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关子到公司找我。今天,她穿着素色和服,看起来柔顺许多。
我带她至地下商店街的咖啡店。内心里,很希望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女服务员离开后,关子说:“你和千春分手了?其实,告诉你太太的人不是我!”
我极力控制不发出怒叫,恨恨地问:“不是你的话,还会是谁?”
关子凝视着我。“那女人自以前就和男人交往,是公彦同公司的同事,姓山冈。而且,和公彦结婚后,仍继续和对方来往。”
我曾想过,千春或许另有男人。但,如果有,为何还要和我交往?
忽然,关子用手帕按住眼睛。知道她掉泪时,我怔住了。问她原因时,她开口了。
“老先生之死,我很怀疑。”
“不是吗?他应该还能活个一两年,却这样突如其来地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关子仰起脸来,两眼往上吊,形象恐怖。“在火葬场拣骨时,我发现他的遗骨呈现淡桃红色。”
“桃红色?”我不解关子之言。
“我想,他可能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我双眼圆睁。立刻一笑置之,“胡说!”
“吞服砒霜的话,会呈现反应于骨头上吧?”
“砒霜?”
关子严肃的神情令我的背背掠过一阵寒意。
“那女人为了财产……”
“没有这种事!”我慌忙说:“千春是媳妇,她有权利继承遗产。而且,彦次郎顶多能再活一两年吧!假定她的目的是遗产,只要再忍耐一两年,不就睡手可得了吗?何必做出这种事?”
但,关子毫不为我的话所动。“那女人不能等!”
“为什么?”
“公彦会酗酒是因知道被妻子背叛。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
婚前就和自己的同事交往至今呢?所以,公彦吐血住院时,老先生要他和那女人离婚。但,她下跪发誓绝对不再和山冈见面,这就是她发誓的内容。”
关子从手提包内取出一个信封,自信封内拿出一张纸。纸上写着:
从此不和山冈见面,若违背誓言,甘愿不请求赡养费等赔偿而被逐出。
“可是,那女人还是无法和山冈断绝关系,无法压抑住想和山冈见面的心情。”
“为了怕我们怀疑,她才利用你。”关子蹙眉,说。“她让我们以为是外出和你见面,因为,若与你交往,这张誓约书就失去效用吧?”
“可是,终有一天她和山冈来往的事会曝光,所以,不得不让老先生尽早死亡。”
数日后,我又跟踪千春。她从三崎扳搭出租车。我事先准备好公司的敞篷车,所以能顺利追踪。
车子经过不忍街,穿过汤岛。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那辆出租车上,我必须确定是否被千春所骗!
过丁藏前桥,来到清澄街。不久,出租车在胜哄桥畔停住。
千春缓步往前走。我把车停在巷内,慌忙跟踪。
她进人公寓大楼了。过了一会儿,我也跟进,正好电梯门关上。电梯在八楼停住。我看看信箱,八楼果然有姓山冈的人居住。
我先回车上,把敞篷车停到可见到公寓大楼的位置,等两人出来。
一想到两人在房内的景象,就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千春赤裸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约莫过了快两小时,千春出来了,和一位修长身材的男人一起。
翌日,我前往一谷公彦曾就职的半导体厂商的总公司。在收发室表示要见山冈先生时,对方问我是哪一课的山冈先生。我回答说是已死的一谷公彦之同事,这时,对方表示那位山冈先生四个月前就已离职。
关子对山冈和千春企图谋夺一谷家财产之怀疑,开始在我脑海里扩散!
我走出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走向御殿圾,回想起和千春同撑一把伞的那个雨夜。
我走向古玩店所在的巷道。很久末到这里了,这条小路和往常显得有些不同,因为,古玩店的招牌不见了,陈列柜内也己没有任何古董,店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大概,古董品都被同行买光了吧!
我站在店门前,望向空荡荡的店内。千春以前坐的位置堆满了垃圾。
仁立一段时间,千春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到我,惊讶地深吸一口气。
我鼓足勇气进入店内。
“我已答应不再和你见面了。你太太会骂我!”千春困扰不已地说。
“你和山冈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问。
千春的脸色遽变。
“打电话给我太太的人是你吧?”
千春转过脸去。她的动作已足够说明一切了。
忽然听到声响,我回头一看,是关子。她好像已听到我们的谈话,面带微笑。
我带着一种受骗和失落的心情走出店门。
两日后,警察来公司找我。是关子向警方提出控诉,并说出我的姓名。
“一谷千春和山冈有亲密关系乃是事实。”在刑警的追问下,
我坦白说出自己和千春的关系。
警方得到我的证言,决定重新鉴定遗骸。结果,在彦次郎的骨骸上检测出砒霜。
千春和山冈被警方传讯,数日后,两人虽仍否认,却被依涉嫌杀害一谷彦次郎的罪名逮捕了。
千春被捕的消息很快在邻居间传开了,当然,传话之人是关子。
一谷家的财产在关子坚持是彦次郎的遗愿之下,全部捐献给社会福利机构。
依警方之言,砒霜是山冈从工作的半导体工厂得手的,半导体的材料是使用镐和砒霜的化合物。
我走出日暮里车站的剪票口。
又回复到像以前一样的单调日子。突然,我想要绕远些,就踏进谷中墓园。
走了一会儿,关子从对面走来了,似是去彦次郎坟前。每天,她都会来彦次郎坟前上香。
关子落寞地说:“你也去老先生坟前一趟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目送着她瘦小的背影,我回想着刚刚她所说的话的意义——
老先生会很高兴……
我想像着某件事:如果彦次郎就这样死了,遗产会由千春继承,转而落入山冈手中。
虽然有那封誓约书,但,在法律上又能具何种效力呢?只要千春否定,很难证明她和山冈的关系吧!就算留有遗嘱,但,一直照顾病人的媳妇若提出继承遗产的请求,法院还是会判决由千春继承遗产。
彦次郎并非讨厌千春,而是憎恨山冈。亦即,那份誓约书的本意在于:只要千春和山冈分手,就同意财产由她继承。
但,千春却违背了彦次郎的期待,又和山冈死灰复燃!
彦次郎认为是山冈害死自己的儿子,所以,即使再缩短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甚至毁灭了千春,他也要阻止财产落入山冈手上。
砒霜无臭无味,很容易吞服,是伪装他杀最适合的毒药!
彦次郎如何获得砒霜,我无法知悉。但,砒霜常用为制造玻璃的脱色剂和木材的防腐剂,做古董这门生意,也许可轻易拿到手。
——那女人利用你。
记得关子曾说过这句话。但,也许最后利用我的人是关子吧!她协助彦次郎,保护着不让财产落人山冈手上。
走在谷中墓园的树荫下之关子,身影愈来愈小了。我想追上去问她,但,两只脚却无法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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