事件后发生不久就搬出“圣庄”,后来又搬过三次家,现在居住在住宅公团规划建立的A社区。他们夫妻每次搬家都有照规定报户口,因此被田渊记者寻觅到。
“你们这是干什么嘛!”
山中(楠浦氏记忆中的名字是山田或田中,原来各对一半)在支局客厅的沙发椅上坐下来就说道:“你们报馆何必这样大惊小怪呢?那不都是闹着玩儿的吗?”
“闹着玩儿……?”
星谷以谴责的口吻插嘴说:“你说,你要胁楠浦大夫,这是闹着玩儿的?”
“谁说我要胁过他呢?我只是受人之托,演了这场戏而已。因为托我的人正是这位大夫的妹妹嘛。”
“妹妹?她有多大年纪?”
“这……当时看起来好像30出头吧?实际年龄是不是大一些,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人的穿着倒是很考究的。”
“这位女士……”
落合打岔问道:“她有没有自称服装设计师呢?”
“这我记不太清楚。你这么一说,我倒有这样的感觉。她给人的感觉是: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干劲十足……”
据山中说,这个自称楠浦医师妹妹的女人找他的目的是为要使她哥哥的心回到家庭,央求他帮忙。
她哥哥虽然开了一家内科诊所,可是,自从迷恋上一个女人以后,已无心经营医务。任此下去,不但诊所会没落,家庭必然也会毁灭。如果诊所来了急诊病患,结果由于寻觅不到医生,贻误医治时间而一命归阴,这不就成了大事吗?因此,当做行行好事,帮忙演一场戏——这是她的说词。
“所以,我只是应她的央请,演了一场戏而已。我说的台词都是经过她指导的。”
“这家诊所创业的资金是由太太的娘家拿出来的,这件事情也是她告诉你的罗?”我问道,这件事情关系到探索这个女人的确实身份,非弄清楚不可。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
“我问你一件事情。”星谷突然问,“你到底拿了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